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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物。裴洛喝了口茶,问道:“这茶叶可是沂州特产的?”村长笑容满面,赞许道:“公子真是好眼力。”
  裴洛又问了些绸缎瓷器的问题,村长也一一回答。
  绛华听得气闷,不由低声道:“怎的连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问得这样清楚?”慕绯烟含笑看着她,轻声道:“裴公子他们这次到沂州,便是查访民情的,这些民生之计,当然要问明白了。”
  聊了一会儿,饭菜也摆上了桌。村长一摆手道:“我这里没什么好酒好菜可以招待客人,几位看来也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只好将就些了。”
  秦拓站起身道:“老伯客气了,您肯收留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裴洛将折扇在手心一顿,微微笑道:“也没那么挑,从简就好。”
  几人在饭桌边坐下,还是那日郊游的座次。
  绛华被醉娘的手艺养刁了胃口,只能索然无味地低头扒饭,正吃得碗口见底,突听身边一声瓷器顿在桌上的轻响。她向左看去,只见裴洛轻轻一叩桌面道:“去添碗饭过来。”绛华想了想,总算明白他的意思,瞪着他不说话。
  裴洛叹了口气,还待再说一遍,却见她拿起碗起身过去,很快就端了满满一碗过来,摆在他面前。绛华将自己碗里的饭扒完,然后转过头看着。裴洛执筷动作雅致,一举一动都很上得了台面,可是被人这样盯着看还是头一次,好几次都呛得咽不下去。
  绛华很是同情地看他放下筷子,问道:“裴公子,你该不是因为我早上说你看了我的脸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才硬是多压下一碗饭吧?”
  裴洛别过头道:“我还没无聊到这地步。”
  村长笑着说:“看你们赶了一整天的路也累了,早点去歇息。这里晚上不安宁,切记别到处乱走。”
  这唯一不觉得累的,大概只有抱着大黄走了一整天的绛华。
  村长特意嘱咐,不过是增添了她的好奇心。鬼怪和花精,不过是一大家子出来的,自家人见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等慕绯烟睡下了,才悄悄溜出去,往东面山头走。夜黑无光,时不时可以听见阵阵山风呼啸,周围草木绰绰影影、沙沙地摇晃着,一点人声也听不真切。绛华走到村长所说的土坡之上,向对面遥望,只见远处黑漆漆的一面,并没有什么异常。正纳闷间,对面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光,竟是绿森森的,还飘动变化着形状。
  绛华更是奇怪,慢慢往对面山头走去。脚下突然踩了个空,还没来得及站稳,只见一道黑影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她手指一弹,那道黑影立刻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呜嗷——”绛华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接住那团黑影,吁了口气:“大黄,你怎么好好的又跑出来?”
  大黄无辜地睁着一双碧眼,讨好地舔了舔她的衣袖。
  绛华替它顺了顺毛:“你想去的话,我也不会不带你去啊。”
  她走了几步,突然看见前面有火光一闪一闪,微微戒备,却没感到有什么妖气。绛华停住脚步,正在迟疑,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落在她面前,寒着脸道:“晚上你不好好待在房里,跑出来做什么?”正是裴洛。
  绛华知道秦拓功夫很好,只是没想到裴洛也不差,微微惊讶:“你不也在外边乱逛?”
  裴洛说话的语气很是不耐:“你以为我同你一样无所事事么?”他顺手将火折弄熄了,一拂袖子,举步便走:“北燕国难道没人了么,竟然派你来当探子?看来北燕离亡国也不远了。”
  绛华大怒:“若我是北燕的探子,你便同齐襄勾结。你还真以为同对方使节密谋的事会没人知道!”
