第66章

  话毕,她冷傲的转身缓步走至大门前突然顿了顿,语气森然:“得不到他的心,就先得到他的人。你应该知道季珉瑞的酒量有多差。”
  阮乔看着罗兰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将头埋进膝间,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真切,想不真切。
  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白花花的在黑暗中异常显眼,阮乔伸手捡起来,这才发现竟是一张老照片。
  照片微微泛黄,似乎是一张集体照,隐约看到人群背景是一栋教学楼的模样,想必是刚刚罗兰拿着的那本相册里掉出来的,正要放下,眼角一扫,阮乔几乎不敢相信。
  那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不正是年轻时候的罗兰吗?那时候她还留着学生头,一脸学生气。罗兰左手边的竟然是年轻时候的季润东,阮乔不会看错,季润东年轻的时候和季珉瑞有六分相似,眉眼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傲气很是显眼。两人似乎很是亲热,罗兰微微朝季润东的方向歪了歪头,季润东却是一脸羞赧的表情。
  眼神略过罗兰扫到她的右侧,阮乔倒抽一口冷气,是爸爸!真的是爸爸阮正东!
  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三人竟然是同学。
  还未细想,阮乔将照片翻过来,略有些褐色的四面上用黑色的钢笔正楷的写着一行字。
  xx届南阳大学毕业生留念。
  地下有一行清秀的小字,似乎是出自女人的手笔。
  吾爱润东,如果你能够接受我,希望你看到这行字之后,能来杏花小苑找我。兰。
  ☆、第十四章
  装饰整洁低调的房间里,有暖暖的略带焦灼的阳光投射进来,整个屋子呈现自然的光亮。
  宽阔的大床上,季润东微微垂着眼睛,看着为自己整理台几上的鲜花的罗兰。他今天似乎有些精神,可是脸色还是难看极了,比身上的白色被子还要苍白,一双原本老练的双眼已经渐渐浑浊,再没有以前的那般精明。整个人消瘦的很厉害,两颊严重的凹陷下去。
  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打着点滴,浑浊的液体,是营养液。他已经一个月没有正常进食了。连流质食物也没法消化,只能靠大营养点滴维持着。
  “果然还是澳洲的紫罗兰最好看,不是吗?”罗兰拢一拢滑到眼前的头发,轻轻摆弄手上的小花朵,回眸对季润东一笑。
  季润东原本微闭的眼睛慢慢张开,回报以罗兰一个憔悴的微笑,吃力的抬起手,罗兰会意,几步走至床边坐下,温柔的握着。
  “怎么了?”罗兰淡淡的问。
  “你不用这样忍着。”季润东苍凉一叹:“我何尝不知道你有多恨我,有多怨我。”
  “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恨你怨你?我要是真的恨你,何必几十年如一日的穿着紫色的衣裙,何必巴巴的摆弄紫罗兰。”罗兰嘴角弯了弯:“何必改名成罗兰?”
  季润东手上颤了颤,他的手枯黄的犹如一截枯树枝,苍老而没有生气,被罗兰抓着的时候越加衬得罗兰一双手白嫩无瑕:“你不必瞒我。你眼里的恨我看的一清二楚。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曾原谅我。”
  “不原谅你什么呢?”罗兰松开季润东的手,站起来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着:“不原谅你当初的懦弱?不原谅你明明不喜欢那个女人却还是为了家族事业娶了她?不原谅你心里明明爱着我,却还是不肯来赴约,不肯答应和我远走高飞?不原谅那天我一直在杏花苑的小木椅上等你,那天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雨,我整个人在雨里瑟瑟发抖却不敢挪动一步生怕错过你,结果你居然真的没有出现?”
