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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将他一路拉回了自己屋内。
孤鸿今日所为,实是让我诧异,又有些失望,素日里,我只觉他聪慧有礼,年轻却又并不莽撞,今日,却便如武林中常见的那些初出武林,热血灌头的毛头少年一般,所为大失水准且不言,甚至一意出言挑衅,也不惧西门吹雪会从此记住了他。我默默苦笑了一下,若非心中起了不该有的妄念,便算是我,亦不想要被西门吹雪记得,毕竟,西门吹雪会记得的人,除了朋友,便是将要死于他的剑下之人。西门吹雪的剑法太高,然而在这个世上,一个人的武功如果太高,那么,他必然很少有敌人,甚至连仇人都不会有,而性情孤高冷傲如西门吹雪,他的朋友只会比敌人更少。如我这般会利欲熏心,将至诚二字抛诸脑后,图谋篡逆之人,只怕,必然不会是前者了。叶孤城从不畏死,既然用剑,今日剑上流溢着对手的血,终有一日,亦会沾上自己的血,我只怕,纵然一死,亦无法在那人心中,留下丝毫痕迹。所以,我如今,只想要一直活下去,纵然永远只是痴心妄念,我亦希望,能够一直看着他,活着看着他。但若是能令他永远记得叶孤城这个名字,或许,死于他的剑下,也很好。
我看着面上一派冷酷,眼底却还是隐隐透着倔强的孤鸿,心下不由暗叹,初出茅庐的少年,总是心比天高的,而西门吹雪,偏偏又有足够的魅力,来征服一个像他这样的少年……便连我,不也一样,亦被征服了……正想开口,但却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孤鸿他,其实很像一个人,他像的是……西门吹雪!微微拧起眉,对于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我亦是心底一惊,对于那个人,对于西门吹雪,我竟然,已经迷恋到了如斯地步了吗,望他人而如见其影……我再细细的看,但又越看越觉不像,真的不像。孤鸿没有他剑一样孤峭的眉,没有他寒意森然光华凛冽的眸,更没有他深深透出无情意味,薄似纸般的唇,便连面部轮廓,比之西门吹雪的冷酷刚毅,亦嫌太柔,整个人,更少了股自骨中透出的冰冷,少了他那种,遗世独立般的彻骨寒意。但是隐隐的,我又觉得他,于恍惚间,似与西门吹雪的身影重合了,果然,还是我的心魔太重吗……
孤鸿被我打量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兄长,兄长为何阻止我?”
我微微垂下眼:“你真的明白,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向西门吹雪挑战,你可知那人剑下,从未有过留情二字!如今叶氏血裔只剩你我二人,我自幼学剑,而自我握剑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时刻准备着死于别人的剑下,但是你不能死,你必须活着,叶氏的血,必须由你来延续。西门吹雪的剑,于你可谓天地之别,纵然要死,你亦不能死的如此毫无意义!
孤鸿完全没有注意到我隐去的话,他的表情未变,苍白的面色却是兴奋的满脸泛红,而我自小到大看着他长到今日,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他说:“我当然明白,我见到了万梅山庄庄主,我见到了西门吹雪!”他的眉眼仍是冷酷的,但他此刻的神情,却是陶醉的,显而易见的,难以掩饰的陶醉,他的这种表情,让我觉得,此时便是有一个三岁的孩子拿剑刺向他,他只怕也是抵挡不住的。他还在激动的陶醉着:“他真的像传说中的一样,一样冷酷,一样高傲,更如传说中的一样耀眼。”
看着孤鸿这副着魔般的样子,一时间,我只觉得,似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或许,当我为那人如痴如狂之时,在旁人眼中,亦是如此癫狂疯魔吧。我觉得,我必须说些什么。我知道知道西门吹雪的剑,西门吹雪的好,但是,叶氏有我一人为心魔所扰,已然足够,亦已然太多,我不该,让孤鸿亦就此泥足深陷。我只觉自己语声越发冰冷:“西门吹雪出剑,也一样无情。”
孤鸿圆睁着眼睛,两只眼睛发着光,喃喃道:“我知道,可我还是想要更靠近他,想要和他一样,想要成为第二个西门吹雪。”
我冷冷的截断了他的话:“那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练剑。”若你能将用在衣饰打扮上的心思,全用于练剑,或许此刻,你已经能更加接近西门吹雪,更加接近他的剑,还有,你不该想要成为第二个西门吹雪,若真有志气,你该想的,是如何超越西门吹雪。那个人最希望见到的,绝不会是将他的话奉为圣旨,亦步亦趋的跟随他脚印的影子,而是一个能够与他并驾齐驱,甚至超越他的对手,只有这样的人,才真正能入他眼内!所以,“西门吹雪,不会喜欢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子!”
