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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的时候你最机灵。难道皇上找你入宫,没有透露半点么?”
“姐姐以为透露了什么?”我反问她,也放下了玉箸。
“莫不是皇上因为爹爹的事情悔婚了?”姐姐急急问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大庭广众之下耳目众多。
我环伺一周,感觉到蓝舆公子眉目间的锐气骤增,那是一种嘲讽讥笑。他在冷眼看笑话,我心中掠过他在院子中的身影,薄薄的一层冰霜覆盖在他肩头的夹衫上度了一层奶白色,不细看的话真是看不出来。
这么说,他在院子里头站了许久。那个地方,是毓雪皇子的书房入口。
他在为毓雪皇子看门,毓雪皇子在密谋会见那个缠人的公子——而突如其来的皇召,难道就是集合他们的原因?
我实在看不出这个不中用的公子有什么用处,但是单单从他的行为举止也一定知道他并不是单纯的王族。如此嚣张跋扈,如此目中无人,没有顶头人的偏袒,怎能如此无礼至今?要知道,毓雪看似浊世佳公子,凡是不计较,却是个极为有耐心的人,动用到了蓝舆公子做看守,此事必定不小。
我心中暗自比较起来,坐在对面雕着一对金麒麟的双碧玺椅上,是正在目不转睛盯着我的那个无赖。而此时,我却恨不得多和他相处一些时辰,从他口中套出一句话来。
“潋滟?!”姐姐的手伸到了我的额头上,担心的眼神夹杂着丝丝焦虑。
“姐姐莫要担心,婚事不成问题。”我小声伏在她耳边安慰了两句,顺势飞过去一眼看向对面那个无赖。
他愣在当场,我轻笑,扫了一眼后花园,他大喜。
我转回眼神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蓝舆公子正在小口啖汤的神情,比起身边的老和尚,他可是更加犹如老僧入定,阿弥陀佛了起来。
我忍不住让笑意溢出胸腔来,假装呛到了一口水,装模作样捂着嘴唇跑向了后花园侧面的庭阁。从那里既能回我和姐姐的内寝,也能绕道到后花园去。
“潋滟姑娘,等等。”不知为何,听到我的名字被这浑人唤出来,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公子。”我蓦然一回首,翩翩一福身。这套衣裙穿起来飘逸自然,这个动作配上这套衣裙正是恰到好处。
果不其然,他连忙过来虚扶了我一把,眉宇眼梢都充满了春情。
这么一个登徒子,真是便宜了他。我暗肘着,脸上却不露声色。
“姑娘刚才可是暗示在下——”他看我没说话,急急开口,却是一开口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既然知道是暗示,还用挑明了说出来么?蠢人。我微微撇了撇唇角,柔声说道:“不知公子是何府的?看来定是富贵人家。”
我的眼神此刻看起来定是像那见钱眼开的花二娘,玉合的花二娘,远近闻名的喜好攀附权贵人家——只可惜攀来攀去也只成了人家的二房,此等人,爹爹说来从不愿多搭理。
“富贵人家?”这个蠢人果真上当,而且还在这数九寒天之中打开了一把折扇扇了几下,这才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是满意:“我岚仁可是皇四子,皇父平日最疼爱的出了我同母出生的妹妹就是我了。”他拍拍胸脯,仿佛等着我的阿谀奉承,或者崇拜谄媚。
可惜,我不是做这个的料。
“我初来乍到还不熟悉,以后要多多仰赖皇子殿下了。”我轻巧一笑,避开了他伸出来的一只手,“不知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还不是你姐姐——”他皱眉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满我晃过了他的手掌心,不禁喃喃脱口而出我要的答案。
“见过四皇子殿下,如无他事,殿下请您回去赴宴。”清冷的声音犹如凛冽寒风一般,刮醒了这位玩世不恭的皇四子。只见他哆嗦了一下,立即缩回了手掌,相个无辜的孩子一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我见他憋红了双颊,也想到是自己恶劣先骗了他来此处,心生不忍。这皇四子,似乎很怕蓝舆公子。
奇怪,他不是受宠的皇子么?嚣张的气焰跑到哪里去了?
