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抉择
皇帝身体本就不适，又惦记着儿子的安危，此时没什么心情与他们兜圈子，索性道，“你们到底所求何事？”
见他的耐心告罄，众人也不敢再歪缠，当下就由刚刚开口的宗室继续道，“臣等听闻皇上您有意召燕王返京……”
皇帝微微挑眉，面上不辩喜怒，“继续说。”
“圣上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令人动容，只是燕王爷身染时疫，而京中又是国家重地，贸然让其返京，怕是会……”
话没说完，但是意思
自己前脚吩咐了德太监，消息还没传出去，后脚这些人就到自己跟前来陈情了，竟像是能预知未来事一般。
“哦，倒是不知道诸位从哪儿‘听闻’的这个消息？”皇帝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低着头的诸位家主就算看不见皇帝的表情，也能从他的语气中中感受到他浓浓的不悦，顿时后背便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德太监站在皇帝身后，看着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家主们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样子，悄悄叹了口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把天下之主给惹怒了，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微微倾了倾身子，眼神扫到谁身上，谁就下意识瑟缩着倒退一下。
见众人不肯说，他便自顾自的分析起来，“这个人很了解朕，也很能摸透朕的心思，也明白烈儿在朕心中的地位。”
“唔，还得跟烈儿有旧怨，巴不得他永远不回京才好。”
到底是心里有些忌讳，皇帝并没有把“死”这个字说出来，只说不希望邢烈回京。
他每说一句，下面的人脸色便白一分。
“看来朕都说对了。”皇帝一笑，只是眼底却一片冰凉，“这个人，就是安王吧？”
最后这一句话，就是压垮了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臣等有罪。”
皇帝并不作声，也不叫起，只是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沉默不语。
诸人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自己一意孤行把烈儿接回来，先不说朝臣会怎么想，就是城中的百姓怕是也会发生民怨。
他是一位父亲，但是更是一位帝王，他要对自己的子民负责。
“罢了，你们起来吧。”再开口时，他的嗓音里添了一丝隐约的沙哑，“你们的意思，朕明白了。天下百姓皆为朕的子民，朕自然不会一意孤行、坑害百姓。”
得了这句准话，众人才算放了心。
皇帝要怎么宠儿子，他们不敢管也管不着，但是关系到大家性命安危的事儿，还是得品出命争一争的。
“皇上圣明！”
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众人才陆续退下。
“小德子啊。”一室寂静里，皇帝突然开口唤了德太监一声。
这一声，险些将德太监的眼泪唤出来。
他自幼便侍奉在皇帝身边，陪皇帝走过了幼年、少年、青年和壮年，现在又一起走向老年。
这句“小德子”，也陪伴了他一生。
皇帝似是很感慨，语气里满是内疚，“朕，又要辜负阿秦一次啦。”
“皇上，您为天下之主，做此决定也是为了炎光国的子民。秦皇贵妃就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您的。”德太监宽慰道。
皇帝摇摇头，“朕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阿秦母子啊。”
他侧了头，透过窗户看向遥远的南方，“不知道烈儿现在情况如何了，朕这个父皇啊，做的实在失败。”
德太监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皇帝，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你下去吧，朕想自己呆一会儿。”
烈儿，坚强点儿，扛过去，阿爹在家里等你回来。
当天下午，皇帝放弃了接邢烈回京的念头，只派了不少得用的人带着足够的药材和补品前往江南。
其中，就有特特在大牢中提出来的通玉和清玉。
江南巡抚府。
京中众人眼中性命危在旦夕的邢烈，此时正穿了一身藏蓝色袍子，坐在靠窗的软塌上慢慢的喝着中药。
“阿烈，你怎么起来了？”丁姣姣掀开门帘推门进来，看到软炕上的邢烈，不由得嗔了一句。
邢烈看见她，眉眼里就泛上一丝温柔，“无碍，躺的时间太长了，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了。”
丁姣姣放下手里提的饭盒，一边在暖炉旁烘了烘、去除身上带的寒气，一边唠叨，“那也不行，你这烧才退下去两天，白羽说你且得小心注意呢。”
待手脚暖和过来，她提了饭盒放到邢烈眼前，“快吃饭，吃完了赶紧回床上歇着。”
邢烈顺从的点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摸着上面刚刚磨起来的细茧，“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他前来江南并没有带婢女，日常起居都是春明几人伺候着。
可春明几人始终是外男，自丁姣姣来了，他们就不方便进内室伺候了。
而白羽除了给邢烈治病，还需要兼顾其他城镇的治疗情况，分身乏术。
因此，所有的事儿便落在了丁姣姣身上。
开始邢烈担心会传染给她，强力拒绝，却仍旧没有犟过自己的小王妃，还是无奈的把人放了进来。
现在他倒是康复了，自己白白嫩嫩、娇生惯养的小妻子，却多了几分憔悴，不复往日的水灵。
邢烈是心疼了，总觉得亏欠了她。
“多大点儿事儿啊，这算什么。”丁姣姣倒是没什么感觉，想当年在医院照顾的病人多了去了，现在只照顾邢烈一个人，算不得辛苦。
见邢烈神色不虞，她便转过头来玩笑道，“怎么，嫌我人老珠黄、皮干手糙了？”
“胡说什么呢！”邢烈低斥了一句，只是语气里的宠爱和笑意掩都掩盖不住。
两人亲亲热热的吃了顿饭，丁姣姣正想把人哄回床上休息，却听春明在外面敲门道，“王爷，王妃，歇下了吗？”
“还没呢。”丁姣姣扬声回了一句，一边把邢烈轰到床上去躺下，一边嘀咕着去开门。
自邢烈染上了时疫开始，很多琐事便交到了冯老大人手上，除非极其特殊棘手的事儿，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修养。
可是听春明的语气，也不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