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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麻麻全是一个个小长抽屉,抽屉外镶着的铜扣上别着每个抽屉里放着的药材名称。大柜子前售货员们称量卖药的柜台也是全漆木的,上面摆着一个个抓药用的铜质挟等子’--即戥子,称量少的东西时用的小秤,小巧玲珑的十分可爱。店中间背对背靠着两排木漆的大长椅子,供来抓药或看大夫的人休息等待。再往里走左右并排的两个房间,就是大夫看诊的地方。虽然店里的电灯棒也很多很亮,可就因为全是木漆具,所以药的光线显得了些许昏暗,这时来抓药的人也少,感觉十分悠闲,水湄后来一直觉得,在这里的时光给她一种连时间都停顿了的错觉,真正算的上是一段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好时光了,也许是自由自在的环境,也许是越来越熟习了这些又可以安心依靠的旧识新人,也许只是慢慢习惯了做个不用担心明天的小孩儿,也许全都不是,但无无论如何,从这里起她才有了安全感,现在是真实的――我已经把它紧抓在了手心里,重生可能是做梦也可能是真实的想法。
  水湄跟着方专走进左边的房间,喝过张德润给备下的温水后,就跟着他学起了认穴识脉,间或有求诊问药的人进来时,张德润就放俩小自己先看图识穴位记经脉,一会儿人走了才又回过头给俩小解疑答惑。
  四点多张德润乘着没人时就会到店门外,给俩小卖些好吃的小点心来补充慰劳俩小一下,要知道以五味什字为中心的整条街加周边的一大片地区,可全是卖好吃的东西的地方呀!真正是只有你想不到的,绝对没有你吃不到呀!!
  每到这时,药店里手边没事的人就会聚过来一起休息、吃东西、看街景往来人群、闲聊,他们都称水湄方专为张大夫的小娃娃学徒--水娃娃、方娃娃。很爱逗俩小玩,见水湄总喜欢拿着‘等子’比划,还开张德润的玩笑说是什么时候等水娃娃背过了‘十八反十九畏’(注),就让张德润做她的脚垫,抱水娃娃上柜抓药当售货员,给她也领份工资专门来买好吃的。
  要是碰上那天天气不好,张德润下午就会带着俩小一起去杂技馆,给冯老或针灸或推拿或刮痧等不一――端看冯老当天的身体症状做准。做完医治后,冯老就会拿出好吃的请大家--有时是星期三小姨也一起来玩,还会变很多小戏法来逗乐,当然也有许多他老人家的新玩意--叫人眼花缭乱的魔术道具。
  每回到了要离开时候,俩小和小姨固然是依依不舍,冯老也是边嘟囔--好事都让你们张家占完了,边搂抱着俩小瞪张德润--要他保证明天就要再带俩小来玩,张德润无法只得答应下,一个星期来一次,可时间不能固定,而且--重点强调不能让俩小碰那些东西?啥东西这么要紧?俩小好奇自追问,可连冯老也不给俩讲答案,只得暂时算了,反正张德润管他俩不许东不许西的事情多的去了,泪水,不知道答案那才是很、经常、地事!
  第一卷:金色童年 长辈番外一
  ******我是请随便接在某次水湄和张兰一起时的分割线******
  见女儿睡熟了,张兰不由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是当时商会的会长,因公私和营时期的到来--没了生意可做,老爷子在人生观和世界观,包括他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全盘被否定后,整个人没了生气迅速变老了,还没等到文革开始就去了,母亲将自己和张菊姐俩托付给世代做张家大掌柜的水伯——水亮的父亲后,就也跟着父亲去了,后来每次张菊想起父母伤心时,张兰都会安慰她--这样其实不算坏,至少二老是在文革前就去了的。
  水伯虽年事已高人却绝不糊涂,见事极是明白,张水两家几辈子的情谊,他绝不能让张家仅存的姐俩断在他手上。历来改朝换代时,旧人想翻身活下去的路只有一条――往当权者中手握实权的集团靠拢,以求得喘息庇护和翻身资本,那就只有让水亮--他的独子去参军入伍,当军官后再回来娶张家姐妹中的一个,水家成份好呀!是被资本家张家压破剥削的无产阶级,根正苗红,水亮自己又是个正式考上大学的有文化的学生兵(要去当兵,考上了没去念),到时候分到那个部队那都是人尖,定是能活的风生水起,只要不战死,只要到时候能缓过一口气来,回过头来张家就是英雄的军属了,谁也别想再在这姐俩身上再打任何歪主意,比如说:划清界限--离婚。不离?不离连你一块整死!可谁也不敢逼一个军人或一个军属离婚吧?!
