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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常态的怒吼。
  那声音里有压抑、痛心、失望,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
  当夜,福全便声称自己身体不适,急急的离开了木兰。但是,却留下了心爱的第五子——保绶。
  一个疲惫至极的皇帝,再加上一个面容冰冷的世子,这样的两个人走在路上,完全可以成为木兰一道奇特的风景。
  帘子被掀开了,康熙与保绶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福清连眼睛都没力气睁了,只低低的吩咐道,“青竹,你拿出去吧,我不想吃。”
  “是朕和保绶来看你了。”康熙温柔的声音里,莫名的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福清刷的一下睁开眼,警惕的看向康熙。
  自从那天她破坏了他的‘雅兴’之后,他已经接连几日没和她说话了,今天又是来做什么的?
  “你把保绶带来做什么?”见福清想起身,保绶立刻上前去扶。福清马上下意识的紧紧攥住了保绶的手,就好似每一只护崽的母兽,在面临危险时所做的动作一样。
  福清这样戒备怀疑的神色,让康熙面色一滞,可是,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恢复如常了。
  也许有一日,他会连这片刻的停顿也没有了吧?康熙勾勾唇。会习惯的,终有一日,他会习惯的……
  “他是叫我来陪你吃饭的。”保绶语调平平的说道。
  这一个‘他’字,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大不敬了。但是,保绶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叫康熙一声皇叔了。
  那个人是他的仇人,却也是他的亲人。多么讽刺啊。
  “陪我……吃饭?”福清眼里暗了暗,显然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没错,”康熙却混不在意,“从今天起,你进多少膳,朕便命人给保绶准备多少。你一向是最疼他了,总不忍心让他陪你挨饿吧?”
  福清死死地瞪着康熙,已经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太伟大了。每一次,当她以为自己对他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致的时候,他总能再一次打破她的底线。
  康熙保持着笑容,最灿烂的笑容,转身离开了里间。嘴角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手颤抖着扶住椅背,慢慢的坐了下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用力的闭上眼,摇着头,但福清那厌恶的眼神,却仿佛已在他脑海里生了根,拔也拔不出来了。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缓了过来,摇摇手边的铃铛,示意传膳。
  待到月上帘钩,侍婢们再次进去收拾菜盘时,福清的那一份,竟是吃了大半。康熙看到后,满足的笑了。
  多好,清儿终于肯吃饭了。
  看着堂堂的九五之尊,沦落到了如今这样可怜的地步,青竹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趁着保绶离开,她为福清洗脚按摩的功夫,青竹拿捏着说道,“宫主,您知道吗?您这两天没有吃东西,皇上他几乎也没有吃东西。
  每日就在外面坐着,亲贵大臣们也不见,跟来的娘娘们要来请安,他老人家也不理,整颗心都扑在了您的身上……”
  “青竹。”福清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这世上的男人,永远都被是贪鲜的,你明白吗?”
  “当初我带着粮草来蒙古的时候,他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女人,因而,便将我捧上了天。可后来,我随他回了宫,他对我的态度变了多少,这你看的很清楚。”
  “而今,我这个头发花白的跛子,对他而言也是新鲜的,所以,他再一次开始宠我了。可是,这份‘宠’又能坚持多久,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就连他也不会知道。”
  如果我说,能坚持一辈子,你信吗?一幕之隔,康熙的手已紧攥成拳。
  他默默的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看着青竹小心的为福清揉摩着腿部。而那些步骤,这些天他早已烂熟于心了。
  康熙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拍了下青竹的肩,还没等她请安呢,便赶紧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悄悄的出去。
  青竹看了眼福清,对康熙无声的福了一福,端着洗脚盆便走了出去。
  腿上的力道微微加大了些,福清也不疑有他,仍旧靠在软塌上假寐,迷迷糊糊的说道,“青竹,小点劲儿。”
  内力强行封进然谷穴,导致她体内血气运行不畅,左腿的承受力越来越小。有时她甚至会怀疑,等到一切都结束了,她会不会真的变成了一个跛子?
  一阵睡意袭来,福清甩开头脑里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对‘青竹’嘟囔道,“我眯一会儿,如果云儿回来了,有策旺的消息的话,记得叫醒我啊……”说罢,便一歪头,沉入了梦乡。
  康熙的手,却蓦的一顿,脸色骤然阴沉了许多。
  策旺、严云……
  一个时辰后,康熙的手里多了薄薄的一张纸。
  他怔怔的看着它,任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他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了很多画面,却也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有些后悔,去追查所谓的真相了。因为,这个真相除了证明他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以外,就再没有其他意义了。
  “呵呵……”康熙低低的笑了,笑的苍凉。
  事到如今,他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第二日早上,照例有太医来请平安脉。
  “娘娘,恕微臣直言,请您一定要放宽心,保持心境愉悦,这才有利于身体的康复啊。”那太医皱眉跪下道,“若是郁气长久滞留于胸中,只怕是要五脏俱伤的。”
  康熙的头刷的一下转向了福清,直直的望着她,问:“清儿,你有什么不满的,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好不好?”
  当着太医的面,康熙的语气里竟带出了几分低声下气的味道。
  那太医身子一抖,直觉的感到了危险,立马向康熙跪安了。
  福清的声音淡淡的,“你想让我说什么呢?说你吗?”
  她勾勾嘴角,“抱歉,我已经说累了,说的不想再说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丁点的愧疚的话,那就请放我走。”说罢,她便背过了身去,再不言语。
  说累了是吗……康熙垂下眸子,脑子里蓦的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迈着轻松的步伐往外走去。这样做,委实是一石二鸟啊。
  既可以有助于清儿的计划,也能帮着清儿出一口闷气,何乐而不为?
