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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能为力。
封锦昌大手拍着儿子的肩头,拍不去他心底的痛、心底的酸涩。灰白的眉头纠结深锁,看穿他的伪装。
「没料到当年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会牵连到你,何其无辜、何其可笑?」封锦昌感慨的摇头,惋惜叹道:「亏许盈如想得出来,
如此折磨我们封家的男人!选择?这算哪门子的选择?她分明是逼你放弃那丫头。你母亲她,永远就只知道威胁,硬的不行,就以死相逼。这招她百试百灵,折磨我近三十年,到头来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封锦昌感伤分析,对结发二十多年的妻子许盈如并无感情存在。
当年,封家长辈执意拆散他与深爱的女友商宛柔,因商宛柔是寒门孤女,无法兴旺封家。硬逼着封仕德迎娶富豪千金许盈如,欲获得金钱上的赞助,以便发展封家的建筑业。
家人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他成婚后,商宛柔毫无预警的消失了,仅留下一封信,言明今生情缘已尽,要他善待妻子。封锦昌伤心之余也曾真心真意的经营这桩婚姻,无奈许盈如的脾气和个性过于霸道无礼、骄蛮高傲。
二十五年的婚姻关系换来被此的怨怼,两夫妻相敬如「冰」,不时针锋相对。
也换来他身体亮起红灯的警戒。
远在美国的商宛柔乍闻他数次人院急救的消息,仓皇回国,旧情复燃。
「儿子,或许你心里头还怪我,当年狠下心来抛弃你们母子三人,不顾你母亲以死相遏,执意跟你商姨远赴美国!当年你和心晴都不能体会,只有那个丫头懂。如果你至今还想不通,那么你跟她注定这辈子有缘无分!」封锦昌以弦外之音谈及往事。
封仕德凝视着该熟悉却浑然陌生的父亲,午后阳光下的父亲顶着朝阳般的活力,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怔忡了……
当年,他真的错了吗?
第五章
昏眩感盘旋在脑际,像黑色漩涡狂肆的卷动,灼热和刺痛如针攻击着他的身心,双重的煎熬他虚弱的身体;喉咙像吞人火焰,连喘白气都嫌沉重,连带牵动起胸口的闷痛。
他想要呼喊出声,身子骨却虚弱得连一个单音都吐不出来,四肢动弹不得,弯根手指都办不到。昏昏沉沉间不知过了多久,周遭似乎一直有人在走动徘徊,额头上的毛巾时时被换成冰凉的毛巾,降低他额上滚烫的温度。
「他是太累,又患了急性感冒,才会昏过去。近来的感冒愈来愈猖獗,可得小心照料。我已经替他打支退烧针,每四个小时服一次药,如果临时又发起高烧,就服用红色的药包,相信他很快就会痊愈。」医生低沉的声音响起,细诉着他的病情。
封仕德迷迷糊糊的暗想着,他病了吗?他什么时候病的?疑惑在脑中响起,却无法出声询问。
「谢谢你,医生,麻烦你跑这一趟。」慵懒的女子声音淡淡的回应。
他的心神猛然一惊,仿佛阴暗的世界注入一道温暖的清流,滋润他干涸的心灵,喜悦和生气缓缓在胸中滋长。那声音?那熟稳却又令人痛心的俯懒声音……
怎么可能会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是他病糊涂了吗?