  可水伯也怕,不但怕自己的独苗死在战场上,还怕水亮他去了部队生二心,不听老父管教了--不愿意娶个资本家的女儿,就想干脆让水军和大的那个先成婚,英雄不英雄的咱不稀罕,先落个军属的实,再怀个娃娃给两家留个后,年纪小?农村还有娃娃亲呢?!
  可张兰不愿意,水亮跟自己姐妹俩也是青梅竹马从小好到大的,直到现在--除了跟外人提起时,她称呼老水,张菊称呼姐夫外,姐妹俩一直叫水亮--哥!水伯可以为了张家,为了她和妹妹把水亮往战场上扔,可她怎么能答应,她不许水亮去当兵。
  张兰劝水伯,中印之战一触即发,怎么能让水亮去送死?水亮要是没了,水家可就绝后了,水伯只怕也会和母亲一样伤心而逝,那样的话她还有谁?张菊?要是时局到时候真如水伯预测的一样难,她一个资本家的孤女怎能保住妹妹,保不住呀!要真是那样,只怕她连自己也保不住!让水亮留下吧?到时即便不能娶她们中的一个,也能有个照应。再说,也许世事不会走到那么糟的地步呢!那水亮不就是白白去送死了么?!
  可水亮要去,他问张兰--你我是不是两情相悦?你是不是答应过做我的伊人?我们是不是执手互许过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是,当然是,可是,哥!《蒹葭》里的那个伊人本就是她那--求不得爱别离的恋人的相思之苦!而《击鼓》――更是那不能信守誓言把家还的战士的悲叹呀!两情相悦,至死不渝!可我不想你死!不愿不要不能让你去,哥!岂不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何况,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呀!你要是去了、、、我该怎么办,你要是现在去当兵,我们就分手吧!你要是真去了,那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死在你面前!
  可水亮还是去当兵了,张兰看着水亮留给自己信,恨不能变成杜丽娘魂游到水亮身边跟他说,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没有别人,我等你,只等你,等你生生世世!
  水亮在信里写,你我相知相许,灵魂相契,怎能分离!老父与小妹妹(指张菊)在我入伍后就全靠你一人扶持了,我实不忍!然,家国不保,不配为男!我此去--即是为了我们的家,更是为了我们的国,你忘是张爷爷给我的名字了么?我姓水名亮字吴钩!我不能愧对他老人家的期望,今日不去今生我都无颜自称男儿。我的兰,因着离开你入伍反而是我们未来能在一起的唯一办法,我却是偷自庆幸过的,对不起!兰!相知相知,从小你我就互认了对方是知己,我知你是不忍我吃一点苦的,我又怎能忍心将来保不了你,我知你,到不得已时,你是打算让你的小妹妹嫁我吧!那你自己呢?我不敢想,一想到要是有那么一天、、、不,当然没有那一天!我的好姑娘!你那么完美却也那么柔弱,假如你一个人太难过了,就先找个肯对你好,肯保护你的人过吧!只要我能回来,不管你去了那儿我都会去找你!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要。别等我!好好爱你自己!珍惜对你好的人和机会!