我的话,一语既出,便让孤鸿沉默了下去,我心中隐隐欣慰,只望,这番话真的能让孤鸿若有所悟,从此潜心剑道,不要再与他的兄长,踏上同一条注定无果的道路,毕竟,那个人的眼中,永远都只有剑,甚至直至今日,我尚且不知,在西门吹雪的眼中心底,叶孤城,究竟是一个人,亦或是,只代表了一柄,尚能与他一战的剑……
纵然情思纠缠,妄念难消,我终是白云城的城主,不能终日里郁郁于情,而今日岛上来客,我仍要出迎。来人自名宫九,自称乃是附近无名岛之主,且携一船厚礼而至,这些于我心中实不值几何,毕竟及至今日,名利财势皆已不入我眼内,纵然来历莫测,叶孤城但凡一剑在手,又曾惧过何人,唯一心忧者,便是,不知为何,一听来者报名,素来冷淡傲物,不理外事的西门吹雪,竟也坚持一同出迎……
一路上我皆有些心神不属,为身边之人,亦为将到之客。待那人至,我自觉评断中肯,亦觉若只论外表形神,那人可谓形貌流俗,神气不专,实不该入得西门吹雪眼内才是。可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便已察觉,西门吹雪虽仍未出言,但眼底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光彩,却绝异往日观众人皆如观草木土石之态。我面上只但自沉吟不语,心底,却终是忍不住默默打量细思。孤寒绝傲如西门吹雪,几曾对人这般神情炽热,寒眸如火……目光转而落于那人面上微须,隐隐间,我忽而若有所悟,这世间,能引西门吹雪这般异态之人,莫非……陆小凤!
叶孤城番外(十)
纵然心中疑虑难消,我还是上前一步,与之见礼,略略客套了几句,只是终不免目光几番转圜,还是落于他的身上。只因,自当日我于万梅山庄归南海,若说就此让我萦萦于心,梦寐难消之人,是西门吹雪,那么还有一人,亦让我直到今日,仍是时不时的记起,而那人,就是陆小凤。
虽然相见不多,所处时日亦不长,但纵然冷漠寡淡如我,亦不得不承认,陆小凤的确是个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开朗健谈,风趣幽默尚只是表面,他最难得之处,便是绝不会提及,乃至追问别人所不欲言的话题,他永远都会去努力理解你,并且尊重你的想法,而且,他带给朋友的,永远是欢乐和希望。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陆小凤,便连我,也几乎忘却自己身上所负的,属于整个叶氏的希望和重责,忍不住的想要与他成为朋友,而更遑论,我这段时日来,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毕竟,西门吹雪,已经孤冷了太久,也寂寞了太久。
但是,此时此刻,见到西门吹雪对面前之人如此殊异,我却是不由自心底,隐隐的泛起一股苦涩之感。我与陆小凤两人,或许今生今世,永远也成不了至交好友,便只为了,我面前,这孤寒傲雪的男子。我不住打量,那自称宫九之人自然也不会毫无所觉,只是却并未现于面上,依旧是那般一看便是风流气十足的笑意,开言道:“在下素来孤陋寡闻,少识天下英雄,敢问叶城主,这一位是……”我见他一边问,一边尚不知收敛的连连将目光落于西门吹雪身上,还一番故作惊讶,想及前事,一时间,更是不由得,一口郁气直直顶上胸口,待得见到西门吹雪那双素日里寒意漠然的眸子,自他话音一落,便愈是亮的灼人,心中,徒自是百般滋味难言,愈加的一语难出。莫非,在你眼底,叶孤城真的如此形容淡渺,尚不如,这形貌流俗的男子,堪博你一顾?
