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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说清楚了,燕蓉你就回去歇着罢,不要下次再给人推到哪里去了。”
  绛华目送燕蓉离开,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就被捏了一下。裴洛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你那时候这样做,是全然为了大嫂,还是气别的?”
  绛华有些莫名其妙,她这样做自然是为绯烟出气,不然还是什么?她迟疑一下,答道:“都有吧。”
  却见裴洛将参汤搁在一边,突然伸臂拥她入怀,微微闭上眼:“绛华……”她不知怎么了,站着没动,听他语带欢喜,好像也牵动到自己。
  裴洛抱了她一阵,方才慢慢松开,有些失笑:“好了,也快到用饭时候了。今日放你一天,晚上不用陪我批卷宗。”
  林未颜将看过的卷宗放在桌子的另外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吩咐一旁整理卷宗的下手:“帮我去倒壶茶来,麻烦了。”
  对方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他走到里间,只见裴洛一袭蓝袍,执笔疾书,看着十分碍眼。
  林未颜走到桌面,抬手在桌上一敲:“裴大人啊,你最近都和打了鸡血似的,可否告知下官到底是出了什么好事?”
  裴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林大人,你要看的文书都看完了不成?怎么有这闲暇问东问西?”
  林未颜哈的一笑,凑近了低声道:“大家都是兄弟,你碰见什么好事也要说出来给我听听。我投桃报李,把献郡王府的猫猫狗狗生了几只崽都告诉你,这样好吧?”
  裴洛头也不抬,在一份卷宗底下盖了章:“你家猫狗有多少我一概不想知道,趁早走开,别打搅我办正事。”
  林未颜造作地哀叹一声:“我发觉你最喜欢过河拆桥,当年我瞧上兰露坊秀娘的时候,什么都对你说,结果呢?”当年林公子正是少年风华的时候,拉着一帮监察司的兄弟去兰露坊。裴洛向着秀娘笑了一笑,林公子立刻溃败千里。
  裴洛吁了口气,突然站起身来,一派斯文:“洪大人。”
  林未颜立刻收起刚才那副猥琐嘴脸,转身恭恭谨谨地开口:“洪大人。”
  洪晔摸着下巴,笑得和蔼:“两位贤侄不必如此见外。我只是出来转转,顺便说一声,今晚老夫邀请其他几位大人去君自醉一聚,两位贤侄也一道过来。”
  君自醉?
  林未颜期期艾艾:“洪伯父,怎么定在君自醉,那种地方不、不合适吧?”林公子说起君自醉时,还带着一向洁身自好的君子般迟疑的神情。
  洪晔笑着说:“我们只是去喝酒聊国事,不做有辱斯文的事情,有什么不行?”他顿了顿,又道:“何况,裴相爷也会过来。这几日兵部的事务很多,也是因为北关又起了战事,大家私底下先商量好了,以后到朝堂上也好进谏。”
  裴洛还是一派斯文有礼:“洪大人说的是。”
  他这几日经手的卷宗何止以往的两倍?不断有调兵调粮增饷的文书过来,估计北燕已经有大动作。其实这也不奇怪,沂州土司同齐襄勾结,南楚和齐襄之间的暂且安稳的局面也被打破了,就是北燕按兵不动,为了不被两面夹击、被动挨打,南楚也必会先动兵出征。
  只是大家私下想好对策,还叫什么进谏?分明是现在兵部成了众中之矢,洪晔又素来明哲保身,从不得罪一人,才想出这个办法。
  洪晔笑着在两人肩上一拍:“以后南楚,可是靠你们年轻人支撑了。”
  林未颜看着洪晔的背影转过珠帘看不见了,方才道:“这老狐狸,真够虚伪的。”
  “不知道北关战事到底如何了。”裴洛漫不经心道。他一直假意给齐襄做内应,可是自从沂州土司叛乱这件事情出来,只怕对方再不会信他了。若是北燕得胜,只怕齐襄也会来犯,到时候整个南楚都会卷入战乱之中。
  “老狐狸还有心去君自醉讨论国事,应该不打紧。”林未颜握着拳,神采飞扬,“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去北关打胡人?大丈夫在人世一遭,就该学那些马革裹尸、扫除匈奴的气魄。”
  裴洛笑道:“如果我们都能带兵,那南楚真是没人了。”
  历朝历代,靠皮肉生意营生的,从来都被人看不起的。
  君自醉再繁华,也不过是青楼蜀馆中的一家,放不上台面。
  裴相爷从头到尾,就一直绷着脸鲜少说话,将气氛衬得沉闷至极。洪晔一直尴尴尬尬地赔笑着,还是憾动不了裴相爷半分气势。
  林未颜支着颐想,难怪当年慕天华为镇南将军、裴绍相爷为督军,会将北燕人杀得大败,直逼对方的都城临汾。这就是气势啊,千人难敌的气势。
  秦拓在座,脸色不算太好看,不过神态和往常一般。裴洛知道其间那些小纠葛,走过他身边时也就微一颔首算是招呼过了,要他讲些酸话去安慰一个情场失意的儿时同窗,还不如直接让他去和秦拓打一场定胜负。
  裴洛环视一圈,果然看见那日观礼时候为立储争执不下的几位大人都在座。拥立的不管是太子、晋王,或者是赵王,大家在对抗北燕这一点上还是一致的。否则,就算将人送上皇位,江山却不保,还有什么意义?