  张兰写了无数封信给水亮,水亮的每封信都回--这时有一个解放军给家里来信,就意味着没人敢欺负这家人。张兰每次看他的信都看的心疼,心疼水亮--他从不说辛苦,他还是要她另找一个人。
  文革来了,水伯没有等到儿子回来和张家的女儿结婚抱憾而终,张兰在没有了水伯的保护后,因出身不好被下放到当时单位的农场改造,张菊也上山下乡去了,这其中不是没人对这么个漂亮的单身女孩子伸出过‘蜘蛛丝’--说可以带她离开‘地狱’,张兰没有接过。
  天见可怜!她终于有了水亮的消息--他在医院,他在中印战场上负伤就快死了,他在昏迷中叫她的名字,水亮的首长亲自安排人来接张兰,她终于见到了他--全身都被绷带包包裹的严实到连鼻子都没露出来,这么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仅能依靠着十几根管子来维生,可张兰很平静,她知道他定会回来找她,这不,现在他来了,他又回到她身边了。
  水亮的首长不忍心了,这个大姑娘太漂亮也太年轻了,而水亮--他的三连打完了,唯一就活下来了这一个,不,也许这一个他也就快要保不住了,何必再造这个孽--让个大姑娘变寡妇呢?算了吧!看这女娃儿这样平淡怕也是不会愿意的。
  可张兰让首长吃惊了,她拿出贴身珍藏的信,跟首长要求--请让我们结婚,你看他在这里写了,只要他回来就会来找我要我。
  张兰水亮终于结婚了,在医院里病床前--张兰嫁给了因昏迷而错过了自己婚礼的水亮,张兰如水伯所愿成了英雄的妻子,全国的报纸都在赞颂张兰的奉献精神,可只有把张兰调回单位的首长和她的妹妹张菊知道--那不是什么奉献,是上苍终心软了一次,恩赐了那在诗经里始终没能再见一面的爱人,在苦苦等待了千百年后终于重聚了,这是爱情。
  水亮醒了,他终日沉默自责--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一个加强连两百多个人全都死光了,可他还活着,跟他一起学习生活一起喝尿啃蛇肉的人,喝缴获的牛奶拉稀到走不动还要求爬着上的战友,他连一个也没能活着带回来,他不是人,他应该也是个鬼,是个一无是处,百无用处的废物!
  张兰从他的梦呓里明白了他的心结,抱紧他--你是我的天我的地,你完成了水伯的遗愿回来救了我和张菊。
  父亲死了,没有能等到自己活着回来--水亮全身震颤。
  是你的战友们保佑你让你活着回来,好跟我一起去父亲(水伯)的坟上,告诉他老人家可以安息了。
  是,一定是这样!水亮紧紧抱住这世上仅剩下的一点热呼气儿。
  在去过张水两家的墓后,水亮开口了“我还能保护你,还有你来让我保护!”
  休养生息的两年中,两人一直没有夫妻之实,水亮还是显得抑郁寡欢。印度的老爷兵们(一见真照面了转身就跑,要不就装死,中国军都称他们为老爷兵)缩了回去,中印布防重新调整后,水亮被调到了新疆骑兵团--备战苏联。
  文革后期有消息传来--要回复高考了,张兰把张菊从乡下接回家让她复习准备高考,张菊不忍心--两人只有张兰一人的粮票根本不够裹腹,张兰又老以她在乡下亏了身子,现阶段又要高考,身体更加需要营养为由,把能吃的东西几乎全让给她了,不行,眼看姐姐饿晕了好几次,还总说是走的太快或站起来的太猛,张菊想要偷跑了--回到乡下去了。
  张兰急了,你要是不考大学一辈子就完了,别说我饿几天,就是我饿死了也得让你考,今天你敢跑我就和你断绝关系,你前脚夫跑我后脚就死在你面前!
  张菊使劲哭说姐,我哥当年去入伍你也是这么说的,不也没死么!可我现在要是不跑你就饿死了--姐妹俩抱着痛哭,谁也不知道这文革啥时候是个头!
  张菊不是水亮--没走成,张兰在经历了水亮入伍事件后,学会了直接把菜刀架自己脖子上。能入口吃的东西被姐妹俩推来让去,谁都不肯多吃,倔到最后东西都快要发霉了,才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了,张兰起先还是不肯吃,张菊哭着说你不吃我也去拿菜刀去。
  就在姐妹快要饿死之前,水亮回来探亲了,发现张兰张菊居然快饿死了,都没想着要给他这个大男人、一家之主、家里的顶梁柱、在所有死去亲人的前面发誓要保护她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说时,开始破口大骂--逮到什么骂什么想起啥骂啥,从张兰张菊到神佛老天全骂完后,去给姐妹俩弄了一大摊吃得,喂饱姐妹俩后才问为什么不给他说?
  从没见过水亮骂人,更不知道他还能这么骂的俩姐妹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后都继续保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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