  第十章
  裴洛突然停下脚步,绛华反应不及,一头撞了上去,捂着脸疼得要命。裴洛转过身,语气平淡:“我是说你怎么见着我就跑,原来是这个缘故。”
  绛华一怔,才惊觉自己竟然全部、都说出来了。
  裴洛微微一笑,气定神闲:“你这样笨,秦拓竟然还会觉得你是探子,啧,未免也太抬举你了。”
  绛华心中怨恨:“我便是笨,也好过你卖国求荣。”
  裴洛不禁摇头叹笑:“说你笨还不认。你总听说过反间罢?虽然我们南楚国力强过北燕和齐襄,可夹在两者之间呈腹背受敌之势,必定要先除其一,才可保百年安定。算了,看你这表情,说了也是白说。”
  绛华气得半死,只得将那些不入耳的话忽略掉:“那你怎么肯定我不是北燕人的?”
  裴洛嘴角带笑道:“你且将来历说一遍给我听。”
  绛华耐着性子又将家里来了强人结果家破人亡只有她逃出来但是烧去半边容貌的话说了一遍,只听他慢条斯理道:“你这样对秦拓说,他信么?”
  绛华摇摇头。
  裴洛淡淡道:“他都不信,你还想要我相信么?”稍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说到家破人亡还那么喜气洋洋的。”
  绛华顿时无话可说。看来是她太小看凡人的聪明才智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东山之下。只见山口有士兵搭营,估计是不会放人进去。
  裴洛用轻功掠过营地,走了几步,发觉身后那人竟然还在,不由道:“看不出你轻功还不错。”
  绛华很想向他炫耀自己的高超妖术,闻言也只能闷闷道:“一般罢。”
  裴洛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们沿着陡坡往山上走,都没再分心说话,只怕稍有不慎就失衡摔下山去。裴洛踏上半山腰的平地,放眼望去,远近都是绿光跳动,阴气森森,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绛华接口道:“什么?”她心里微微失望,还以为真有什么鬼怪,谁知只有些鬼火而已。
  裴洛低声道:“村长说,来这里的人都没回去,夜里还可以听到哭声。我想,是那些村民不知道这只是磷火,以为是鬼怪,被火烧上身还拼命地跑,火助风势,就那么活活将烧死了。”
  绛华不由道:“经你那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变可怕了……”
  裴洛轻轻笑着:“你要是害怕就赶紧往回转,我还要确认一件事,不送了。”
  这句话可把她气得不轻,她堂堂花精,竟然要被凡人取笑,实在太可恶,说什么也不能先回去了。
  裴洛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低下身看了看,若有所思。绛华虽然好奇,可硬憋着不问。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了长长一段山路,裴洛突然道:“我想起我娘亲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绛华还是忍着不去接话。
  裴洛也没管她,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讲:“有一双璧人,隐居在深山中。待到了年关,那男子到城里去采买年货,女子便在家中等。可是等了很久,那男子都没再回来。那女子苦苦等待,整整十年过去,一头青丝都花白了,可男子还是没有回来。他们家后园本来种着一株梅花,但是一直没有开过花,一日立夏夜里,那梅花突然开了满树,十分好看。”
  绛华已经听着故事入神,也没发觉竟然同他并肩在走。只听裴洛继续道:“那女子很是奇怪,就站在梅花树下抬头看,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慢慢的,一声一声,就像现在一样……”
  绛华寒毛直立,仔细听着周围动静:这山上寂静,连细微的脚步声也十分清晰,这里传出去,对面有回声过来,重叠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发出的。
  “她细细地听,觉得似乎是夫君回来了,却又觉得不像。她想看看是谁,始终转不过头去,颈上似乎有一抹冰凉的东西慢慢往上爬……随后,一双冰冷的手缓缓地环在她的腰间,也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对她说,”裴洛站在她身后,突然伸手放在她身侧,慢慢道,“你看,站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绛华啊了一声,转身抱住对方的腰。
  裴洛低声轻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嗳,你真的被吓到了?”
  绛华觉得很丢脸,而裴洛身上那股香木的淡雅味道,反而让她生出点留恋:“你娘亲竟然会讲这种故事给你听?”
