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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猜测,你可有实据?”皇帝从氤氲的雾气中细瞥那人的表情。
“回皇上…”话还未说半句便被皇甫翰打断:
“罢了罢了,收起那套君臣之理。你我议事,就免了繁文缛节。你的那一套让朕听著别扭。朕准你,从今往後,私下可随意放言,只是在人前,该做的,该说的给朕做足了。”
听得别扭?文武百官,後宫佳丽对你说话哪个不是低眉顺眼,为什麽偏偏就看公输月的这一套别扭?
皇帝暗骂自己,面上却仍是平和。
“谢皇上。”
面对这特殊的恩赐,公输月只是淡淡一笑。便将话题撇开。
这份淡定让皇帝的生性好疑又发作了。
要说此人若是敌方派来的,那面对这种殊荣自然不会有多大反应。只是公输月的种种行迹都表明他与王、曹、萧一派并无瓜葛,莫非朝中还有人有著不臣之心?可还会有谁呢?
“不敢欺瞒皇上,微臣曾私下出宫探访,已向京内及方圆五十里的农户取证,证明王恒购粮一事确实不假。我朝有法规定,除国家兵戎之需外,平日任何人无权私囤粮草。试想,王恒眼下存粮,只有两种可能──”
公输月顿了顿,此刻他心中还是有些顾忌的。皇帝的性格他早有耳闻,若一时出言不逊惹恼了这祖宗,别说功名难求,就是性命恐怕也难保。
皇甫翰看出对方的迟疑,赦言曰:“但说无妨。”
公输月得了准许,继续说:“此刻存粮只有两种可能:一,投敌卖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悄驻皇城周围的敌军供粮。
然而,据我所知,京城方圆一百里皆有专人巡视,要藏下一支规模不小军队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因此,王恒存粮便只剩有一个理由。让京都方圆几十里皆无余粮,等到时机成熟,便围城逼宫。”
“所以呢?你认为该如何应对。”皇帝意外的平静。
“臣以为──皇上定早有妙计,否则也不会配合臣演戏,让王恒、曹孟露出马脚。更不会气定神闲地在此听臣的‘胡言乱语’。”
皇甫翰未料到会得到这番答复,惊余又觉得此人有趣,一时间,竟笑出声来:“公输月啊,公输月,你可知如此揣摩圣意是死罪?”
“臣不敢。”眼睫投下浅浅的影子,眸里的笑意兀自又添了几分。
此番的密议以皇帝欢愉的笑声收场。
足襄三年九月
粮仓被盗事件最终以缉拿了某江湖飞贼归案为结。
皇帝对这种结果显然不甚满意,拿起负责官员小心翼翼呈上的折子,扫了一眼,不知可否地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眸子瞪得在场的官吏人人自危,生怕主子不高兴,一个罪名扔过去。虽然如此,皇帝的身子却仍是没有痊愈的迹象。励精图治的性子让他撑病上朝,但虚著身子的皇帝操心的范围到底还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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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襄三年十月
王恒、曹孟接连推病不朝。
民间出现了一支自称曹家军的军队,兴风作浪,无恶不作。
一向垂堂戒坐的皇帝却至若罔闻地任其壮大。
足襄三年十一月
出人意料地,皇帝的亲信抓到了当市大放厥词的曹家军罗罗,牵丝拌藤牵扯出一系列与曹孟的人物。其中有为官者当即下马。更有甚著如曹孟的亲侄被冠上冲撞圣驾的罪名当众就地正法。
足襄三年十二月九日
望著窗外渐萎的秋桐,皇甫翰紧紧地锁著眉。
原本还推病的王、曹两人最近更加猖獗。近日索性连假都不告了。压根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公输月这两天倒是跑得勤,态度也算忠直,言行举止也没什麽不妥的地方。只是,这麽大的事,真的可以完全仰仗他?
门被轻轻推开。
警惕地转过身,待看清了来人的脸,戒备之色才稍微消退:“訾。”
少年狭长的眸子里闪著亮光,径自走进来:“皇兄吩咐的事情,我都已办妥。”
屋内没有外人,就连服侍的太监都被皇甫翰屏退。
没了君臣之分,兄弟之间自然就没了拘束。
随意挑了张垫著软垫的椅子坐下,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案上的墨砚:“皇兄,此计可是公输月所提?”按照皇甫翰的个性是决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的。思来想去,他身边也只有这一人敢提如此大胆的建议,而又被接受。
皇甫翰正为此事烦心,被弟弟这样一问,戳到了痛处,却又不好否认,只好闷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虽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听皇甫翰亲口回答,皇甫訾仍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这样也未免太轻率了!公输月入宫还不满一年,你凭什麽如此信任他?皇兄,幼时的那些早已过去,站在你面前的是个随时有可能倒戈的外人!早就不是那时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住嘴!”心中一紧,一种鲜有的,他无法驾驭的慌张涌上心头:“这事,朕自有分寸。”
“分寸?”倏然站起。面对不怒而威的兄长,皇甫訾没有丝毫的惧意。人人都说皇帝冷情,但对他这个亲弟弟,年轻的皇帝可是宠得紧:“你遇见他还有什麽分寸可言?碰上他,你就毫无章法!彻底分寸大乱!”
“够了!”皇甫翰的声音已带著颤意:“朕倦了,你退下。”
“皇兄!”皇甫訾漂亮的眉结在了一起。
“你不能…”
“退下!朕不想听。”阖上眼以此来掩饰莫名的心慌。这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情。明明心存疑虑却仍把身家性命都交给对方。这真的不像是他。
“皇兄!”从不施礼的和亲王爷,屈膝直直跪在皇帝面前目光炯炯。
“訾,你这是做什麽!”