他虚弱的想出声唤她,留住那拥有甜美回忆的声音。
可干涩的唇瓣吐不出半个字。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迫切的心涌起欲望,渴望破除重重的不适,拨开阴沉的乌云,见到她成为他最想望的目的。
「哪儿话,有需要的话,随时给我电话。」医生收拾器具的声音响起,跟着皮箱扣住,稳重的脚步声外加清脆的高跟鞋声,双双注远方而去。
那股长久以来的撕裂痛楚再次袭上心坎,绝望地想出声唤住那熟悉的声音,留住心灵间唯一的盼望。 别走!别走呀!费尽力道却徒劳无功,昏眩仍像游涡似的卷住他,瞬间跌人黑暗中,无力反击。
良久、良久之后,迷迷糊糊中,纤柔的手紧实的握住他的掌心,纤细的手指轻缓的抚着他的脸庞。
湿热的水珠落入他的脸,滴在他的掌心。
浑身的热度逼得封仕德数度徘徊在昏沉幽暗间。一双柔细的纤纤玉手不时更换他额上的毛巾;偶尔会有另一双小手帮着她扶起他,强行喂他药物。
半睡半醒之际,似乎听见一个小男孩好奇的问着:「妈咪,他是谁?」
「一个朋友!」女子愣了一下,才平淡的回道。
「为什么他会昏倒在路边呢?」小男孩蹲在床边,手肘撑在他枕畔,小手心捧着小下巴,好奇的眸光直瞅着昏沉入睡的大叔叔。
昏倒在路边?封仕德困惑的想着,是指他吗?他昏倒了?脑海中不停的搜索记忆。
这些日子忙于处理愈形恶化的公事,心理和身体疲 惫不堪,隐约觉得体力大不如前,不时感受到头疼、闷热……
「这你可能要等到叔叔醒来,自己问他罗!」女子慵懒的声嗓把话题转移,撇得干干净净。
「还在发烧吗?」小眼睛好奇的瞅着女子用耳温枪测量温度的举动。
「嗯!退下四十一度了,仍在三十九度半徘徊。」女子皱皱眉心,将电子测温器放在床头茶几上。
「叔叔烧了那么久,病得好像很重。是不是他很不乖,没有定时吃东西、定时睡觉的关系才会生病呀?」小男孩盗用平常妈妈威胁的话语,妈妈老是说不乖乖听话就会生病,就要打针哟!
「或许吧!」她轻声的应着,失神的凝视他昏迷的模样。
眸光若有所思地移至他紧皱的眉宇间,明显的刻痕显示时常拢紧的痕迹;眼眶底下的黑色浮印,显示长时期的睡眠不足和疲 惫,眼尾也刻画着淡淡的细痕。
心疼的酸楚涌上心头,惹得她好酸、好疼,天知道她多想用手抹去他眉间的忧郁,拂去他心底的悲痛。她双眸含着点点的泪光,攫住自己的手,制住心底的冲动,深知自己无能为力呀!
孩子气的话语像针般,刺人封仕德的心坎里,他……似乎太不爱惜自己。或许是失去珍爱的人儿,连带的也不知该如何善待自身。想及曾对她做出残忍的行为,他就无法原谅自己,更加无法……善待自己。
她的行踪如谜、下落不明,他该如何说服自己?该如何……
「喔!妈咪,等这位叔叔病好后,可以陪我玩吗?」小男孩提出他认为很重要的问题。
「你这个调皮精需要人陪吗?」女子眨眨眼撇开怔忡的神色,挑高眉头,不甚为意。
儿子成天精力充沛,跑跑跳跳像只野猴子,丝毫不需休息。
「因为医生伯伯说他跟我长得很像耶!」小男孩很骄傲的宣布着最新消息,像发现新玩具似的,小手指着病人的大额头,再比着自己的小额头,「这里,」然后鼻子,「还有这里,」跟着嘴巴,「还有这里,都很像耶!」
女子瞥向小男孩稚气的动作,明眼人的确一瞧就可以看出两人的七成相似,好比同公司出产的产品。
「像?」女子拧眉,挥去心头的酸意,嗤笑道:「自个儿回房间好好的面壁想个清楚,再写五千个字的悔过书给我。用你那快生诱的脑袋瓜想清楚,世界上哪个人没有额头、鼻子和嘴巴?说穿了全是肉和骨头组成的,只是或高或低、有大有小变化,傻儿子,你被骗啦!」
她拧着儿子粉嫩的小鼻子,小男孩鬼叫的吼着,小手拼命狂舞挥动。「妈咪,放手啦!会疼啦!」
「去、去、去。我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儿子,去好好的想清楚,世界上有哪个人的额头、鼻子和嘴巴不是肉和骨头做的?」
儿子的脸蛋胀红,看起来挺可爱的,仁慈的松开儿子的鼻子,她可不想一次玩爆。
