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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疲惫,被飞鹰堡的人抓来的这几天,虽说并无虐待,但也让她精疲力倦疲惫不堪,若不是因为想要知道真相而苦苦支撑着,她早就倒下了。
  现下玄生的到来让她放下了心,心头一宽,那疲倦衰弱便铺天盖地的袭来,都快撑不住了。
  “双净……”
  玄生的声音像是从充满浓雾的远方海岸传来一样,她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嗯?”
  “身体还可以么?我们……”
  话未说完,只听一阵巨响,有人在墙壁上用力强捶,澈水焦急的声音隔着水声传了过来:“玄生!!小净!!你们在里面么?!”
  “是楼主!”玄生又惊又喜,不觉喊道:“楼主,我们在!”话未完毕,猛然发现水已经接近耳垂了,他心头一惊,伸手抬去,便立即触碰到了天花板,冰凉的石头触感传来,震得他一阵麻木,立即往双净所在的地方游了过去。
  “双净!”抱住她往水面浮起,玄生用力地往墙壁击去一掌,起先他就试图击碎石墙了,但用尽全力也没有丝毫作用,绿玉陶石不愧是海底最坚固的石头,他双拳差点作废,也没有让它划出一道裂痕。但现在澈水在外,他用拳头来示意他们所在之处,若两人同时全力击去的话,或许可以弄碎这堵墙。
  “他们在这里!”梅花站在外面听到闷闷的响声,不觉惊呼道:“玄生!玄生!你再打一次看看!”
  一阵拳击之声响来,两人相看一眼,都随着声音来源往左边移去。
  “怎么声音越来越小了?!”梅花仔细听着不觉蹙眉,耳朵贴上了墙壁聆听片刻,不觉惊道:“里面有水!澈水,他们必定被困在里面了!要快……”
  “你让开!”重重楼楼主猛然喝道,声音愤怒冰冷:“我来击碎它!”
  “不可能的。”陇也站在他们身后平静说道,一双眼眸没有波澜:“这座楼最下面这层是专门用来闭门练功所造的,为了保持四季如冬的气候,专门用绿玉陶石制造。任凭人力,是不可能击溃它的……”
  “别小看人了。”澈水根本就不理他,双眼定定地看着那堵墙:“开什么玩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里面……”他退后一步,抽出了桃花银扇,冷笑一声:“就算我杜澈水死在这个地方,也要把小净和玄生救出来。”
  他说这话之时,四周空气骤然冷却,夜风吹过了身后的树林,发出了雨滴落地一样的沙沙声音。梅花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很像一只在山野之中的苍色雄狼,有着凌厉尖锐并且萧然的气势,这样的动物,虽然平时习惯了独来独往地在黑暗寂静之中放肆狂怒的穿梭着,但一旦找到了同伴,便会不顾一切的守护它们。面对敌人时,它要么一决胜负,要么,同归于尽。
  “澈水……”她不由自主地唤道,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但对方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在室内里,水已经浸满了每一个角落,玄生托着双净,让她平躺而浮在水面上,一手依然稳住她的心脉,一手用力地瞧着石壁。随着时间和流水的流逝,他感到呼吸越来越难,手也几乎失去了感应。嘴边传来了咸咸的味道。他知道这涌进来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某种或许早已腐烂的药水,他们在这里泡久了,那药效便慢慢出来了,四肢麻痹无力,连意识都慢慢模糊。
  他死在这里没有关系,但无论如何都要让双净出去。
  想到这里,不觉伸手紧紧抱住她,一手在背后一手扶着她的头,俯身下去感觉到她低微的呼吸,这才稍微安了心。
  猛然一阵震动传来,似乎整个阁楼都动了动。
  “呜……!”澈水一手的扇子嵌在了石墙上面,他用力的喘息着,苍白的脸上已是满头大汗,连退两步,再次用尽全力挥去:“喝啊啊啊啊啊!!!”
