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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脸横肉,能喝一斤半白酒,吃一斤半生猪肉。老s一听破口大骂外语系美女“母猪赛貂蝉”。老s气不过,找老阴一合计,老阴大叫一声,灭了丫这头“母猪”,往小美女晾在营房外铁丝上的军帽里放了一只蟾蜍。事后牛辅导员罚老阴和老s罚跑操场三十圈,伙同军训班长花本山给母猪喂食十三天,同铺兄弟知情不报,“保甲连坐”,全部单脚蹲姿,站操场边儿三十分钟屹立不倒。
  老阴刚到养猪任上任,就请花本山抽软中华。
  “其实我们对你们没啥特殊要求。”训练完蹲姿,养猪班长花本山接过老阴的一根软中华,点燃,说道:“主要是你们牛辅导员 。”
  牛辅导员刚刚留校两年,需要出成绩,出效果,需要打三百杀威棒,杀杀林冲的锐气。牛辅导员身上配备三百双小鞋,满军营转悠,但凡有到非指定小卖部买吃的,不在宿舍里吃香蕉的,随地大小便的,熄灯以后讲黄色笑话鬼故事的,一律抓出来,单腿着地,练习蹲姿。小卖部是团长老婆开,一块五的矿泉水卖三块,三块钱的面包卖五块,军训伙食油汤寡水,肉是大肥母猪肉,女生都不知,男生三三两两守着,等女生扔出来肥肉。每到吃饭,陈不雷就端着个大搪瓷碗,挨家挨户转一圈,拣一堆大肥肉,给兄弟们分来吃。
  “他妈的什么军训,就是活监狱,喂肥了团长他老婆,爽了牛辅导员他自己。”
  “提起来老子就想砍人,姓牛的天天讲王阳明的“慎独慎独”,慎个屁的独,他自己当老师,利用职务之便泡学生会主席,又利用职务之便让他泡的女学生留校,操你妈的慎独。”老阴破口大骂,我们一齐捂住他嘴。牛辅导员威胁说,要把老阴遣返回校,老阴被罚练蹲姿,一脚的血泡,对牛辅导员余怒未息,躺席子上,一日三餐睡觉拉屎前都要心中默念祈祷:“姓牛的不得好死”。然后拿出纸笔,写:“牛老师,我对不起您,我之所以把蟾蜍放女生帽子里,因为我的生物学知识不丰富,我不知道那是蟾蜍,我以为那是青蛙,在我们老家的风俗里,把青蛙放到人衣服帽子里,是表达爱慕和欣赏的意思。我错了,我的问题是没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哲学上说,是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至于在宿舍外面花台上蹲着吃香蕉,这也是我的习惯。我家祖传有一种病,叫羊癫疯,每到羊癫疯发作前,我就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如果不及时吃点东西,就要躺地上打滚。我当时确实忘记了军纪的重要,就到团长夫人开的小卖部买了几根香蕉。这个问题上,我的错误也很严重,我不讲原则,又犯了机会主义错误。”牛辅导员最终没把老阴遣返,而是把老阴的检查书贴在办公室门上,以儆效尤。
  此后几天,事态看似平静。学生会日复一日的紧急集合、出操、偷偷到小卖部买零食吃。教官们日复一日到女生宿舍吹口琴、拉手风琴,跳国标,风头无两。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母猪赛貂蝉(3)
  直到倒数第二天早晨,出操阵列中,我举目眺望,对面女生队里,大片大片迷彩服波澜壮阔,整片整片迷彩服此起彼伏,有如大海扬波,万花齐放。我站在陈不雷左边,我的对面有一个女孩,小马尾辫儿,一身迷彩服下藏不住的倦怠。沉静时如沾满露珠的花骨朵,微笑时露珠滚动,大笑时,露珠溅落,没入泥土,都是一刹那。一刹那我怀疑我眼睛长错了,右手挥错了,大腿迈错了,就在我怀疑我错没错时我就真的错了。我的右手错扫到了陈不雷,左腿错扫到了老阴。我在一片大呼小叫中崴了脚。陈不雷错踩住我的鞋带。老阴错踩住了我的鞋跟,我唯一的胶鞋破了,全错。我对面的那个女孩儿笑出声来,所有的女孩都笑出声来,为我们的错误。我忘记了我的错误,我看到了我的正确,一个正确的女孩儿在正确的时间地点站在一个正确的角度,下午的阳光正好从她身后正确的倾泻而下,以至我看不到她的影子。我忘记了我的错误,我记得我的正确,这个女孩儿,军训来的卡车上和同车的女孩儿,那辆敞篷军用大卡车上,颠簸了三十几个男男女女,老阴跟陈不雷唠叨说,完了,这次同车的没一个美女。旁边儿一白白胖胖眼镜女生突然惊声尖叫:“小静,他们说你不是美女!”
  被叫做小静的女孩儿转过头,就像此刻,现在,刹那,瞬间,永远,她这么惊诧的转过头,刹那、瞬间,永远的笑起来,没有说一句话,然后就转过头去,我从小就得到教训,要讨女孩儿欢喜,一定要夸美女长的智慧,夸才女长的美丽,夸不美不才的女生温婉善良。我那时在车上,条件反射吐出一句话:“你长的真智慧。”小静歪了脑袋,默默看我,笑而不语。
  现在,烈日炎炎,操场水汽蒸腾,她就在我对面,看着我走正步,看着我挥出的右手,左腿,挥到了陈不雷、老阴,就像再下一刻,她看到我被踩掉的胶鞋,狼狈不堪,她笑了,掩面而笑,忘记了挥手,左手扫到了旁边人的右手,右手扫到旁边儿人的左手,整个队伍停滞了。军训班长花本山跑上来,义正词严:“男生第一连四班:陈不雷、老阴、红桥出列,女生第三连一班文小静出列!”
