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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地方走,莫要忘记了。”
绛华还待再问,只见裴洛转过头去看中间的杂耍,摆明了不想再说话。点点华光映在他的侧颜,竟是清俊不可谛视。她回过神来,再看中间,杂耍已经到了尾端,一群少年从宝塔上下来,或踏圆环,或将身子弯成拱形,围着中间那站在宝塔顶端的少年。那少年双脚勾着铁条,身子倒转下来,突然脚一松,径自从高处摔下。还没等人惊呼出口,那少年一翻身,又攀附着铁条,稳住了身子。
待那少年从塔上落地,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
少年们躬身行礼,领了赏就退场了。
周围的灯又被重新点上,不知怎么竟有一梦初醒的感觉。
裴洛斜着身子坐着,抬手端起酒盏:“郑大人费心了,我敬大人一杯。”他酒意上脸,连言谈之间都有些不复沉稳。绛华不由想,刚才见他还清醒得很,总不至于这样就醉了吧?秦拓微微皱眉,道:“宣离兄,你怕是有些醉了。”
裴洛突然一斜身,靠在绛华身上:“我怎的会醉了?”
绛华连忙扶住他,却见他微微睁眼,眼中清明。
秦拓站起身道:“郑大人,裴兄不胜酒力,只怕今晚就到此为止了。”
郑相点点头,看来有些遗憾:“只好如此了。”
绛华扶着裴洛,只见他脚步虚浮,装得似模似样,慢慢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突然裴洛身子一晃,推了凌晟一把,才勉强站稳。绛华见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很是得意,实在恼火,忍不住重重掐了他一下。裴洛闷哼一声,脸上装出一副没事的神态,压低声音道:“等下再同你算账。”
绛华心绪大好,微微笑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揭穿你?”
裴洛看了她一眼,长眉微皱:“你敢?”
绛华心中突地一跳,竟然被他的气势震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由在心里哀叹,她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为花精一族抹黑,害怕一个凡人,实在太丢脸。
这接风宴,因为裴洛中途离席,就这样散了。
秦拓将人都送走了,折回花厅,看见裴洛正坐在桌边饮茶,眼中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大步走过去,语气颇为克制:“裴兄,今日种种,你都该给个交代罢?”
裴洛放下茶盏,淡淡道:“我们之前经过夷族村落,那边的东山口外有郑相派来的侍卫把守,我就觉得不对劲,于是上山查访。结果发现这位郑大人居心可昭,连龙袍玉带都准备好了。”他站起身,将装砚台的锦盒打开:“郑相拿得出这样的东西,只怕早就暗地里准备多年了,可惜之前南巡的竟然没有一人发觉。”
秦拓神色郑重:“你说的龙袍玉带的事情,可是确定?”
裴洛将一枚令牌抛了过去:“你自己拿着令牌,折回去到山顶上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秦拓拿起那令牌看了看:“这令牌你从哪里弄来的?”
裴洛微微笑道:“是凌晟那里,我之前装作喝醉了,顺手拿来的。郑相面子上和气,私底下御下甚严,凌晟便是丢了令牌也不敢伸张,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我们还需仰仗这块牌子。”
秦拓默然半晌:“依你的意思,可是要趁今晚去郑相府中一探究竟?如果郑相真是胸怀异心,府中必然有证据。”
“依我看,还是再等几日。郑相不是傻子,我今日这般做作,他心里也会起疑。可惜这次离开南都完全没有准备,眼下没有帮手,只能靠你我了。”
秦拓心绪沉重,不由道:“说不定也没有我们想得那样糟,如果其中有些人不知郑相异心,说不好还可以找到一助力。”
裴洛轻轻笑道:“徵行兄,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不如你,可这官场底下的那点东西,我也算看透了。先别说是不是有谁是不知情的,单说一件事,这里是郑相的地盘,你我才是随时会沦为钦犯的那个。”
秦拓突然啊了一声,正色道:“郑相如果要查我们先前的行程,也不是一件难事。他要是知道我们没有从水路过来,而是绕了个圈从山里过来,不是也知道我们可能查到他叛乱的证据?”