  “兰。”季润东想要起身拉住她,却使不出力气,一个回力又跌回了床上。
  “你可知道,大雨停息,天也泛亮,我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浑身淋的透湿,一脸关切的看着我,我有多开心?可是,那个人不是你。是阮正东。竟然不是你。我那么失落,那么难过。我扑进他的怀里一直哭一直哭,知道把喉咙也哭哑了。”罗兰的双肩微微颤抖着,眼光太亮,刺得她面上泛着一层光,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你不是一直说阮正东喜欢我吗?我原来一直不相信。直到那天我终于知道原来他那么喜欢我,甚至不比你少。”
  季润东深深叹一口气,浑浊的双眼里掩饰不住的悲凉和感慨:“可是你始终不能对一个这样爱你的人这么残忍。正东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逼他娶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
  “残忍吗?跟你比起来,我这点残忍算什么?你可以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过一辈子,他为什么不可以?我要看看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会是怎么样的下场!是会日久生情还是分崩离析?”罗兰回头,冷笑一声:“我意外的是他居然真的那么痴心,结婚三年后,我只用一通电话就能叫他马上离婚,竟然连刚满两岁的儿子也能不要,只求和我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别人?作践自己?”季润东闭上眼睛,胸口急促的起伏,整个人犹如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
  “从你跟我说,我们没有未来开始,我的心就死了。我留着这样一颗已经死掉的心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我比那个女人漂亮,我比那个女人先认识你,我甚至比那个女人先和你相爱。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个女人那么有钱。只要有钱,她就能买回那些我比她早的时间和回忆。”罗兰眼中的冷意越甚:“还有爱情。”
  季润东苦笑一声:“是我当年对不起你。可是你这样做不但伤害了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更是对你自己的残忍。”
  “所以,你为了弥补自己,回来找他了。甚至不惜抛下了我”
  一把冷冽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来,罗兰一怔,回头看去,才发现阮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门边,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如死水一般,身上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色短袖,越加显得她整个人消瘦不已。她说完这句话,唇边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轻关上门,慢慢走到罗兰的眼前。
  “你?什么时侯……。”罗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问我听到了什么吗?好像全都听了个清楚。”阮乔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的扫过罗兰失去血色的脸,直如狠狠刮了罗兰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她淡漠的将手上的照片举到罗兰眼前:“本来是来还这个的,没想到收获还不少。”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罗兰豁然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怔怔的发不出声音,手指颤颤巍巍的想要抓住照片,却似乎使不上力气。
  “吾爱,润东?”阮乔手上一松,那张照片便直直掉到地板上,阮乔低笑一声抬眼看向罗兰:“今天我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紫罗兰,原来不过为了他爱屋及乌罢了。不过,真令人作呕。”
  “你说什么?”罗兰苍白着一张脸。
  “我说你的爱叫人作呕。”阮乔勾一勾嘴角:“你说季润东抛下你,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是他做错。可是至少那个女人给他资本,让他创出a—line。那个女人为了他生下季珉瑞,也因此难产而死。你又为了他做过什么?你不过是自暴自弃,任意糟蹋爸爸的爱,害得阮育小小年纪就家庭破裂,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走上歧路。然后借着季润东对你的愧疚,在爸爸去世之后不到三天,迫不及待的丢掉我,过你的逍遥日子。”
  “闭嘴!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罗兰不怒反笑,双拳紧紧的攥住,整个人颤栗的厉害。
  电光火石间,阮乔一把抓住罗兰挥下的手,用力甩开,斜着眼睛看她,冷哼一声:“想打我?你没这个资格。”
  罗兰的脸色如死灰一般,颓然的坐在地上,只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照片。
  “我说过吧。我不恨你,因为你很可怜。现在我收回那句话。”阮乔矮身蹲下,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利刃一般滑过罗兰的脸:“你很可悲。你一辈子都在追逐错的东西。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得不到……。”罗兰呐呐的反复咀嚼。
  “对。你我的合约无效。阮育你要举报随便你,我只要等他出来就可以了。还有应氏和安家,命中注定他们没有富贵命,我也没办法。我自己都顾不过来了,不想再充英雄救济世人了。”
  阮乔长身而立,再不看罗兰一眼。直慢慢走到季润东的床边,淡淡的看着病床上一脸悲伤的季润东:“季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和季珉瑞不是你知道的那样。不过,是一场戏。”
  季润东点点头,脸上的倦容显露无疑:“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从罗兰告诉我你是她的女儿开始我就知道。这些年来,她一直坚持只穿紫色的衣服,无时无刻不把紫罗兰花挂在嘴边,她是要我痛,要我后悔,要我永远记得当初是我做错了。所以,我知道你和珉瑞订婚了,心里其实很高兴,我这一生也无法弥补当初的错,那就尽量让她心满意足,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只要我能给。”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可是我真正要的,你永远给不了我。”罗兰将照片捡起来,眼神有些飘忽的看着照片背面那行清秀的小字。
  “珉瑞的母亲这样去了,我心里怎么放得下。你一直怪我没给你名分,可是珉瑞那孩子从小没了母亲,我要是再娶了你,孩子心里会怎么想?我没有爱过她的母亲一天,却叫她这样去了。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珉瑞生活的好。”季润东眼眶含泪,看着罗兰:“我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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