我抬头望向蓝舆公子,他冷酷的唇角垂下之处有一道淡淡的痕迹,抿得死紧。若不是我细细看了看,恐怕还感受不到他的怒气。
他有什么怒气?只不过是差点套出他主人的秘密而已。
我不屑的转身看向四皇子,立刻转换了春风化雨的态度:“四皇子,可愿与我同行?”
他喜上眉梢的一抬头,忙不迭的点着头就要拉着我走开。
我不经意拂开他的手,先上前一步微微一福告退。
错身之际,那微乎其微的声音在我耳边投下了一道响雷:“恬不知耻。”
我呵呵一笑,偏首看他直乐。他眼神仿若穿过我看向另一个地方,却又好似在看着我的面孔。
啧啧,无趣。我轻快的离开,甩下兀自在蓝舆公子身旁绕来绕去的四皇子,回到了宴席。
这场素宴,来的莫名其妙,散得也莫名其妙。唯一值得记载在我雪阀纸上的,是那个老和尚娓娓道来的一段故事。
烈国元年,天下大统之时,锦国为尊。那时有三国,各不相让,却也各倨一方。若不是锦国底下埋藏着四颗龙珠,是三国的镇国之宝,其他二国也绝对不会承认锦国为长。
就在一日,擎国皇帝发起了一场殊死之争。他们想割据那片‘千里湖’以及玉山以南的一片大好土地。擎国擅自决定出兵征战,他们认为那片冰雪洁净,轻灵飘渺的地方必定是有灵气的,也必然埋葬着他们梦寐以求的四颗龙珠。
那时死伤无数,战场顿时变成了沙场,硝烟并起,哀嚎遍野。老和尚那时站在高高的玉山上看着人世互相残杀,终于还是念出了法号请来了天神。
一时间,四颗龙珠腾云驾雾从玉山脚下飞升而出,四大天神降临人世。佛祖曰:人世间烧杀抢掠,灾祸横行,竟违背了原本佛祖降下四颗龙珠守护领土的美意。如今他把四颗龙珠藏于人间,一日这龙珠没有被找到,一日人间就会灾祸不断。
老和尚说到那里,连着手里的石舀一道放了下来。面色凝重得犹如背负了天下于一身般,那两只看尽人世悲欢的眼睛竟是浑浊一片。
他此行,是为了找出龙珠幻化成形的四个人。
如此神话,我只在佛经典籍上见过,却从未从任何人口中听过。爹爹往日只会说这是无稽之谈,天地之大,何来神仙?娘亲听罢只是抿唇一笑,点点我的额头说我古灵精怪。
神迹,早在开元混沌之际已然出现人世。
斯人如玉(十四)
离着婚期越来越近的日子,我心里的不安骤然多了许多。姐姐按照旧礼是需回娘家待嫁,可住了这一阵子,早已不需计较许多。毓雪皇子给姐姐安排了女眷陪着,日子过得极快,转眼爹娘就要乘船北上,皇子的半个姻亲,旁人没有怠慢之礼。毓雪皇子的门人早已修缮了一座府邸,专为陌家人在烈国游玩所用。
未想到,我这个未来小姨子竟然是第一个住了进去的。
玉雪白墙,红砖碧瓦,月上柳梢,天地苍茫。我举起手里的酒壶,大口豪气的灌下一口,用衣袖抹了抹嘴,只觉得快慰。
我看着眼前的景物恍惚在移动,心情宽慰了几许,脚下也轻飘飘的开始旋转起来。怪哉,这不大的别院怎能如此宽广?莫非心大,所处之处便光无边界?
我咯咯笑了起来,这一池塘的月色,一树梢的鸟儿,满院的花蕾,哪一处不是人间天上难得一见的至景?