「妈咪……我哪里笨?我可是全班第一名耶!小男孩跳脚抗议,坚决反对那个「笨」字冠在自己头顶上。
「是吗?」轻视的目光瞥向儿子。
「全年级喔!」小男孩昂着头,骄傲得像孔雀。
「啧啧,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大台北有多少小学?全台湾有多少小学?全世界有多少小学?小小的成就嚣成这副模样,真不知长进。」她轻啐道。
小脸蛋转成黑色。
「五千字报告,什么时候给我?」
女子淡淡的追加一句。
顿时听见气极的脚步声响起,小男孩悻悻然地离去。
睡意再次袭上封仕德,嘴角却不自觉的显现淡淡的笑意。
「他还没醒吗?」童稚声音再次响起。
小男孩习惯性的又趴在床边,捧着小下巴,晶亮的眼珠子睨着病人的脸庞,这是两天来养成的习惯。
「应该快醒了!」女子也皱皱眉头,语音带着些许的紧张。两天两夜了,他怎么还陷入昏迷中?或许该再打电话召唤医生前来,仔细的瞧瞧病人是否烧坏了。
「妈咪,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喔!」小男孩喜孜孜的模样像中大奖似的。小手招着妈咪,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折叠工整的信,乐不可支的晃着。
「什么?」女子目光飘向儿子怪异的表情,心仍系在病人身上。
「情书耶!」小男孩开心的宣布着,很宝贝似的把信交给母亲。
女子也不客气的接过小男孩的情书,阅读过后,秀眉扬起,用着好笑的语气念着:「你好,韩同学,我一直很洗欢很洗欢你,你可以当我的男朋友吗?我会一背子都洗欢你的。方小芳上。」
「怎样?妈咪羡慕吧!」小男孩得意洋洋的问,小鼻子高高的仰起,几乎要与天齐高。
「羡慕……」女子又瞥向那封信,出言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自个儿瞧个清楚,字写得那么丑,一点点美感都没有,破坏想像的空间。最重要的是喜欢的喜,还用错别字,干嘛?洗碗还是洗衣服的时候,特别思念你吗?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去帮她洗东西?更可笑的是,一辈子的辈用背书的背。她是背书时常常忘东忘西,要你帮忙做弊吗?文笔真差……去头去尾只有三句话,意思都拧了,算什么情书!」
「妈咪……」小男孩抗议的低呜,跺起脚来。
「我说儿子,这个方小芳是谁呀?」
「同班同学啦!」他闷着声音回答。
「漂亮吗?」
「还……好啦!」声音更校
「你们很熟吗?」
「打扫时间会偶尔聊上几句话。」
「打扫时间?」狐狸的笑意飘上唇畔,笑得挺贼溜,「不是同一组的男生在扫教室外的走廊吗?什么时候……有女生编人你们组里?莫非这个方小芳是男的?儿子,妈咪是够开放,最流行的男男恋……」不客气的拍着儿子的小肩头,捏着儿子的小鼻子。「你还是省省吧!」
「才不是啦!方小芳是女的啦!她……的清洁区域是我们教室旁的……角落。」声音由激动到小声,最后的两个字几乎吐不出来。
「你们教室的角落,不就是厕所?」女子恍然大悟,双手互击,出声喊道:「原来是边刷马桶边想着你喔!」
「妈咪!」小男孩挫败的低吼,似抱怨的念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啦!以前有很多的女生到我面前来表白,是你说光说不练,空口无凭,叫我不能相信她们的甜言蜜语。现在我有情书,有证据,你又……」小嘴嘟得高高的,妈妈简直在刁难他,想要交个女朋友都这么难。
「写情书就可以当女朋友吗?今天你收到方小芳的情书,就要方小芳当你的女朋友吗?明天要是张三写情书给你,你要不要马上汰旧换新呢?」女子闲闲的问着闹脾气的儿子,存心捉弄他。
「我又没有说谁写情书给我,我就要当谁的男朋友!」
「喔!」女子的目光又瞥向病床。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