裴洛怔了一下,神色沉静:“也有可能他早就知道了,今日接风宴便是来试探我们的。”他旋身在桌边坐下,抬手轻轻叩着桌面,沉声道:“现在多想也没有用,我明日便去郑相府上拜访,得先去了他的疑心才好。”
绛华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喵得一声,一日没了踪影的大黄突然滚进房来,扒着床柱往上爬。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看着那一团虎皮满足地蜷起身子趴在床边,不忘将尾巴也盘在身上。
她估计大黄在行馆厨房待了一天,吃饱喝足才回来。
反倒是她被吵醒后,连睡意也没剩下半分。
她披衣走出房间,沿着长廊缓步而行,长廊尽头的那间厢房居然还是灯火通明。也不知是谁,这般晚了都没有睡。
绛华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从窗口往里看,只见裴洛趴在桌上,竟是支撑不住睡着了。她轻轻推门进去,只见桌上有几张写满了字的宣纸,砚台里的墨已经干了。她想了一想,将窗子合上,只留了一条缝,随后取下屏风上挂着的外袍,披在他身上。
她将笔墨收拾了摆好,然后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道:“你进来做什么?”语气很不好。
绛华停住脚步,回过头看见他正抬手按着太阳穴,俊颜倦怠,淡淡道:“我看你这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一看。”
裴洛长眉微皱,将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你还真喜欢半夜不睡到处乱走。”
绛华暗暗恼怒自己多管闲事,怕他着凉才进来帮他关窗披衣,还要被人冷嘲热讽,转头就走。
待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听到裴洛在身后轻咳一声,淡淡道:“不过,还是多谢你了。”
第十二章
翌日一早,就不见了裴洛。待到快晌午时分,绛华方才听秦拓说,裴洛一早就去了土司府,估计要傍晚才会回来。
秦拓眉间也颇有忧虑,慕绯烟想问,却听他提议说:“不如我们去行馆外面散散心,在沂州城四处看看。”
慕绯烟微微一笑道:“好啊。”她转头望向绛华:“绛华你也一起来罢?”
绛华也笑着回应:“我的脸没有关系么?”
慕绯烟摇摇头,嫣然道:“会有什么关系?”
三人出了行馆,走在街市上,只觉得沂州虽然繁华不及南都,却也人来人往,挑夫走卒穿过大街小巷叫卖,热闹非凡。
他们出来,正好晌午,便去了一家酒楼用饭。
沂州在南方,气候湿润温暖,当地人嗜好吃辣,便是整个酒楼也端不出一盘不辣的菜来。昨夜郑相宴请,自是有南都的厨子掌勺,倒还没怎么觉得两地口味相异。
绛华看着一桌子油汪汪、红艳艳的菜肴,虽然好奇,却不敢动筷。只见慕绯烟苦着脸,夹了一筷子便在水里浸了好几次,方才咽下。绛华夹了一片水煮鱼,咬了一口,顿觉美味,便放心地大快朵颐,也顾不上自己这样好的胃口会不会把别人吓到。
她吃了水煮鱼,又尝了水煮肉片,最后对着炒肠赞不绝口。这样一连串吃下来,觉得脸上微热,喉咙间像是火烧一样,又端起旁边的水喝了两口,忍不住抬手掩着唇,眼里似乎也有些湿润起来。
慕绯烟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你都辣得流眼泪了,慢点吃。”
绛华微微不解:“眼泪?”