  此时的康熙,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所谓的一石二鸟,其实个个都只是在为福清考虑而已。至于他自己,却早已被抛在九霄云外了。
  三日后,御帐内发出了一道康熙亲笔书写的圣旨。主要内容无非就是两个字——封后。
  它的前半段并不出奇,无非也就是在歌颂福清的贤良淑德。然而,待到了圣旨的最后一段,所有人都震惊了。
  康熙竟是言明自己因受奸人蛊惑,而误废了福清的武功,致使有功之臣一夕白头,心下甚愧等等。
  这些几乎等同于罪己诏的话,马上就令木兰为之大乱。
  跟来的明日轩学子,各个都跑到御帐外跪着,等着“求见”圣躬。
  太子党人士蠢蠢欲动,都在谋划着,是否可以借这次的事儿,为太子争取到更多的摄政之权。
  中间党派官员面上倒是不动声色,但私底下个人相聚时,也没少说康熙的闲话。
  一时间,偌大的木兰都陷于了动荡之中,谣言越传越广,京师不断飞来雪花片一样的“请安”折子,来刺探虚实。
  然而,就在这不安的时局之下,御帐之内,倒是仍然维持了一方静谧的天地。
  福清就着康熙的手,喝完了药,看着康熙状作无事的样子,终究没忍住,问:“为什么要在圣旨里写那些话。你知不知道,那样会让你的威信一落千丈的!”
  康熙淡淡的一笑,“你在担心我?”
  福清面色一滞,扭过头去,“谁会管你的死活。”
  康熙脸上极快的闪过了一抹落寞,“既然这样,你也毋须操心。”
  他抬手抚上福清的白发,心痛的感觉就如那绵绵的针,一点一点刺上心尖。
  不过还好,他已痛到麻木了,倒也不是太难忍。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恨。我也知道,你骂我已经骂累了,骂不动了。”康熙自嘲的笑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要天下人替你来骂,只盼你以后能稍稍过的快活些。”
  福清的心微微一颤,她猛地转过头头来,目光复杂的看向康熙。
  康熙的眼中,却毫无波澜。他捧着药碗站起身来,说:“好了,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了。等晚膳的时候我再来。”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福清闭了闭眼,疲惫的靠向身后的软垫。
  这些天来,康熙一直是跟她同床的,所以她很清楚,康熙已经连续很多个晚上,没有怎么睡觉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并没有。
  她感觉的到康熙的辗转反侧,听的到他无奈苦涩的叹息。
  每一夜,福清都以为康熙马上就要厌烦了,坚持不住了。可是,待到天亮,康熙却总会比昨天更加的体贴,更加的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卑微到讨好的味道。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淡化爱情,却也能淡化仇恨。可是,依康熙目前的态度来看,最终被淡忘的是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福清懊恼的抬手捂上自己的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不要忘了你留下是要做什么的。等一切都结束了,就立刻离开,离开……”
  “小姐,”夜琦的声音,蓦的在身前响起。
  “有消息了?!”福清马上放下手,神色激动的问道。
  夜琦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是,刚才策旺已经亲笔拟写了书函一封,大概一会儿就会送过来了。我想,这次他是彻底放心,要和您联手了。”
  福清兴奋的一拍手,“太好了!布了这么久的局,他总算是进套了!”
  夜琦嘲讽的一笑,“是啊,这次还多亏了康熙的那道罪己诏了,来的太及时了。”
  福清的动作却蓦的一顿。她若有所思的说道,“嗯,还真是……太及时了。”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您。”夜琦犹豫着说道。
  福清问:“什么?你说。”
  “是、是关于太子的……”夜琦支吾道。
  福清的眸子暗了暗,“保成怎么了?”
  看夜琦不吭声,福清心里顿时沉重了,她加重语气道,“说!”
  夜琦一咬牙,低声道,“据手下回报,索额图方才带着太子殿下,偷偷的往安德烈和策旺常常接头的地方去了……”
  福清的脸色,立时灰败了下来。保成啊保成,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
  你可是太子啊!勾结外族,引狼入室,难道就不怕会遗臭万年?
  夜琦看福清的神色不对,赶忙劝道,“小姐您别生气,也许是底下人看错了。我现在亲自去查证一下,您先别多想呢,好不好?”
  福清无话的摆摆手,示意夜琦退下。
  她的脑子很乱。康熙的一道圣旨,引得策旺和保成居然同时有了动作,这实在不能不让她起疑心。
  她甚至怀疑,康熙是否早就站到了幕后,正在笑着看他们这帮跳梁小丑耍把戏?
  同一时间,康熙所在的营帐。
  卫一躬身站在厅堂中央,向康熙汇报着事情的最新进展。
  当康熙听到卫一说,策旺已经在着手准备联络福清的时候,心里既有失落,也有欣慰。
  失落的是,他知道,此次热河之事一旦结束,福清大概就会毫不留恋的离开他了。
  而欣慰的却是,那个叱诧风云的女子,并没有被他毁掉。
  即使福清没有了那副美丽的皮囊,没有了健全的身体,甚至失去了一身武艺。但她依旧有勇气面对人生,甚至有能力力挽狂澜。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没错,他是希望福清能留在他身边,让他照顾。可如果他的照顾,带给福清的只有痛苦的话,那么,他唯有选择放手。
  曾经,他觉的两个人一起痛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当他知道了,那个被他害的不得不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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