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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老是忙着,我们实际上能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明明两个人都在内城里,却一、两个月见不着面……」
  她深深喟叹。
  「我常常在想,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人不知该有多好;我也常常想到那年在广州,如果我们及时在皇上找到我们之前上了船不知该有多好;我更常常梦想着我们能够时刻相依偎,日夜共相伴,那该有多好……」
  听她说得如此凄然,小七儿不禁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是好。
  「满儿姊……」
  满儿瞄他一下,笑了,无奈地,认命地。「不过这些都只是梦想,我很清楚,即使一辈子实现不了,我也认了,谁教他那样狡猾,用他的命绑住了我的心,使我再也离不开他……」
  愈听愈不对头,小七儿不觉脱口问:「满儿姊,王爷这回又上哪儿去了?」这是此时此刻他唯一想到能岔开话的问题。
  「呃?」满儿愣了愣,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庄亲王,记得吧?」小七儿提醒她。「满儿姊的夫婿,他到哪里去了?」
  「哦……」满儿想了一下,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又没告诉我。」
  「王爷不是一向都会告诉满儿姊的吗?」
  「也许他有说……唔,我想应该有吧!」觉得这话题挺无趣,满儿便挤着身子进惯台里,翻开帐簿来看看这两天的营业额……还不错嘛!「可是我没认真听,那种事我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我又不能去找他。」
  见他的问题终于成功的使满儿摆脱晦涩的情绪,回复平常神色,小七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说得是,不但不能去找,还得避得愈远愈好。」
  「就是说咩!所以我也懒得问太多,只隐约记得他说要去找……找……啊~~对了,漕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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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漕帮起于康熙初年,为了加强漕运,朝廷悬榜招贤,三位天地会员揭榜受命,表面上组织运河各码头漕船的舵工、水手以协助漕运,暗地里却是为反清复明作准备。经过数十年努力,一百二十八帮半的漕帮成员累至十数万,形成庞大的帮派体系,包揽了大运河南来北往所有漕运业务。
  然而他们帮众虽多,却有不少并非真正的漕帮弟子。
  「又是旱码头孝祖的人?」
  「是,二爷。」
  「人数太多了。」
  所谓孝祖,即是拜师。除了开香堂隆重行过拜师礼,必须严守十大慎尊与九大戒律的正式弟子之外,漕帮内还有另一种由临时搬运工、捆工等组成,虽入帮却未正式拜师的「旱码头孝祖」成员,他们仅受普通帮规约束,并没有太大的戒律,因此最容易闹出事来的也是这些人。
  「我知道,二爷,但他们都是逃难到这儿讨生活的,咱们能不管吗?只要是真有需要,咱们漕帮就不能拒绝人家,这也是大爷的交代,不是吗?」
  生性沉静少言的漕帮二爷王均不禁默然,反是一侧的三爷萧少山,一副吊儿郎当、随心随性,那张嘴又老停不下来的家伙,没人问他,但一逮着机会开口,马上气愤地嚷嚷起来。
  「又是从田文镜那边过来的?」
  「是,三爷,」漕帮公所职事康伯无奈地颔首。「河东总督田文镜那老小子为了谄媚讨好雍正,不但清理亏空搞得官场人仰马翻,垦出的荒地连种子都收不回,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饥民都跑到咱们这里来要饭了,他还在那边呈报丰收,明明闹水灾,朝廷说要拨银两赈灾,他却说他们没有灾,不需要赈灾,朝廷就说那免税吧!他也说不必免,百姓们都在卖小孩了,他硬说是丰衣足食,而且……」
  满山满谷的怨言方才倾吐一半,不远处蓦然杀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又是阿荣?」
  「听声音应该是,八成又掉了货。」康伯苦笑道。
  「就算是,也没必要哭成那样吧?」萧少山喃喃道:「真是,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不觉丢脸吗?」简直跟吵着要喝奶的娃娃没两样嘛!