慕绯烟看了秦拓一眼,见他没有注意,抬手在她眼角一擦:“这就是眼泪。”绛华点头表示明白,又听她继续道:“眼泪有很多种,最多的时候,因为伤心难过,所以会哭;高兴的时候,也可能会掉泪;还有就是现在这样被辣出来的。”
绛华微微笑道:“我懂了。”
三人吃完午饭,就离开酒楼。
慕绯烟看见一旁有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就走进去看了。绛华看着店铺老板为买胭脂的人试色,又觉得奇怪,不明白凡人为什么要往脸上涂涂抹抹。秦拓见她微微皱眉,还以为她在伤感自己的外貌被毁,忍不住叫了声:“绛华。”
绛华转头看他,突然脸上一暖。只见秦拓伸过手来,将她发丝挑出几缕,微微遮住右颊。他看了一会儿,微微笑道:“这样就好了。”
“什么好了?”绛华更是纳闷。
秦拓却已转过身,站在慕绯烟身后,看她挑选脂粉。
绛华眯着眼看去,居然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颇有如诗如画的意境,如果自己走过去,大概就很煞风景了。
她低头看着腕上用妖气结成的契线,还有一头连在慕绯烟身上,这契线已经越来越淡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快报答完恩情了?之后,她是不是就要离开,之后修行一段日子,最后飞升成仙?
她想起东华清君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如果她也和他一样,那样实在太悲惨了。
“绛华,你看,这糖人做得很好看吧?”出来了大半日,慕绯烟也玩得起兴了,“我以前在路上看到,他们总不让我买一个来,今日总算没人管着了。”
绛华心中想,这糖人好不好看,她是分辨不出,不过觉得不好吃,相比之下还是另一头的糍粑吸引人。
秦拓居然任劳任怨、一言不发地陪着她们走到东走到西,由不得绛华不心生佩服。她想,慕绯烟被慕天华这样宠着,还觉得从前过得寂寞无聊,要是换了别的人,比如秦拓,比如裴洛,是不是更加寂寞了?
慕绯烟拿起一家小摊上的拨浪鼓,轻轻摇了两下,居然眼中微红,许久才道:“看到这个,我总会想起娘,她以前便是用这个哄我的。”
绛华接不上话来,她是天地为家,全凭风露到修成人身,对于父母并不太了解。只是觉得慕天华脾气还算好,那位裴相爷却凶得不得了、动不动就一巴掌挥去,这一对比,更是佩服裴家那三位公子,竟然能够好好地长到现在。
三人一直在外面逛到夕阳西下,才往行馆折转。
慕绯烟往左边的小摊一看,走过去翻看:“这些是保平安的吧?”
那摊主笑容满面道:“姑娘眼光,这些玉都是法华寺开光过的,别说保平安了,便是镇妖都没关系。”
慕绯烟手一松,手中的玉滑落下来。绛华走上前接住那块玉,掂了一掂:“胡吹大气,这玉哪有那么灵?”
慕绯烟看着她,神色微妙。
绛华挑了半天,找出一块看上去不怎么光泽的放在她手中:“这块倒是开光过的,其他的可不是。”
慕绯烟扑哧一笑,将玉买了下来。
秦拓微微不解:“你笑怎的?”
绛华摇摇头,竖起手指靠近唇边,眼角微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向你说。”慕绯烟十分开心,连连道:“是啊,表哥,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那么这个秘密,可以说给我听么?”一道俊秀的声音顺着风飘来。绛华转过头,只见裴洛大步走来,衣衫翩然,嘴角虽然带笑,眼中却没什么情绪。
慕绯烟笑着道:“那也不能说。”
秦拓轻声问:“今日怎么样了?”
裴洛默然半晌,淡淡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也得到消息了,只是还不确定我们是不是已经知道其中关节罢了。”
秦拓忧上眉梢。
之后接连几日,裴洛都来去匆匆,不知去干什么了,就连秦拓也开始不见人影。绛华猜测一定是这趟差事棘手,弄不好还和那日在东山上看到的一些事情有关。
她去外面买了宵夜,给每个人都送去一份。
慕绯烟正在刺绣,她也不好打扰,聊了几句就离开。走到秦拓房里,却发觉没人。她想了一想,就去找裴洛。
裴洛正站在书桌边,不知在看什么。他听到推门的声响,顺手将桌上的宣纸垫在一本书下,淡淡道:“下次进来要记得敲门。”
绛华懒得和他计较,走过去将碗放在他桌上:“我买了宵夜给你。”
裴洛微一挑眉,慢条斯理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哪一种?”
这下就是存着心不想和他磨嘴皮子都不行。绛华端起碗作势要走:“两个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