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搅浑水
苏有全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刚才种种明刀暗箭已经让他心里充满畏惧，现在忽然又被人指认罪行，血淋淋的手指直指向他，他不知怎么膝盖就一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肃帝见状，眼神更沉。
“说起来，苏有全是去了趟淮城。”肃帝慢慢坐直身子。
苏有全早已经抖得似筛糠，听闻这话，更是惶恐不安，就差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不过好在肃帝并未给他太多恐惧的时间。
又继续道：“可这一面之词也不能作为证据，你说他杀了人，人证在哪，物证又是何？”
“人证就是当时千针坊门口的数十街坊，物证……便是他们当时杀人用的刀具。”
说着，那人从身上摸出一把断刃。
虽然只剩下半截，但恰是那半截，上面刻着刀刃出处，锻造时间。
正是如今禁军所用。
李德海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他现在已经不觉得手下的人是废物。
他觉得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搜出来，真不如都去死了算了！
百官见状也是哗然。
眼下这情况，跟刚才绣娘拿出雁王府所造白绫的情形十分相似。
皇帝那边的人说是雁王府做的，雁王府又说是皇宫内侍做的，各有各的理由，这真有些说不清了。
那些文武大臣也终于明白，这雁王妃哪里是要证明自己清白，分明就是要把这潭浑水搅得更浑。
运筹帷幄看不出来，但兴风作浪，她堪称举世无双。
可这些日子她分明在宫里，怎么偷偷做成的这些事？
旁人眼神异样。
云若璃视若无睹。
她撑着下巴，神情自那个姓赵的汉子进来之后就没有变化，仿佛跟其他人一样，只是万千吃瓜群众中的一员，静静等着这场锣鼓喧天的大戏如何收场。
肃帝沉默。
他真小看了这臭丫头。
这性子，跟当年的顾倾城相比，青出于蓝。
李德海脸色铁青。
苏有全只想哭。
雁王作为最狗的一条咸鱼，在最后真正大局定下的时候，偷偷叫了声爸爸牛逼。
云若璃：？
没想到有人真能恬不知耻到这种程度，她大开眼界。
但显然现在肃帝已经不能审问他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若璃生生让这场审问变成了罗生门。
不管后面交给三司会审也好，还是其他怎样也罢，今天肃帝都再没理由可以“暂扣”雁王妃于宫中。
她在牢狱之中已经如此，以后出去，手段又会如何？
孙凌芸自坐在自己位置上开始就百无聊赖的，似乎对大殿上的局势毫不在意。
唯有最后在看到属于禁军那把断刀的时候，眼眸才微动了动，但很快又恢复到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
唯有睿王是真的松一口气。
那个女人这次又没把自己给玩死，看来果然是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
这很好。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两个告御状的人被移交大理寺，到时候刑部和御史都会派人出面联合审案。
这其中事项繁琐，就不是现在金銮殿上三两句话说明白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下面的官员也不太能想明白肃帝的想法。
踏上寻仙问道之路的皇帝好像思维逻辑也跟着一起告别了这凡俗的尘世，变得想一出是一出，他们这些世俗之人，很难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
比如现在。
在事情完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肃帝拍了拍龙椅上的绣金枕头，朗声道：“既然都说不清，那事情就暂时先到这里吧，朕也相信阿夜肯定不是那种纵妻伤人之辈，时辰不早，阿夜不如留下来陪朕用膳，如何？”
雁王也不明白这件事怎么最后就转到了吃饭上面。
但他知道肃帝并不是真的在邀请他，他也没拒绝的余地，无论是拖延时间，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这顿饭他都必吃不可。
他犹豫一瞬，还是道：“那不如先让王妃回去，她身子弱……”
“吃个饭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宫里厨子手艺不错，也让她换换口味。”
言下之意，是暂时还不能让云若璃出宫。
纵使是雁王，此刻也不得不收了调笑的态度，嘴角有些紧绷。
他们都知道宫里现在是什么情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但他脑子不灵光，短时间内想不到什么恰当的点子可以让云若璃金蝉脱壳。
倒是云若璃收了膝盖上披着的外衣，站起来对肃帝盈盈一拜，恭敬柔顺。
算是应了。
她今天一直温和柔软。
甚至在那苍白脸色下，都给人一种病殃殃的美感。
但如果真把她当成只病猫，后果就会像现在肃帝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次之后，苏有全肯定是保不住的。
但雁王府究竟何去何从，还没有人知道。
事到如今，金銮殿上的群臣再没有能使力的地方，这皇家宗室里的恩怨情仇他们也不敢掺和，纷纷告退。
德妃满脸疲态，没精力再陪他们胡闹，站起来柔柔告了声罪，让嬷嬷和宫女搀扶着她回去。
睿王也退下。
如今的形势，他也不好再跟云若璃多说什么。
只是在退出去之前多看了她一眼。
众人离开后，大殿恢复安静。
肃帝仍然恹恹坐在他那庄严气派的龙椅上，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唯有孙凌芸精神不错，等人都退下之后，亲自过来给肃帝端茶倒水，声音娇软，侧腰纤细，像要缠在人身上。
云若璃虽隔得远，也能看得清肃帝那泛着绿光的眼睛。
她翻个白眼，心里暗暗感叹，这孙贵妃也是个狠人。
“好了，芸儿带着若璃丫头去用膳吧，朕有几句贴心话要跟阿夜说道说道，等说完了，就让他去领人。”
肃帝干瘦的手拍了拍自己的龙袍，最终还是放开了孙凌芸的手。
看来在美色面前，他还是选择了正事。
按理说云若璃是雁王妻，他留雁王用膳，应留他们两人，但听肃帝这语气，好像只打算跟雁王一起吃。
大概是今天云若璃的所作所为实在肃帝恼火，不想看见她。
云若璃无所谓。
正好，她也不想跟老色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