正当此时,我却是忽闻一片脚步声由远至近,方方眉眼一棱,便只听南王世子于不远处笑言:“宫少岛主不知,这一位乃是天下闻名的侠士,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西门壮士。”
……南王世子这一言方入耳中,一时之间,我竟不知是该怒,亦或是该笑,方宜此情此景,一口气便就此硬生生梗于喉中。叶氏乃是前朝皇族帝裔,叶孤城亦是幼秉严训,深得鸿儒教化之功,于理,自然深明南王世子此言,实无不妥之处。壮士之语,实是官吏仕贵于草莽高士的俗称之敬语,不但无有恶意,反是有几分敬心在其内。只是,于情……不知为何,一想及西门吹雪四字,竟与壮士二字相连,恼怒之余,纵然素日里冷情淡漠已惯,早已不为外物、闲言所动,但一提及西门吹雪,我亦居然暗暗在心底,生出几分失笑之感。转眼间略略瞥过正冷然立于一侧的西门吹雪,但见他神情冷峻之外,眉眼间却生生多了几许隐而难现的羞恼之意,一望之下,我亦是不由情不自禁,心底竟反是笑意愈盛。纵然孤高傲岸,遗世独立,或许有时尚不如一字不识的莽夫活的畅快,亦是世事难言。不过,经此一事,我反是心中郁气尽消,但亦只是紧紧抿住唇,闭口不言,只忧面上或会一时难禁,泄出心底笑意,反引得西门吹雪更是不悦,但面上仍是不觉间微微颤动了一下。心下唯有轻叹,果然,有时候,静心凝神,实是说易行难。
南王世子自小娇养我亦早知,但今日才觉他竟似是丝毫不谙察言观色。西门吹雪此刻已是面罩严霜,寒意之盛,近乎眉眼皆凝,而我忆及他方才的话,曾让西门吹雪露出了那般表情,那般,如今时日,我亦只能于浮光掠影的记忆中,或于梦中方能再见的水边含怒之容,有心出言相阻,却未想他竟还在絮絮不止:“……西门壮士文武双全,此次叶城主生辰更是送上了亲笔书画一幅,实是大雅之事啊。”
一时间,我只觉心头似是被什么重重一拧。痴心于剑,固然此生注定孤寂,却终是无忧无喜,无悲亦无怒,况且,有剑相陪,今生已然足够,亦当知足。及至今日情景,或许确是叶孤城贪心太过,痴心妄求,方至喜乐忧怒,从此俱操人手,牵念难休,便可叹直到此时,我仍然念着那人,念着,西门吹雪……
心念流转间,我只觉心中郁郁,世间实是了无生趣,只余一抹亮色,却偏偏令我日夕为之所苦,便见宫九手上宝珠珠光宝气,望之耀眼生花,纵知此物价值连城,能于我所谋之大计颇有补益,亦再无往日为复国筹算之心了。但正方此时,西门吹雪却忽然冷声道:“叶城主,这位是……”纵然我原本还有几分为南王世子转圜之意,亦尽数被他方才一句话给抵消了,我只沉声道:“这位是南王世子。”叶氏复国筹备已久,飞仙岛上端倪难掩,以你之心思巧妙,一探便知,叶孤城,亦自知秉性木讷愚钝,又岂是能瞒得住你之人?更何况,无论如何,我终究是不愿瞒你。
之后,南王世子出言越发放肆无忌,虽未明着对西门吹雪和宫九这两人折辱,言中却是屡屡带刺,不知旁人心中如何做想,我却已是听的心中隐隐生怒,眉峰更是紧皱,西门吹雪,亦是你评判得的?只是念及大事,方才强自隐忍不发,但是心头,却终究是缓缓在收紧,西门吹雪,不只是我所认定的知己,更是……纵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叶孤城一己私事,亦不需由旁人置喙!但此刻,我却只能紧紧抿着唇,任由整个人,被那支似剑梅花,生生刺得心头沥血。
西门吹雪走了,我不敢开口留他,宫九也要走,却言想要与西门吹雪同居一处。
痴心妄想!我眼中一寒,耳中却是只听自己冷冷道:“西门庄主素爱清净,不喜与人同住。况且白云城虽然简陋,但也还不至于慢待了贵客,叶某到时自会给宫少岛主安排住处。”眼神淫 邪,神气不正,叶孤城纵然未生妄念,亦绝不会将你安排与西门吹雪同居的!那个人,素来喜静爱洁,便连我,亦是修竹雅宅,扫尘以待,尚不敢稍有失礼,莫说若你这般,便是陆小凤亲至,叶孤城亦绝不允他擅扰。
及至夜间,我轻抚棋盒,心中纠缠郁结了许久,遥望西门吹雪屋中那通明的灯火,虽只相隔数步之遥,却终究还是没有踏出一步。咫尺天涯,不过如此,罢了,叶孤城孤傲一生,既然那人无心,又何必作此态。我默默垂眼,放下手中几番摩挲,已然温热的棋盒,转身推门而出。
海边踏月,本是极风雅之事,此时此刻,我身边所伴之人,亦是品貌悦人,更兼满腹珠玑的世家公子,只可惜,月色华美,我与身边之人所言的,却尽是名缰利锁这等俗物。想及此处,我亦自心下苦笑,也难怪,西门吹雪会更喜陆小凤,如此一个汲汲于名利的叶孤城,也确然不堪握剑,更不配,被那个一心向剑之人引为知己,……我心神不属,言辞间自然怠慢,南王世子却已是面露不悦之色:“……叶城主,那西门吹雪并不在计划之内,为何要留下他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