  林未颜听那些人翻来覆去说些北关的军情,实在气闷,这些他在兵部的卷宗上都看了不下十遍,不由低下声音问:“裴兄,你说相爷是不是从来没有到过君自醉?”
  裴洛淡淡道:“怎么可能。”
  “那可奇怪了,我头一次来都没这样。”
  裴洛一挑眉,瞥了对方一眼,默然不语。从小爹爹对他都是不假辞色,读书习武都十分严厉。他开始以为自己是庶出,所以不讨父亲喜欢。
  后来才知道,其实自己比两个兄弟都更像父亲年轻时候。
  不论长相,还是做派,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才更加痛恨自己流连烟花之地。
  忽听洪晔大声问道:“依裴相所见,我南楚和北燕这一仗是谈和,还是主战?”
  慕天华忍不住笑着说:“不如洪大人先说一下自己的想法罢。”虽然同对方并没有什么嫌隙,只是看不过一碰上棘手的问题就推给别人的态度。
  裴相爷搁下酒盏,斩钉截铁、一字一缓道:“主战。北燕人胆敢出兵进犯,我们和他们谈和,岂不是助长了对方气焰?”
  话音刚落,当即有好几个官员赞同。
  裴洛坐在末席,本来也没有他自抒己见的余地。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也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的确是一件自豪的事情。
  最主要的事情一旦定下来,席面上的都松了口气,又闲闲地聊了一阵,开始有人先起身告辞。不一会儿,酒席就散了。
  裴洛跟在父亲身后走出君自醉,忽听父亲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那个被你包下来的教坊曲娘呢?带过来给我看看。”
  裴洛一怔,不由道:“已经不在君自醉了。”
  裴相爷突然一掌拍在门口的石狮头上,语气不善:“你将她赎身了?”
  裴洛微微咬牙,低下眼道:“是的。”
  “畜生!”裴相爷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你大娘给你找了侍妾,你从来不看一眼,却一心一意把心思放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现在倒好,干脆来金屋藏娇了。”
  裴洛抬起头,一声不吭,左颊微红。
  裴相爷一把抓过他的手臂,重重推了一把:“你带路,我今日倒要看看把我裴绍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是什么模样的。”
  裴洛还是一动不动,也不做声。
  裴相爷微微抬起手掌,却打不下去了:裴洛眼中的倔强,就和自己二十多岁时候一模一样。
  他想起当年的事,怒气横生,又生生克制住:“你现在不肯带路,也没什么,反正这是迟早的事情。”
  裴洛慢慢回神,直直地看着父亲,轻轻道:“爹爹当真要去看?好,我带路。”
  他牵过马缰,翻身端坐马上,扬鞭策马,只听身后马蹄声响紧紧跟随。
  就是父子,也有不能说的事情。既然今日要全部揭开,他也不在意了。
  裴洛突然勒马停在一间院落之外。只见小院烛火昏黄,隐约可见窗格后的一个身影,身段窈窕,水袖曼舞,一举手一投足间都风情万千。
  裴相爷神色微变,还不待说话,只见那窗后的女子突然扬声浅唱:“浅笑吟,轻展眉,当年巷里初见晏。竹马易折,青梅枝老,私语许长干。欢愉苦短,闻得边烽起狼烟。山连远山,望不尽,多少佳期梦回中。倚阑干,泪潸然,桂影倾倒青花盏。云笺凝墨,轻叹不付,画梁啼双燕。紫檀碧玉,问得秋晚扶云鬓。题叶竹心,雁过也,几回烟雨倚重楼……”他想起过往,忍不住握紧缰绳,手上青筋暴起。
  裴洛下马,淡淡道:“既然爹爹想看,那么现在就是了。”
  裴相爷脸色铁青,从马上下来,才刚踏到实地,就一把抓住儿子的衣襟,往墙上撞去:“你很好,真是好极了,我裴绍竟会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
  裴洛推开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靠着墙:“我娘才是瞎了眼,怎么会跟了你!”
