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3

  海边嘛,天气那么冷,那个女的还穿的那么少,掉到海水里要冻坏掉的嘞。男孩子么,就穿得挺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现在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能这么善良的不多了嘞……(记者面色发黑,请问接下来呢?)后来就来了好多人围在那里叫他一定要坚持住。还有好多人在那里喊加油。不过后来,男孩子可能没有力气嘞,那个女的就掉到海水里去嘞,掉下去的时候就顺手把男孩子拖下去了。我们都在热烈讨论这是一起殉情案,他们肯定是姐弟恋,然后被家人反对,女的想不开就自杀,男的……(话筒被拿走)
  本台记者报道,英勇救人的是“盛世科技”继承人濯玚先生。“盛世科技”……几年前濯老先生……而这位刚刚年满23岁的继承人……
  ……
  最后补充一点,落水的是人称摄影王子顾海生的师妹,目前正在出版一部摄影作品。
  蝶语会游泳,掉下去问题不是很大,就喝了一大口海水。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掉下去的,只是手腕拉伤了。
  现在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台的报道,一股火气油然而生,忽然觉得手臂疼痛,抬头一看吊瓶,血回流了,吓得她哇哇乱叫。蝶语有点晕血。
  趴在床边休息的汤近辉,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看,也有点傻了。
  “别动!”他一把按住了那个吓得面无血色的小女人,另一只手慢慢调节着针管。等到白色的药水慢慢往下滴,浓红的血开始流向她的身体,汤近辉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啊,跳海还不够,还要放血自杀?”汤近辉面色有些不好看,然而语气却放的很轻,反倒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你真活够了啊,蝶语?”
  蝶语瞪了他一眼,“屁!”
  “那你跑去那里干嘛,又不是第一次了。”汤近辉轻哼哼,“你脑子坏了?海生都走了多久了,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消停啊。”
  蝶语沉默,继而轻轻笑了笑,“汤总,我饿了。”
  男人抿着嘴角摇摇头,无奈又带着伤感。“我去给你打饭。”便转身推门走了。
  蝶语只看着他蓬松走型的头发发呆。如果嫁个这样的男人也是不错的吧。也许她可以考虑嫁人了。一个女人到了25岁还没有一个可以嫁的对象,其实有点可悲吧。
  可是那个什么烂电视台做的烂报道,从头到尾她成了一个新闻事件的三流女配角。她啪一声把电视关了。
  门忽然被打开,蝶语头也没抬,“这么快就回来了,都有什么好吃的啊,汤总?”
  没有人回答。蝶语感觉不是很好,抬眼一看,宫发臣正站在门口,手里捧了一束玫瑰花。他们长时间的对视了一会,蝶语移开目光。
  宫发臣走了进来,一身黑西装高大挺拔。他随手把花放在了桌子上。
  “干嘛呢,跑到海边跳水啦?”他一只手插裤袋,脸上带着温暖宠溺的笑。
  蝶语垂下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头顶慢慢覆上来一只大手,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
  蝶语把头歪向一边,“宫总,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言外之意,我们好像不是很熟。
  宫发臣略略笑了笑。收回了手,“蝶语,两年没见你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宫总的变化倒是不小。”蝶语默默。
  宫发臣踱去了窗口。只留了一个硬朗深沉的背影。“别这样,蝶语,没意思。”
  蝶语抬起头,看到提着饭回来的汤近辉,满头大汗的笑笑,蝶语也忍不住笑,“汤哥,宫总也来看我了呢。”
  一个汤哥听得汤近辉有点心惊肉跳,宫发臣也转回身,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那个,我先走了。”他说。
  “啊,宫总,您忙。”汤近辉笑笑,放下饭盒。
  门就轻轻关上了。
  汤近辉心里有些奇怪,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把小桌子架上了病床,然后把饭、菜、汤分开摆好,一次性筷子掰开又互相摩了摩,放进蝶语手里。“快吃吧,不是说饿了么。我去问问医生怎么说,没事就回家吧,医院不是个好地方。”
  门再次打开又阖上。蝶语低头开始默默吃饭。
  汤近辉去付款的时候,护士小姐说有人刚付清了。汤近辉想想宫发臣离开时候的神情。他轻轻摇摇头。也好,有人付了,咱省下。
  回去蝶语那里,汤近辉一个字也没提。
  第二天,蝶语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接到绿洲出版社的电话,说样本出来了,让过去看看。眼镜男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略略有些兴奋。
  “周小姐,这下广告费也省下了。”他说。
  蝶语一脸茫然。
  被我拽下海的那个小子呢?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顺便问了出口。
  汤近辉苦笑了下,“濯玚少爷啊,还在家里躺着呢。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收拾。”
  蝶语这下子脸色有些苍白起来。真的够倒霉。她坐在车里,沉重的闭上眼睛。
  蝶语的海南之行立刻泡汤了。因为汤近辉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濯玚少爷的律师有请。
  她匆匆忙忙过去约好的地方。跟律师打交道永远要小心。
  “闵律师。”她点头之后,坐了下来。其实非常想要微笑一下,于是她努力的微笑出来了。
  “周小姐,我来,是代表我的当事人濯玚少爷,来和你协商解决日前落水事件赔偿问题。”男人说话语速缓慢而冷静。
  “啊,我不需要什么赔偿,我没有什么健康上的损害。”蝶语觉得他有些来势汹汹,可是怎么看也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个,”男人笑了,“其实是我们濯玚少爷需要赔偿,他现在还昏迷不醒。他是家族性畏水症。你已经在精神和健康上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损失。”
  蝶语有点发懵,不过很快笑笑,“闵律师,我不明白我怎么造成了这些伤害。畏水症并不是我造成的啊?”