  我们组成小分队,练习走正步,一直到所有人吃完饭,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陈不雷磨破了脚,老阴喊哑了嗓,我走起路在七零八落。文小静在我们当中孤独的挥动双手双腿,眼眶里满是泪花,就是不掉下来,就是不掉下来,像花心中滚动的露珠。
  我最后一个看着她疲惫的走进营房,看着她茫然的双眼闪动泪光,像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辞而别。我有些话想说,有些事儿想做,却说不出来,做不出来。一刹那,瞬间,永远,我突然跟小学三年级,初中一年级,高中三年级那样,有了挥笔而就的冲动,有了参加作文比赛、演讲比赛、诗歌朗诵比赛的冲动,到被罚完三百遍正步的那一刻,我迈开双腿,冲向营房,我要找到我的笔,我的纸,写下我想说说不出来的话,这就是我要做的事。
  “你在痛苦中挥泪,我在痛苦中挥笔。”我冲进营房,我翻出圆珠笔,我没有找到纸,我扯下陈不雷的一卷草纸,我写下这么一行字。“我愿做一缕阳光,扫去你睫毛上的阴霾,我愿做一滴露珠,洗净你眼眸中的疲惫,我愿我在你的身体里,灵魂里,找不到自己,却找到了你。”
  陈不雷、老阴、老s进门时,我刚写完这一切,我扯下长长的卫生纸条,不由分说,两脚塞进陈不雷的拖鞋,一通狂奔,扔下陈不雷由近而远的狂骂:“老子的拖鞋!”没入营房外无边夜色,当我在路灯下站定时,万籁俱寂,我听到我的心跳,听到一片漆黑里的虫鸣,我分不清楚哪是心跳,哪是虫鸣,我怀疑那虫长在我心坎里。转瞬间我失去了方向,不辩方向,我站在路灯下足足一分钟,然后我低头,看到我的脚,三天操练没洗过的脚,黑乎乎像挖煤工人的脸,漆黑里只露出五个白白的脚趾头。刹那,瞬间,永远,我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肮脏无地自容,我一口气冲向全连唯一的水龙头。那儿叽叽喳喳围了一群女生。
  白天一身迷彩服的女生们,夜间,转瞬间,一齐换了身白衬衫,黑体恤,花裙子造型,见缝插针,争分夺秒展现青春期的亮色,尽管是夜间,尽管路灯昏暗,雌雄难辨。我在水龙头边伸出脚,我要洗洗今天的污秽,霉运,陈不雷的拖鞋比我大了两号,我的脚更娇小,水一冲,脚一滑,我的右脚鞋一掉,扑通一声栽倒。我的屁股落地,我熟读过金庸小说“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我看那些女生花枝乱颤,前仰后合,我挣扎着爬起来,我的屁股肿胀,内心惶恐,我找不到我的另一只拖鞋。
  “同学,你在找你的鞋吗?”一个声音传过来,熟悉的,抬头看,此刻,瞬间,永远,是那张脸,是那张被叫做“美女”的脸,精致有如被雕刻过的脸,笑起来有如露珠滚动的脸。是文小静,依旧是笑颜,眼圈儿红红的,带了泪滴。
  “啊,是你,今天真不好意思,连累了你。”
  “呵呵,没事儿,不关你的事,是我太爱笑了。你的鞋掉了吗?”
  “哦,是的,不好意思,你看到了吗?”
  “呵呵,没有,不过我这儿有一个塑料袋子。”她边说边晃了手里的白色塑料袋,漆黑一片,煞是醒目。
  “我要的鞋,不是袋子,谢谢。”我弯下腰去,手扶着水龙头,把阴沟仔细盘查。
  “笨,你可以用塑料袋子套脚上啊。”文小静眨巴眨巴眼睛。奇怪的是,黑夜里,她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亮,我居然看到了她的睫毛的颤动,更奇怪的是,我的近视眼转瞬间,此刻,永远恢复正常,我居然看到了她的笑意。我点点头,套在失去包裹的右脚上,我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
  “谢啥啊。你不是说我长的智慧么?呵呵,就是智慧了一下,我们先上去了。你不需要人扶吧。”小静歪着脑袋看我,似笑非笑。
  我不做声,我攥着写了诗句的卫生纸的手在冒汗。
  “同学,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四周的女生都围上来。
  “哦,不用不用。你们先回吧。”我挥挥手,我送开水龙头,我听到一阵潺潺水声,由近及远的一串串笑声,以至于无。
  我一脚套着塑料袋,一脚拖着陈不雷45码的大拖鞋缓慢往回走,我看到那一群女生边跑边笑,蝴蝶般飞进营房,上下翻飞,瞬息万变。我攥着卫生纸的手渐渐温热,松软,卷成一团儿掉到湿漉漉的地上。我看到刚才还一片欢声笑语的营房准瞬间默默矗立,悄无声息。老阴后来看到过我写的诗,嘿嘿一笑,脱口而出:“你在痛苦中挥泪,我在寂寞中装逼。”
  我那时轻轻对自己笑说:“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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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籍名称:逃之夭夭 作者:江左张亮
  本书籍由网友“黑木123”上传 日期:20101016 8:3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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