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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官大一阶压死人,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萧鸿章的打算。
“只要皇上喜欢。老夫就是被当众指责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合上盒子,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夫备的贺礼是前几朝宜兴窑里出的瓷笔洗。也花了不少银子。”
赵舆清不明就里不敢瞎接话。
“皇上早朝点名要它!哎,皇上喜欢,多少银子也得买不是?”
赵舆清这回听出了萧鸿章是在借机骂皇帝,嘴上说不许铺张,却还指名要名贵的器物。心中“咯噔”一下,不过还是摆着笑脸道:“像下官这样的,有钱也送不上去啊。”
萧鸿章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顿时朗声一笑:“赵大人好风趣。这话在理。你的东西便交给老夫,老夫一定呈给皇上!”
“多谢大人。”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连声说:“还请大人在皇上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你我有缘,以后你便多来相府走动走动。”
赵舆清欢欣不已,却不敢过分表露,离座深深鞠了个躬,谢过萧鸿章,才又坐下。
顿时,萧鸿章对他的好感更增了一层。
两人又攀谈了多时,直到圆日西沉,赵舆清才约了下次期会的时间,告别退出府来。
走出萧府,拐角处早停着一顶软轿在等他,趁四下无人一闪身便入了轿。
那顶不起眼的小轿一路直奔宫殿,进了宫便直奔“养心殿”。
“皇上,赵大人到了。”传话的太监声音轻柔,生怕扰了正闭目养神的皇帝。
“让他进来。”
“是。”被皇帝清冽的声音吓了一跳,太监不敢怠慢,立刻奔出殿把赵舆清引了进来。
知道皇帝和赵舆清有要事相商,颇有自知之明地退出殿。
却被皇帝叫住:“赵大人来朕这,外头要是听到一点风声,朕便权当你说的,知道么?”
那太监顿觉脖子一凉,转身磕了几个头:“奴才知道,不敢乱说。”
见皇甫翰朝他点了点头,才脚下生风飞一般地退出去。他曾有幸服侍过先皇,先皇的君威已是要命,可眼前这个在位皇帝,年龄不大,却从头到脚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让人看了心中发凉!
“怎么?收下了?”
面对近臣,皇甫翰的姿态算得上慵懒,只是撑起身子半坐着,远不如朝上那般端正,但散发出的气势却更胜几分。
赵舆清是原诚力荐的死士,但仍不免为那王气一慑,正色道:“是。”
皇帝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不再看阶下之人,转而把玩起龙榻上的一颗珠子来。许久才又发一问:“他可是竭力拉拢你?”
赵舆清神色不变,人却跪下去:“不敢瞒皇上。丞相听了我的请求,三言两语便应承下来,还让我多去相府走动。”
这个萧鸿章倒是会做人情。
“那你替朕猜猜,丞相拉拢手握重兵的京都巡抚想要做什么?”
皇帝的嗓音仍是慵懒,却说得跪地之人将身子折得更低了些。许久才憋出三个字:
“臣不敢。”
果然。又是不敢。难道王党之中真的只有月才敢和他讲真话么?皇甫翰不知该喜该忧,不再勉强赵舆清,自己分析起来:“丞相手里现成可用的精兵有一千,再加上你手下的,你算算有多少?!”
赵舆清担任守京重任,可调动的人数自然远超众省巡抚。细数来竟有足足四千。
“算清楚了?”皇帝一步步地下了台阶,扶起跪着的赵舆清,那清冷的眸里波澜不兴:“萧鸿章,是要反了。”
赵舆清被那毒如蛇蝎的双眸慑得浑身一震:“臣誓死效忠皇上!”
“朕知道。”
那简单的三个字,听来有如特赦,让揪紧的心稍微一松。
“你退下吧。”君心难测,难得皇帝表明信任,赵舆清直觉热血翻腾,恨不得立刻冲进萧府,除了皇帝的心头大患。听到君主有令,没有异议,立刻退了出去。
54
第 54 章
八月初一这天,皇帝生辰,大赦天下。京中百官分队而列,望阙叩头,随后一一呈上贺礼。
丞相献了青瓷笔洗和南海夜明珠两件宝贝,引得龙心大悦,当场打了赏。
当晚,皇帝于御花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人人欣喜,纵酒欢歌,通宵达旦。
八月初二夜流水亭
“翰,你找我?”
皇甫翰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头,欣喜的表情毫不掩饰。
“嗯,我的贺礼呢?”
“啊?”面对伸着手的皇帝,公输月明显一愣。
“生辰贺礼啊!昨天众人都给了,就差你!你不会想赖吧?”
闻言,公输月不禁宠溺一笑,无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面娃娃。
“就这样?”嘴上不满,手却已经伸出去接过来:“怎么这么小气?”
“看你喜欢才买的,不喜欢?”说着伸手便要夺回来。却被皇帝躲开:“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哪有再抢回去的道理。”
“唔,你送给朕这么金贵的礼,朕便回送你一个。”
望着那英气横溢的脸上凭空添了几分调皮,公输月暗忖不知又是什么把戏,举步跟在皇甫翰身后。
皇甫翰停在一片略显荒芜的庭院面前,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没人才带着公输月进了院。
过了拱桥,眼前是一座别致的小轩。
屋里亮着灯。
公输月有疑,步子不禁滞了滞。却见皇甫翰对他一笑,便放下心来,跟着走进去。
屋内无人。
“公输卿,是朕。”
看皇甫翰的语气不是在喊他,公输月的眼皮忽然猛跳了几下。
看似固定的屏风缓缓移开,一个男子从中走出来。
目光触及那人的脸,公输月不禁呆住了。——那是和他相差无几的脸。
男人看到他显然也惊极了,顿时愣愣地站着,连礼都忘了行。
半晌才嘴唇颤动,轻声喊出一个“月”字。
十余年没见,重逢之喜,可想而知。
可公输月深信,公输璇早在多年前便被皇帝暗中赐死。
如今见到与自己相貌相近之人,心中竟有诸多怀疑。
一时之间,心如浪搅却不发一声。
当年才动天下的公输璇,见他不动声色,自然明白儿子的疑虑,沉吟半晌道:“你刚满月时,为父便送你去了不归处;当年一场血灾,公输家家破人亡,这十几年来你生死未卜,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你竟不愿叫一声爹么?”