  “但是你直接造成了引发病况的事实。”
  “我希望你能搞清楚,我自己掉下海都觉得莫名其妙。我当时只是站在海边。我怎么会知道那个什么濯玚少爷会突然跑上来拉住我。我是不是可以告他杀人未遂呢?”
  “濯玚少爷在心理上的智商还属于未成年,他没有任何刑事责任能力。”男人端起水慢慢饮了一口。
  蝶语有些气愤的站起来,虽然她一向认为自己是颇有定力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都不需要负责,别人却需要对他负责人。”
  “呃,”男人抬头看着蝶语微微有些发红的脸,“目前看来是这样。”
  蝶语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就是示弱。
  她在心里默念三遍。然后一个笑容被她逼到脸上。她坐下来,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姿势暧昧优雅,慢慢吐了一个烟圈。闵浩忠移开了目光,淡淡微笑。
  “做个傻子原来还有这种好处。”蝶语说,“但我也是受害者。根本就是莫名其妙被推下去的。现在还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律师要求赔偿。”
  “周小姐,我看你情绪有些激动,不如我们下次见面再谈吧。不过请你近期内不要离开本市,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好吗?”虽然用的是问句,不过他并没有等蝶语回答就起身离开了。
  蝶语愤愤不平的把烟熄了。然后起身离开。穿嫩绿色制服的小妹追上来,“小姐,您还没有买单。”
  蝶语懵。付钱。
  小人!!
  走出咖啡厅,她拨了汤近辉的电话。心情不好的时候,人人需要一个发泄管道。结果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蝶语摇头笑笑。
  刚走没几步,就看见街边一个卖墨鱼小丸子的摊主在跟一个少年争执。什么没给钱啊之类。
  蝶语郁闷。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摊位了,本来打算去多吃一点,现在……最好还是走远一点吧。
  倒霉的时候,就算踩不到狗屎,天上也会掉狗屎下来的。
  不过她却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忽然瞥见了刚刚那个不买单的可恶律师,他正站在那里看着。他看上去不像是好心要帮助平民百姓的人。
  蝶语往前走了几步。果然!那个一身白衣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男孩不就是那个傻子吗?不是说还昏迷不醒吗?
  就算天上掉狗屎,也应该理论一番,已经这么有钱了,竟然吃路边摊不付钱,竟然还要求赔偿?
  蝶语快速走上去,才走了十步不到,一袋生的墨鱼丸子横空而来,然后在她梳成微卷的美丽头发上散落,像塑胶球一样弹到地上,蹦蹦跳跳往马路中间滚。蝶语刚想开口,就听见砰一声,那个盛满煮好的墨鱼丸子的锅被男孩拎起来摔到了地上。
  他瞬间像个疯子一样,把旁边的桌椅搬起来砸了,把撑起来遮阳的大伞拔掉扔在地上。最后把桌子掀了。
  摊主是个中年阿姨,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大哭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哭的满脸泥水,看着觉得可怜。
  蝶语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藏路上,路费突然丢失,连卡也不见了,就临时在当地打了一个月的工。就在这种小路边摊做过帮手。她知道生存的难处。
  围着一些人在观看,但是根本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话。就连警察也仅仅试图去扶起那个哭的痉挛的摊主。
  蝶语看着那个男孩,全身上下都是暴力跟野蛮的痕迹。好像来自一个未开化的种族。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也一点不懂得愧疚。这种人怎么会有理可讲呢。
  蝶语终究没有走上去。
  假如你真的踩到狗屎,那你也只能自认倒霉,因为你不能去跟狗狗争辩。
  闵律师始终站在旁边,没有打算采取任何措施。只是抬起手,揉了揉眉角。他好像只是在等待他年轻的主人发泄完怒火。
  蝶语看了看那个少年,恰巧他也回过头来。仿佛回到落水之前的那一秒,她忽然看清了他透明的愤怒。
  不管怎样,此非善类。
  蝶语掏出纸巾在头发上胡乱擦擦,转身回去了咖啡厅,直奔洗手间。
  一个女人不能允许自己蓬头垢面的走在大街上。
  这是海生常常跟她说的。
  对着镜子,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眼角冒出了一条鱼尾纹。
  三、售书会
  我想我的世界是一片混沌。我不知道是世界错了,还是我错了。如果这个世界错了,为什么我还要留在这里。如果仅仅是我错了,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这里。我害怕人类的眼神,并且对这种眼神感觉到愤怒。且无能为力。我想这大概和铁笼子里的狮子有些类似吧:并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只依稀记得遥远本性。与人类并不相知,却不得不生活在他们无所不在的眼神中,并且没有力量逃脱。
  律师说,这是法则。律师说少爷你应该庆幸,你生而富有。这样你的不幸就已经减少了几百万倍。
  他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多么想要离开这里。我应该像个傻子一样生活,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傻子,虽然我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傻。
  是全世界的人错了,还是仅仅只有我一个人错了?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连我的母亲也无法明白她究竟生下了一个什么怪物。
  我想我无法祸乱这世界。我只能祸乱我自己。
  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这些疯言疯语。
  这样活着,真的很奇怪。
  律师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就按照你想要的方式活着吧,反正你有足够的钱。
  不要继续想下去,我对自己说,知道么,你的心智只停留在十岁,你是一头年幼的怪物。
  闵律师离开他的房间,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濯玚躺在床上,看着白床单,还有白色的天花板。他的房间也主要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