  四周顿时狂风大作,梅花站在后面被吹的连连后退,几乎站不稳脚步,向前看去,周围的树枝树叶全都被刮得凌乱狂飞,只听铿——!的一声,顿时一圈空气波流全力震出,她猛然往后翻了过去。
  “!!”澈水无力摔倒,一手搭在卡在石壁里的扇柄上用力地喘息着,汗水从他额头上滚滚流下,而那堵布满蔓藤枯枝的墙壁却只有两道裂痕,仿佛吸收了他的全部力量。澈水惨白着脸看去,心中不觉一阵惊慌,恐惧和害怕无边无际的把他吞咽。
  “混账!”他不觉怒吼,一拳打在了丝毫不动的墙上,手掌已是伤痕累累,拳头关节全都血肉模糊。“混账混账混账混账!!”他用力往墙上拍着,眼眶泛红,表情扭曲。
  快来不及了!
  梅花抬起头来,只见那人脸色灰白如死,双瞳全是惊慌失措,他贴在墙上静静聆听,微微地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道:“……梅花,你听得见里面的动静么?”
  梅花一震,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骤然结冻起来了。她急忙扑向石墙,耳朵贴在上面仔细聆听,半晌才微微松了口气:“他们还活着!”
  “那好……”澈水如获重视,扯出一抹冰冷萧杀的淡然微笑,像是看到最强势的敌人那般专注并且充满斗志:“你让开……”
  在里面,双净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意识模糊,四肢冰冷,如果不是因为感觉到玄生在自己身后紧紧搂住的话,早已没有支撑的理由而倒下了。倒不是因为无法呼吸的原因,而是这四处的药水和保持着清醒的疲惫。
  她艰难地大口呼吸着,水已经覆盖了她的全身,只能仰面保持在水面外,很快地,四处有可以呼吸的地方了。
  她忍不住一丝惊骇,玄生怎么可以死在这个地方?!
  忽然一只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腰,玄生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脸上,然后,他的双唇覆了过来。
  空气随着他温柔的吸吮摩擦传来,背后也有一阵阵暖暖的气流随着玄生的心跳传递而来。双净不由自主地揽住了他的脖子,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整个人便贴上了他的胸膛。
  就这样死去。其实也很好的。
  但是玄生……我舍不得让你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呢。
  忽然脑海里有什么画面闪过,双净猛然记起了什么,她顿时睁开了眼睛,不知不觉地往墙壁摸索了过去。
  轰——!
  猛然,又有一阵震动传来。
  “澈水!!”梅花看的惊心动魄,她脸色尽失,想要上前阻止那个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的疯狂男子却不敢前进。
  眼前,澈水的半张脸全都被红血染浸,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再次站起身来,稳住脚步深深呼吸,然后……
  “喝啊!!”一步退后,足尖奋力一点而高高跃起,他在半空中开始翻滚加速,然后……碰——!!!顿时往墙上撞去!
  “澈水!!”
  重重楼楼主被反弹在地上狼狈的滚了几圈,这才勉强地撑起了身子,半跪半坐地有点绝望的望向了那堵丝毫不动的石壁。
  “澈水……”梅花在他后面,忍不住冲上去一手按住了他的肩,但阻止的话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
  她听到他低低地说着什么,不禁俯下身去,却见澈水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长发凌乱地沾着血而遮盖了半张绝世俊美的脸,深红色的血色流淌在雪白的肌肤上,忽然就有了一种尖锐而残忍的美。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她只听到他这样在急促的呼吸喘息之间这样喃喃说着。双瞳迷茫,脸色悲恸。
  —阿澈……你……没事么?—
  那是沉天沙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那个女子从重重楼的顶楼身负重伤的坠下,在自己赶到她的身边扶起她的时候,只来得及伸出颤抖中的长指,微笑着问道,你,没事么。
  手没有来得及触碰到他的肌肤就颓然落下。
  从此,生死两茫茫,半夜梦醒时,无处话凄凉。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澈水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缓慢而咬着牙再次站了起来。
  我怎么可以有事?
  这些年来,他都是这样告诉着自己的。
  我怎么可以有事?
