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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5

  《女史箴图》,皇上瞧瞧是不是真迹。”转身我从书架上取下个卷轴,展开。
  第二天,我将那副画取下来,束之高阁。
  那不过已经只是个背影,一个本王永远无法企及的背影,罢了。
  后来本王很佩服自己,就皇帝这么着隔三差五的来,本王竟还能忙里偷闲去楚子阁装断袖,公事私事两不误,本王委实高杆。
  犹记得当初初断时,因我从未将褚柔带回府过,皇帝倒还不晓得有他这么个人。
  然而流言总是传得特别快些。
  不出几日皇帝便晓得了我在楚子阁包下了头牌褚柔,晓得后不出一刻便拉下了脸子给我看。这一看就是数月,连带着我府上也不来了。
  这本倒是件好事。
  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皇帝开始留心政务,学东西越来越仔细,一本折子要琢磨良久,每日除了政事,跟我说话都不会超过五句。
  似乎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听见他说亲政二字。但其实那时皇帝与我间尚未及如今这般紧张。
  直至后来一日,他突然兴起冲来我府上,却正巧碰上在我在府中指挥下人替管凝安置未名居。
  他一脸的兴奋便瞬间僵在那里,直到转身离开都未将探在左手袖袋里的右手拿出来。我不知道那时候他手里攥了什么,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事后我才想起,那天似乎是本王的生辰。
  自此之后他便再也未涉足我王府半步,君臣之间亦日渐微妙。
  现如今朝堂之上,我已经看大不出他的喜怒哀乐。终于,皇帝还是学会了。可看着再不会对我流露出昔年腆然笑颜的蕴修,我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也就这两个月,他晓得本王被踹了之后,面上终于又鲜活了些,偶尔竟还能看见一两眼属于他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狡黠。本王总算有些欣慰,也不枉我被踹一场。
  但我只当他看到我出糗心情有些好转罢了,却想不到他心情不是有些而竟是大好,好到今天竟然带着大队人马出来吃路边小食。
  看着皇帝递过来的碗,我并未伸手去接。
  现今已不比当年。当年他最依赖我时,偶尔同我撒娇,会将吃不完的甜点塞给我。那时我都时刻提醒自己君臣有别,要谢过恩方用,更何况如今。今日外面人多口杂,我若真接了他那碗汤圆,来日还不知会被人弹劾成什么样。所以我只顺手端了旁边那二十个甜的二十个咸的手中那碗。
  那二十个甜的二十个咸的被顺走了手中汤圆,顷刻呲牙咧嘴的去看周围,周围众人一见,忙胡乱的往嘴里扒楞,然后一个个鼓着腮帮子看他。于是二十个甜的二十个咸的只好愁苦的将本王望着。
  本王极其淡定的也扒了一个汤圆入口。味道果然不错。我点了点头,调转眼睛去看一旁蕴修,他涩涩一笑,沉默着咬了一口调羹里的汤圆。
  想来那二十个甜的二十个咸的,就是皇帝口中的唐稳。
  此人不过新进中书省的七品舍人,都没有资格位列早朝,是以本王不怎么认得。前些日子先帝祭典上的一篇碑帖,据说是出自他手临摹,字体颇为大气,皇帝看过赞不绝口,听说宣召了他几次。却不想今日是他陪着皇帝出宫。
  一众人除了唐稳都吃过汤圆后,我问皇帝:“公子今日只是出来吃点小食的么?还有其他事否,何时准备回转?”
  他避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唐稳,道:“嗯,今日就是出来透透气。君正有事不必相陪,我再转转也就回了。”
  看来皇帝不想我在身边碍眼。
  我十分明白,虽放心不下却也只得告了声罪,又嘱咐了随行众人小心伺候,先行离开。
  背上一道目光久久不去,直到我转过一个墙角。等再也感受不到那道目光,我才渐渐慢下来,在墙边站定。
  原来他竟已经避忌我到如斯地步。
  缓缓举步,我毫无目的的在小巷间乱走。
  我自问对蕴修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为他,我不男不女,为他,我连裴言之都舍弃,可我从未怨过他一句,我用我全部的身心去帮他坐稳这江山,可如今看来,本王却已然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犹记得与他第一次起争执是几个月前他第三回说起要早些亲政。
  蕴修亲政的日子,不是本王定的,是太后临终定的。
  太后要他守孝三年,方可加冠亲政。但这不过是表面文章。
  太后死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交代本王:“思雅,除少保包友宏,有哀家替你撑腰,你尚且筹谋了多年,往后哀家不在,你虽羽翼已丰,可哀家还是不得不多为皇帝考虑。哀家会要皇帝待三年孝满方可加冠亲政,这三年里你务必了结了曹白,待得皇帝亲政之时,好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
  言外之意,本王为了蕴修干干净净,本王就绝不能干干净净!