脚底虚浮了起来,头晃得更加厉害。
“百年浑似醉,满怀都是春,高卧东山一片云。嗔,是非拂面尘。消磨尽,古今无限人。”我轻轻吟唱起来,一只手敲起了拍子,跟着清风朗声诵读。
“有朝一日天随人愿,赛过金珠玉露三千。”广袖横扫一片,毓雪皇子的风姿在月色皎洁之下更有一派。
他身后站着蓝舆公子,依旧身上一袭深色劲装,眉头不曾舒展,微微扫过我这边,然后错目看向院子里头的一棵树。
我轻笑,怎的对他来说树竟比女人更有风采?上回那件事以后,他每每见到我总是绕道而行,看起来这公子是不屑与我结交了。
三人相对无语,毓雪是头一个察觉出气流不对的人。
“蓝舆,你先下去。”他淡淡一声命令,蓝舆箭矢一般飞身出了院墙。
“呵呵,”我掩唇轻笑:“我这里的门是装着好看的呢,莫不是皇子殿下的门人习惯了那遁地之术?”
“你不喜蓝舆。”毓雪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皇子会错意了。”我锁眉,不愿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从容一笑,只是那笑意锁着一丝愁思,似乎有什么事情困扰着这个嫡仙一般的皇子。
“明日,是吾皇妹的及笄之日。”他叹息了一声:“你爹娘,也会出席明日皇妹的寿宴。”
我心一惊,倏然看向毓雪温润苍白的面孔。
宴无好宴,他的叹息,是说给我听得么?
“皇上那日召你入宫,可有告知你爹娘的故事?”毓雪忽然转头,看向我的一双眼眸深沉似海。就这么一刹那,我只觉他像极了坐在高位上的那个锦衣黄袍的帝王。
“怎么,皇子殿下也甚为知晓我爹娘之事?”我淡淡扬眉,等着他的答案。
这对皇家父子,卖关子的劲头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然你不知许多,我就不多言了。只是陌将军回访烈国,父皇必定不会亏待了将军。”他一顿,似有所想,神色渐缓:“若嘉有你相陪,也算是宽慰一些。”
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我大概听出了个原委。
这次的寿宴,无非是一场鸿门宴。姐姐大概会因为一些前尘往事被宫里的人为难,更有甚者,多年不出现在烈国的爹娘,这次无疑是自投罗网。
怪不得爹爹听到烈国皇子,表情是那么的骇人。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一颤——心中越是焦虑,脑中的想法越是纷乱不堪。
一时间,我和毓雪皇子都静立在原处。狂风忽的席卷而来,风势不减,大有暴雨临盆之势。我不明了为何心境会随着这天气变化如此之快,只是若有一场雨,定不能让它把姐姐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冲刷而去。
“你的爹娘,住在四弟府上为好。”他接着开口,抬起一只胳膊挡住我即将出口的冲动,缓缓一笑:“放心,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四弟是最好的选择,相信我。”
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他打点好的一切,包括这座府邸,都是最好的证明。若是爹娘由他的照拂,也定不会没了性命。
“我信你。”转身,我抓住一片花瓣捻在手里搓揉了半天,然后轻轻拂去。
转眸,毓雪皇子眸色闪烁地看着我,在闪念间,他微一转头尴尬的错开了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选择相信他,只是,他也不是神。他在担心若是皇上想要我们姐妹任何一个来顶替被爹爹掳走的娘亲,这个人,舍我其谁?毓雪皇子,早就算到了这一重。他护住了爹娘入住四皇子府,公主必然无法为难他们;我们姐妹两个,有一个定了亲事,另一个尚待字闺中,还被皇上召见了一次。皇上若偏要为难陌家,定会让我爹爹割爱。
可是姐姐,她那么的爱着毓雪,爱得旁人都羡煞不已…
转瞬间,我脱口而出:“殿下,若有任何差错,我愿替代姐姐承受。”刹那,感觉口舌之间遍及苦涩——却也心甘情愿的吞咽下去。
“潋滟——”毓雪的声音犹如艰涩的砂铁一般,硬生生的转了一个声调。
我恬然一笑,背过手调皮的看着他说道:“怎么了?若皇上为难陌家,皇子殿下必会护住姐姐和爹娘的,不是么?”
毓雪失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天降狂霜,风雨交加,在他眼里,我却看到一场即将来到的暴风骤雨。忽明忽暗之间,他突然上前一步,一向温润平和的双眸之中锁着狂躁的情绪,像是要淹没一切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我从未看过他如此失态,不禁也愣在那里。
他黯然的看着我却步,硬生生挤出了几句话:“四弟是个浑人,却是皇父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