  裴相爷眼中精光一现:“你说什么?”
  往日点点滴滴的愤怒累积起来,终于找到了出口。裴洛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不顾一切地对吼过去:“你要是真嫌弃她出身烟花之地,就不要娶她!现在娶了她,又娶别的女人,才把她生生逼疯了!”
  裴相爷怒火攻心,忍不住重重踢了他一脚,踉跄着退开两步:“就算是我逼死她的,你又想怎样?你要是够本事,就来逼死我,反正我迟早也要被你这不肖子气死!”
  裴洛抬手捂住腰腹,气势还是不减半分:“我就是要娶烟花女子,一个还远远不够,那些千金小姐我碰都不会碰一下!”
  忽然院落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醉娘站在门口,讶然道:“宣离?裴相爷?”
  青梅压枝繁(1)
  裴相爷定了定神,仔细看了对方一眼,一脸讶色:“醉娘?”
  醉娘疾步走过来,扶起裴洛,神色焦急:“宣离,你脸色怎么这样白?是不是哪里伤到了?”
  裴洛气息渐平,苦笑道:“腰上被踢了一脚,没事。”
  裴相爷似乎还有些震惊,问了一句:“是宣离为你赎身的?”
  醉娘站直身子,微微含笑:“当年是宣离来君自醉将我包下,现在又为我赎了身的。虽说我是他的阿姨,却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全部都帮我安排好了。裴相爷,宣离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责怪他。”她抬手摸着眼角的皱纹:“相爷,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皱纹也出来了,白发也有了,我慢慢的、也不因为姐姐的事情怨恨你了。不,这原本,就不该怪你的。”
  裴相爷脸上颓然,轻声道:“罢了,若不是我当年娶了正妻,你姐姐也不至于会那样。”
  醉娘低下头,抬袖擦了擦眼角,福身道:“相爷也不必再自责了。宣离有你教导,才会有今日,我姐姐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裴相爷转头看着靠墙站着的儿子一眼,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的,文不成武不就,就这一点本事。”
  裴洛还是没吭声。反倒是醉娘微微一笑:“父子之间哪里还有隔夜仇的,宣离你还是随相爷回去罢。”
  裴相爷嗯了一声,又问道:“我看这里地方偏僻,不如明日找个南面的、更大的院落。”
  醉娘摇摇头:“相爷心意,醉娘心领了,可我还是喜欢这里。”
  裴相爷只好点点头,牵过坐骑:“我裴绍可没有那种挨了一下子就娇贵得要人去抬的儿子。”
  裴洛直起身,一踩马镫,衣衫轻拂,便端坐在马背。
  父子俩在寒风中并肩策马,渐渐远去。
  绛华等了又等,还不见裴洛回来,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她自然想先去睡的,只是怕这裴公子回来后硬是将她拉出温暖的被窝,只好乖乖地等着。只是实在太无聊,只好将对方那床被褥铺了一遍又一遍。到底是相府二公子,连被褥也轻软多了,不知道盖起来会不会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裴洛总算磨磨蹭蹭地走到房里,没拿正脸向着她,声音低哑:“你还没睡?”
  绛华不禁开始腹诽,这真是一句废话,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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