  「但他的脑子大约只有五、六岁。」
  「那就不该让他出来工作。」
  「可是他老父八、九年前就过世了,就连他唯一的哥哥也在三个多月前病逝,他不出来工做的话,他老娘以及寡嫂和亡兄的七个孩子,还有他自己的妻子和五个孩子,大家全都得饿死了!」
  「天哪!还真是一大家子人耶!」萧少山惊讶地咕哝。「好吧!既然不能不工作,就找容易点的工作给他嘛!」
  「要他记条,他不识字;要他点人头,他只会用手指头比到十,再多就得脱鞋数上脚趾头;要他上船去清扫,他摔进河里差点淹死……」康伯苦笑。「我还能如何?只好要他搬货,可别看他瘦瘦弱弱的,那身力气还挺大,只不过……」
  「老掉货,」萧少山替他接下去说。「而且一掉就掉进河里,石材救不回来,粮食救了也没用,对吧?」
  「正是如此,」康伯愁眉苦脸。「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安排他是好了。」
  「那就让他到公所里打杂吧!」萧少山随口说,脑子里根本没考虑太多,纯属不负责任的言词。
  公所职事尚未及作出任何反应,王均便大皱其眉地沉声反对。
  「这怎么行,倘若……」
  「不然怎么办?」萧少山排行最小,但嗓门就是比谁都大。「是你要负责赔偿那些损失的货?还是你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人饿死?」
  王均顿时哑口,好半晌后才说:「不要让他进公所后的总舵。」
  康伯闻言松了口气——总算有适当去处可以安排那个一无是处的大男人了,转身急忙唤来仍在哽咽的阿荣。
  「阿荣,以后你就到公所里打杂吧!」
  「你们不赶我走吗?」
  「不赶、不赶。」
  「不叫我赔钱?」
  「不赔、不赔。」
  阿荣立刻破涕为笑,仍挂着泪水的笑容天真灿烂得教人整颗心都融化了。
  「好了,快去找老王,他会教你该作些什么工作。」康伯催促道。
  于是,阿荣抹去泪水,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跑开了,萧少山两眼发直地看了片刻。
  「他真有上二十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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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祸不单行,这两年可真应验个彻底,去年四月淳亲王过世,五月怡亲王也过世了,而这年,二月初一愉郡王甫病世,到了三月……
  才进门,塔布便面无半点笑容的递给满儿一封信——一封信口经火烧的信。
  「焦口信……」满儿喃喃道,咽了口唾沫。「从杭州送来的吗?」
  杭州人习俗,丧家写信报丧时,信口需用火烧焦,俗称焦口信,接信的人不用打开就知道是报丧信。
  塔布颔首。
  满儿深呼吸两下,然后取出信函……「果然是外公。」顺手摸了张椅子坐下,她揉揉太阳穴。「塔布。」
  「是,福晋。」
  「外公虽然对我不好,但他总算把我拉拔大了,而且这两年他也常常寄信又寄杭州名产到京城里来,甚至把娘用过的衣物什品全送来给我,我也不该再记恨什么了,你说对吧?」
  他可以说不对吗?
  塔布暗暗叹气。「福晋说对就对。」
  「所以你也认为我应该上杭州去奔丧啰?」满儿试探着又问。
  就怕福晋这么说,偏偏她就是这么说,塔布一脸无奈地皱眉考虑了许久。
  「奴才和佟桂陪您一道去。」
  满儿松了一大口气。「谢谢你,塔布。」
  塔布苦笑。「倘若奴才说不好,福晋也一定会自个儿溜去,那倒不如由奴才护送您去好一点。」
  满儿忍不住笑了。「你倒挺了解我的。」
  塔布叹气。「最好不要碰上王爷,否则……」
  「哇,哪会有那么巧的事,大清朝上地那么辽阔,我们到杭州,王爷哪里不好去偏偏也要到杭州?放心啦,不会那么巧的啦!」话落,满儿便起身回房去整理行囊了。
  塔布却依然杵在原地愁眉苦脸的直叹气。
  倘若福晋知道漕帮总坛就在杭州的拱宸桥,距离柳家仅有一小段路程,她还敢说的这么笃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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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北京到杭州,迢迢三千里,骑马或坐马车自然是最快,可是佟桂不擅骑马,一路乘马车疾行至杭州保证会颠去半条命,如此一来,搭乘航船走大运河成为满儿唯一的选择,自京城什剎海乘船南下至杭州拱宸桥,一路畅行,舒适又便捷。
  只要不晕船。
  幸好,他们三个没有人那么娇弱会晕船,而且还满享受这趟旅程的风光,航船靠岸载客时还可以溜腿下去买买当地的特产,好不悠哉。
  「福晋,奴才……」
  「闭嘴!」满儿横眉怒眼瞪住塔布与佟桂。「我说过多少次了,在内城里我已经作够福晋了,出外城我想放假作个普通夫人不可以吗?」
  由于不想引人注目,她和佟桂都换上粗布汉服,像个普通人,平平凡凡的反倒自在,偏偏佟桂与塔布那两张嘴巴不听话,老是福晋福晋的鬼叫,好像恨不得通告全天下的人她是谁似的。
  佟桂与塔布相对一眼。「是,夫人。」
  满儿点点头。「别再忘了哟!」
  「是,夫人。」塔布夫妻俩齐声恭应。
  「好,你刚刚要说什么?」
  「奴才是说,夫人要不要换艘大一点的船,或者咱们自个儿租一艘……」
  「不用、不用,」满儿连连摇手。「船小靠岸方便,只要事先说一声,就算咱们迟了点儿,船家也不会自顾自开船走人。而且跟其他二、三十个乘客一起也比较热闹,航程那么远,多点儿伴一块儿聊天消磨时间不是挺好吗?」
  说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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