公输月的嘴唇动了动,却终未吐一字。那有如上好宝石的双眸幽幽泛着光,让人无法捉摸。
公输璇微微一叹,从袖中抽出一扇,展开,铜黄色绢丝扇面上是一幅山明水秀图,那扇子的扇骨极细,柄上分明刻着“公输”二字。
此物为证,自然错不了了!
公输月接过它,和自己持带多年的扇子一比,果然分毫不差。
心潮顿涌,这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爹”。
公输璇欣然一笑,眼里也有些湿润,却碍于皇甫翰在场,没有表露:“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爹’。”
公输月无言以对,凤目流转,万景成空。
皇甫翰见状,竟有些后悔没早日让他们相见。他轻咳了一声:“两位爱卿,久别重逢,朕便不再叨扰爱卿叙旧…”
“皇上!”公输璇正色看他:“皇恩浩荡,如同再造,什么叨扰不叨扰!”说着便要跪下,却被皇甫翰一把扶住。
“爱卿言重了。朕本能让你们早些见面的,拖到现在已经是朕的不是。”
心思细致的公输璇一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望向皇帝:“皇上要除萧鸿章了?”
不愧是才智双绝的公输璇!这样就猜出他的心思来。
皇甫翰轻声应了一下。那深不见底的眼里浮上一抹冷色。
此时,萧鸿章受了皇后的邀约,正在后宫与女儿喝茶谈心。
“让你办的事情办了么?”屏退了宫人,萧鸿章接过女儿亲自奉上的茶水。
萧子瑕神色一恙,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皱着眉道:“还没。皇上不信女儿,女儿没机会。”
“哼。这个小皇帝的确精得很,要害他不容易。”低头抿了口茶:“这几天的早朝,他处处与我针锋相对,安插在他身边的太监也被调去了别处。再不使些手段,萧家的地位恐怕不保了。”
“爹说得有理。可皇上他很少和女儿独处。要在膳食里下药,又有那么多尝菜的太监宫女。”
“别急,这事急也急不来。”
“那爹的意思是?”
“我知道,皇帝立你为后心不甘情不愿,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早就知道,可听到“心不甘情不愿”几字,心还是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
“不过,夫妻之事总还是要行的,不怕没机会下手。”露着精光的眼睛在萧子瑕身上打量,这让她头皮一麻。
“我特地让人从关外找了这两种药。”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小药包:“红色系着的是‘玉眠’,白色丝娟包着的是‘寒石散’。”
“爹!你要女儿毒杀皇上!?”听这两个名字顿时毛骨悚然,萧子瑕一时无法自制,竟站了起来。
“坐下!谁说要毒死他!”
“那…”听到皇甫翰性命无虞心里踏实了些。
“‘玉眠’是药效奇特的迷药。在关外常用来审犯人,这药常人只要吸进一点,便定会实话是说。只是,用药一次只能问一件事。”
将玉眠放在萧子瑕面前,又拿起丝绢包着的另一种药:“‘寒石散’的用处更是有趣。吸进少量药粉不会对性命有害,顶多卧病在床,无力处理朝政。不过用量要是大了便立死,死相却和病死无异。”
萧子瑕听得一身冷汗,面上却仍笑着在自己杯子里添了些茶水:“爹想女儿怎么做?”
“你先用‘玉眠’,问问皇帝在萧府安插了哪些耳目。查出来了便告诉我。”
“那‘寒石散’?”
“我不盼皇帝驾崩,你只要弄得他无力理政便行了。”
“女儿明白了。”接过萧鸿掌手里的药包,放入袖中。
“娘和蔷儿都好么?”
“只要你按着爹的意思办,便一切都好。”
见萧鸿章无意多谈家事,萧子瑕咬着唇,沉默下来。
萧鸿章交代了要办的事情又叮咛了几句,便失了谈性。又喝了几杯茶便说时候太晚,没有皇帝的允许,不便留宿内宫。
萧子瑕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和他告了别。她身份特殊,不方便送生父出宫,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明明才分手,竟又开始想念了。也是,从小到大,父亲对她是最疼爱的。
如今她身处内宫,终日不见双亲,心里自是寂寞,却无处可讲。好容易开了这个口和一同长大的水袖倾诉。岂料那个丫头涕泪纵横,哭得比她还大声。到最后竟还要她去安慰。
目送着萧鸿章,直到那抹影子化作小点淹没在夜色里再看不见,才收回目光,悠悠地叹了口气。
伸手去摸袖子里揣着的两包药。想到这药是要用在皇甫翰身上,她的心猛地一痛。
可这次真的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毕竟,这丝绢包着的不仅是两包千金难买的奇药,更是父亲对她的信任。她不忍心伤害翰,却也不忍辜负父亲的信任。爱情与亲情孰轻孰重,她一时分不清楚。
从今往后,只为皇上。
就在爽然若失之时,前日的誓言忽然被记起,炸响在耳边。那晚温润却自有一番疏冷的英俊脸孔骤然浮现。
握住药包手紧了紧瞬时又松开。那纯净如水的美目中闪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