“皇兄,你总说我胡闹,这次,是皇兄你在胡闹!臣弟不能放任皇兄轻信,望皇兄三思。”
“訾…”皇帝咬著嘴唇半晌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来:“不得轻信,朕懂,不念故情,朕也懂。但此事已是势在必行,你要朕如何在做扭转?朕是皇帝,但你可知,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可奈何?”侧脸苦笑一声:“眼下曹恒联合,萧鸿章虽还没有动静,但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异心。朕该信谁?能信谁?朕比你清楚。若朕真对公输月放心,又明知你对他有异,岂会让你参与此计?事发之日到底是谁持虎符,是谁领禁军?不是公输月,是你。”虽对公输月不甚信任,但此刻由他亲自剖析,多少还是有些莫名的伤感,皇帝借低头掩住失落。
一席话让和亲王爷一怔,随即面露喜色:“皇兄…”
“你呀,万事不想明白就妄下断论!”皇帝抬头,落寞一扫而空,面对任性的胞弟宠溺地笑著:“还不起来?莫非要朕让侍卫赏你一顿板子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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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劳烦皇兄。”吐吐舌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皇兄意思,臣弟算是明白了。”笑嘻嘻地凑到兄长前,却迎面吃了皇帝的一记打:“以後再不想清楚就顶撞朕,朕就…罚你抄一千遍《般若波罗蜜心经》让你好好静静心。”
“臣弟不敢。”得了便宜的皇甫訾撒娇地一笑。看著皇兄那他没办法的样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和亲王爷,惊豔的颜上又添了些明丽,这让皇帝看著,更是对唯一的弟弟心生怜惜。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日
兵部尚书王恒、昭远将军集兵在离京不到一里处驻下。顿时京中大乱,朝中人心惶惶。
次日
王恒派亲信进京谈判。要求皇甫翰拟旨弃位。皇帝轻蔑一笑,谴走了那所谓的使者,让他带话给死到临头的两人不要再执迷不悟。
当日公输月连夜出宫。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一日
军临城下,曹、孟之军将皇城包围。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二日
天出奇的冷。
整个夏天堆积的热量在漫长的秋天中如数散去,因而,留给初冬的便只剩下永不停息的风,和永无止境的冷。
皇帝就在这瑟瑟的寒风中,冷眼望著昔日伏帖恭顺的臣子嚣张地乱吠。
“皇甫翰,只要你拟一旨弃位,朕便饶你不死!”曹孟嚣张的声音如寒风中一把尖利的刀残割著皇帝的耳朵。此时他的人马已经包围了京都,且有足够的粮草。在他看来,皇位已是煮熟了的鸭子,怎麽飞都飞不掉了。
“曹爱卿。”
年轻皇帝终敛了道不出的寂寞,调笑著沈步从殿中走出,朗声道:“曹爱卿可知,无故兵围皇城即杀,无视圣上称‘朕’该剐?”
曹孟纵横沙场多年,此刻却忽然慌起来。按道理,这个小皇帝现在该吓的直发抖才对,为什麽…为什麽,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怎麽不见王卿家?”皇甫翰妄然而带讽的一句话让对方的脸开始发白。
“皇甫翰,朕…我已命人围了皇城,不要再作无谓的反抗!”
“呵,想必王爱卿正忙著守城吧。”皇甫翰亮如星子的黑色瞳孔中射出光来:“朕的好爱卿,为了替朕守好此城,竟抱病上阵。你说朕该如何赏你?凌迟可好?”轻笑从棱角分明的绛唇中泻出来。
这次,的确是如此安排。曹孟带一小队人马进宫逼皇甫翰退位,而王恒则负责围住城池不让任何人逃出去。
见对方将自己识得一清二楚,不免有些泄气。但仍不死心地吊著嗓子替自己壮胆:“不要再多说废话!”
“爱卿说得极是。朕也不想再说了。”皇帝的眼神忽由柔和变得阴冷,像是柄无形的匕首直直捅进人的心窝:“把他带上来。”
一个侍卫押著披头散发的一人,站在皇甫翰身後。
这──
这正是本该在城下的王恒!
曹孟惊极,忙转首望城下,陡然发觉身著盔甲的一人正高举兵符指挥著军队井然有序撤退。这才知道上了当。
瞬时瘫软在地。
皇甫翰扫视著面露惧色的士兵,一字一顿:“谋反死罪,朕念尔等非主谋,投甲弃兵者不杀。”
“锵”
一阵阵兵器落地的声音回响在十二月的京都。
皇帝又赢了一局。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三日
叛臣王恒、曹孟被判死。景帝心仁,留其全尸,各赐鸩酒一杯。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四日
景帝出宫巡游,以平息百姓之惊。
数万群众为亲眼目睹圣明君主的真容将街头挤得水泄不通。
年轻的皇帝坐在龙驾之中威仪万千,引得众人纷纷叩首,大呼万岁。
足襄三年十二月十五日
景帝封下三臣
二品工部尚书 史文成
二品诚远将军 苏旭
一品御前侍卫兼禁卫军首领 公输月
自陈瑜告老还乡後便空缺的户部尚书一职则由原户部尚书侍郎严姚明担任。
短短几月,朝中的势力便有了微妙的变化,年轻的皇帝开始著手培养自己的亲信。
次年元月,边疆连传捷报。打了数年的仗,总算是赢了。
平和将军一行人班师回朝。
足襄四年二月
北狄派出使者带公主盈盈朝见,并表示愿两国永世修好。
皇帝龙心大悦。
盈盈公主被献入宫,册封为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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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北狄的公主进宫所为何事?”抿了口茶,刚刚平反平乱的皇帝显得悠闲自得。宣了胞弟在御书房闲聊。
“反正没什麽好事。”皇甫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