  这个位置,是天沙丧失生命换来的。
  是双净痛失健康武功换来的。
  是玄生失去记忆换来的。
  他不能有事,不能倒下,不能软弱,不能失败。
  他向那栋阁楼看望了过去,想着里面的两个人,想着那个再也不会见到的女子。
  他们其实都只是上天的棋子,注定要走一条艰难辛苦的道路。而这些人,用尽了全力,血肉模糊而支离破碎的为他铺出了一条道路,让他最先逃出了命运的手掌。
  呼吸之间,仿佛又看到了天沙笑吟吟地倚窗倒茶,又看到了在树上如精灵一样轻盈穿梭的双净,又看到了淡然潇洒地笑着的玄生。
  胸口发出了一阵阵的疼痛,头也剧痛欲裂。
  但是,他不能有事。
  坚持着再次站了起来,眨着眼睛都觉得疼痛,他恍惚的想起了方才看到的景象。
  沙沙,你等等我……
  “澈水……!!”梅花在他后面伸出了手,却触摸不到他的衣袍。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模糊,泪水滚滚地落了下来。她想要说出什么,喉咙却哽咽的疼痛而发不出声音。
  “梅花……”重重楼楼主忽然轻声说道,回过头来,充满血液的脸冲着她温柔一笑:“待会儿……在墙壁粉碎的时候,请你一定要把玄生和双净救出来。”
  梅花不语,她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泪水划过了脸颊,被微风吹得极冷。
  澈水的头发被风吹散,乌黑如墨的长长发丝如飘荡在空中的一卷丝绸,有着瀑布一样的光亮,几丝月光如雨滴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俊美潇洒的轮廓被镀了一层银色的柔光,仿佛随时会乘风离去的仙人。
  “还有梅花……”杜澈水笑了,笑的倾城倾国,笑的如春风沐浴,他一笑,整个夜晚仿佛都明亮了起来:“我真的……很高兴,很荣幸……认识了你。梅花堂的堂主。”
  “澈水……”梅花看的痴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澈水已经转过身去了。
  他静静地站在群山深林的夜晚之间,犹如巨人顶天立地。
  然后,所有的疼痛和不适都渐渐的消失了。
  他睁开眼,看见了重重楼里伴着他醉生梦死而撒娇的锦官,看见了站在一边困扰苦恼的摇着头的白云。翻越了千山万水,他看见在粼粼闪亮的河水湖畔,仍是十三岁的双净背着一把木剑在嘟着嘴巴洗着武器。眨了眨眼,仿佛玄生又皱着眉不耐烦地向他看来,在冷嘲讽刺之下总是暗地的帮助他。
  最后,他看见了在一片荷叶之间,有一位身穿粉衣的女子,笑吟吟地高唱着歌,划船驶来,见他在岸上微笑而立,便丢了船桨,踏水跃来。
  —阿澈……!— 她开心的叫道。
  杜澈水睁开了眼睛。
  在那一刻,有无比明亮璀璨的光芒从他眸目中反折而出。
  一阵狂风卷来,梅花没来得及高喊出声,眼前的男子已经犹如雄鹰旋转腾起。
  天沙……我回来了。
  双净努力挣脱了玄生的怀抱,不管对方惊愕失措的反应,她胡乱地往墙上摸去。
  绿玉陶石,生长在海底深处,坚固如刚,四季如冰,不宜做武器,却最适合制造医具或雕刻佛像。海底有一种生物为‘蠹’,柔软如藻,长宽圆扁,喜欢常年覆盖在绿玉陶石之上,许多会贴在其上至死,因此它便会有如翡翠一样的颜色,绿玉一名便如此得来。而蠹所覆盖的地方,便是此石最脆弱的地方,自古以来有许多出名工匠雕刻出精美无比的佛像来,却难以分辨这石头上的脆处,锤子一下,便毁了整件作品,让他们扼腕不已。
  如何分辨这绿玉陶石的弱处,身为制造天下无双的武器的七石门门主的她,是绝对知道的。
  玄生只见双净猛然一顿,然后便开始迅速地往墙壁的一处打去。又急忙回头看着他,拉着他的手去触摸某个地方,自己也不断地用脚用手踢捶奋打。他伸手摸去,不知为何感到那块墙壁有微微的温度,立即明白了解,拉开了她,然后用力出击,一拳往墙壁上打去。
  无奈那药水已经让他四肢麻痹,即使用尽了全身力量,也没有多少的作用。
  这时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水里了,没有一丝空气在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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