  然而太后才走不过一年,蕴修就已经熬不住了。
  他第一次说起亲政二字,本王只当他嘴上随便说说,可他那次头头是道的同我讨论了半天云滇治水,我刚夸了他一句:“皇上如今处事愈发周全。”他就拿着折子半真半假的问我:“那君正准备何时让朕亲政?其实朕觉得无需真等三年。”我才意识到,原来他竟真存了这个想头。
  君正二字,他如今念来愈发顺口。
  然曹白我一时却真除不掉。
  曹白此人颇晓为人处世之道。不仅自己低调,连他的学生党羽亦都一贯低调。本王心里一本帐很清楚,哪些人同他沆瀣一气,却始终抓不到他的把柄,寻不到蛋缝。
  他处处谨慎,本王实难下手。
  况且近来朝上弹劾本王的声音渐渐抬头,夏涵庆也不是没劝过本王:“皇上如今这般忌惮王爷,王爷又何必真要除了曹白?曹白一除,王爷岂非真成了众矢之的,如今既有人弹劾王爷,王爷何不任曹白坐大,到时皇上自然要处处仰仗王爷。”
  本王也曾犹豫,然……
  我深吸口气,压下心底波涛缓缓抬头。有人穿着孝服从我面前走过,匆匆走入街对面的一座宅子。
  屋檐下两只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格外醒目,映衬着上方那块触目惊心的牌匾。
  裴府。
  ☆、朝堂(二)
  第二十二章
  裴言之早已不住在忠义侯府。
  如今的忠义侯府住的是他大哥,裴诵之。
  忠义侯这个爵位虽不能世袭罔替,原却也可承继三代,但随着裴广被贬为庶人,这个爵位便也没了。我那时候常去的忠义侯府,早已被摘去了牌匾。
  面前的这座裴府,是裴言之如今的侍郎府。他与董嫣的府邸。
  本王自然晓得他的府邸在这一片地界,也曾有意无意经过这方圆几条街无数回,然走得这样近,今日却是头一遭。一时就有些发愣。
  略站了站望了一会儿,有心想去探他,终究没这个勇气,转身刚想要走,却有个惊喜的声音呼唤本王:“啊,王爷,这么巧,又碰上了!”
  我望向来人,是二十个甜的……哦,不,是唐稳,正从皇帝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看着本王。他身前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会当我跟着他吧。
  豌豆脸无视面沉似水的蕴修,一脸亲密的看着我:“王爷这是担心裴大人,来探望裴大人?”
  皇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我只得上前两步走到他身侧,微微躬身,然后仿似在回答唐稳道:“哪里,只是随便走走,不曾想却走到了裴府门前。”
  皇帝也不看我我,只冷冷感慨:“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君正对这带很熟么。”
  我微微一愣,这话……是在怀疑我结党?可我与裴言之,怎么可能?
  正不知怎么开口,皇帝又道:“既然走到这里,君正便随我一同进去探望下裴侍郎吧。”说罢朝豌豆脸一点头。
  豌豆脸忙上前去通报。片刻,裴言之便急急迎出来,见到站在皇帝身后的我,略有一顿,随即低调的将一行人引进了府。
  他府中下人见到皇帝,纷纷跪倒,倒都尚算镇定。
  我同豌豆脸陪着皇帝进了裴言之的书房,将一众侍卫留在门外。众人行过君臣之礼,皇帝似模似样的安慰了裴言之几句,叫他节哀顺变,毕竟斯人已去。也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他那两个稚子。裴言之按了按眼角:“嫣妹这一去,可苦了这两个孩子。”满面沉痛之色绝不是装出来的。
  皇帝闻言眼光朝我飘了一飘,我木然的低头去看脚尖。本王今日这双鞋颜色不错。
  ……正说话间,外间响起小儿的哭声,越哭越响,越哭越凄凉,渐渐的抽将起来。
  裴言之忙连声告罪:“小儿不懂事,日日吵着要娘。还请皇上恕罪,臣这就出去看看。”皇帝却叫住了他:“是裴卿的幼子么?小孩子哪里知道生死之事。裴卿也不要斥责下人,主母新丧,朕瞧着你这府里各个都焦头烂额。将他抱进来,朕哄哄看吧。”
  我微微一愣,裴言之却没有,很自然的接口道:“是。”一会儿抱进来一个小儿,挠心挠肺的抓着裴言之的衣襟哭得凶猛,裴言之却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哄才好。
  蕴修见状,上前一步,竟然去帮着拍那小儿的背,低声哄道:“小山乖哦,不哭不哭,你是饿了还是渴了?”边说边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去触那孩子的小嘴,孩子别过头去扭了扭。蕴修想了想:“难道是闷了?”从拇指上摘下扳指套在小指上转悠,去逗他。那孩子竟渐渐止了哭声,伸手来拿。
  “皇上,使不得。”裴言之忙去制止,刚拦住便听又是“哇”的一声,蕴修见状笑道:“无妨,小山喜欢,这扳指便送给他吧。”
  自那孩子进门那刻起,我便试图装一根木头,然本王终究还未行将就木,装不成木头,忍到此时已忍无可忍,只好尿遁。告了个罪,闪出书房,我跟着引路的下人慢慢走。
  院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在本王眼中皆如粪土,转过一条回廊一间小小木屋却独独入了本王的眼。那小屋门前种着几株玉兰花树。
  当年攘攘玉兰花下的君子如今正抱着他的儿子。
  如今不是玉兰花季,树上连个花苞都不见。树间花未开,树下人不在,真是应景。
  我站了站,问那下人:“那间屋子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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