  只是她好歹也是花精,竟然被同类的故事惊吓到,实在说不过去。
  裴洛轻轻嗯了一声:“我小时候不肯去睡,她就是讲鬼故事哄我去睡的。等我长大一些,就再也听不到了。”他神情寥落,沉默了一阵又道:“我们继续往山上走,得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绛华同情心顿起,也就对他大为改观,乖乖地应了一声随着他往上走。
  裴洛一撩衣摆,将折扇交到左手,在面前挡路的岩石上一攀,轻轻踏在山顶。他回转身,伸出手道:“我拉你。”绛华握住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用力,身子一轻,就被拉了上去。
  大黄嗖得一下从她手中跳下,往前奔去。绛华追着大黄跑了几步,只见它蹲在一个山洞口,用爪子扒了扒,仰头挺胸得意地喵了一声。
  裴洛晃亮了火折,仔细看了看洞口的藤条,淡淡道:“这里藤条的断口是被利器割的,刚才上山的路也像是有人走过,看来有人来过这里。”
  绛华低下身子,走进山洞,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咔的一声。
  裴洛抬手扶住她,低声道:“你先站着别动。”他低下身,手中的火折光亮虽然微弱,还是映出了她脚下的事物,竟是一具森森白骨。裴洛撕下了半幅衣袖,裹在手上去挪动那具尸骨,若有所思。
  大黄蹲在一旁,黑暗中那双碧眼显得幽暗,好像两团绿火。绛华知道它正在表达“火一样的双眼正呈现出无穷无尽的智慧”的得意之情,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它的脑袋。
  裴洛站起身,借着火折的幽光走到山洞尽头,只见石壁上架着一具棺材。他在棺材上找到一个烛台,用火折点亮了,洞里顿时明亮了许多。绛华走到他身后,突然咦了一声:“这棺材上还刻着镇阴符。”
  裴洛神色沉静,淡淡道:“你也知道镇阴符?你要是怕,就站得远一点,我要开棺查看。”
  绛华自然不会怕了。镇阴符也叫镇妖符,每有阴尸鬼魂作乱,修道之人用朱砂画符封在棺木之上,方可封住妖孽。如果棺木里真跑出什么行尸鬼怪,她大概算是见到同伴了罢,只有徒增亲切的。
  裴洛倒转折扇,将扇柄对准棺材的楔子用力一推,只听棺木里一声轻响,楔子松脱。他抬手撕掉了镇阴符,运力在棺材边上一推,咔的一声,棺木盖子挪开了一条缝。裴洛回过头,微微笑道:“你猜里面会是什么?”
  绛华心想这哪里还要猜,棺材里面不装尸体,还要装什么?
  裴洛抬手推开棺木盖子,将烛台放在边上,随手从棺材里拿出一件事物,竟是一条描金玉带。他将玉带放回去,又伸手拿出一只羊脂白玉瓶,借着烛光看了一看,不禁长眉微皱。他探身进去看了半晌,突然捞出一件金线团花黄绸的龙袍,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绛华看着他把东西都放回原位,对准楔子合上棺材,贴回镇阴符,动作干净利落。裴洛拍去身上的灰尘,慢慢道:“你今晚看到的事情,都不要对别人说起,知道么?”
  她见他说得慎重,便点头答应,心里还是不太明白:“绯烟也不能说吗?”
  裴洛道:“事关重大,便是秦拓也不能说。”
  绛华嗯了一声,又问:“那你先告诉我,我看到的这些说明什么了吧?”
  裴洛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失笑道:“哪来这么多问题?总之这件事很复杂,引起这件事的原因更是麻烦,就是讲给你听也明白不了。”
  绛华微微愠怒:“你的手碰过尸体又开过棺材,还敢来碰我。”
  裴洛一拂衣袖,别过头很是不以为然:“我只消在南都叫一声,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让我碰。”
  绛华不由想,这裴公子实在自大得可以。
  翌日,一行人沿着村长指点的路过去,不久就到了沂州城。才刚进沂州城,迎面便走来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三缕长须,穿了青色绸袍,身后跟着十来个伴当,上来一揖到底:“看两位公子的装束,可是从南都过来?”
  裴洛长眉微皱,却没答言。秦拓回礼后,取出钦差的令牌道:“正是。”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言辞谦和,却不卑不亢:“两位大人路途辛劳,郑大人早已派人收拾了行馆,不如先随下官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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