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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洞口白苏和小妖精们唧唧咕咕,莫名的烦躁。忽然一阵心悸,恍惚是元丹遭到震动,他惊了一下,跳起来跑出洞去,左右张望,却看不见始作俑者。
元丹虽是失了,和主人却还有法力上的联系。白蘅此时只觉体内十分难捱,法力没有制约到处流窜,只怕反噬了自己。白英正从洞外回来,看他这副模样,大惊道,“小蘅,你莫不是走火入魔,法力为何如此奇怪?”
白蘅已是无力移动身体,只能化了原形软软倚到墙角。被白英这么一问,他才想到,难道是毓菡遭到了什么不测。想到此,小兔子浑身一颤,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那株该死的老含羞草,可千万不能被人挖了根吃了叶子啊!
听得事情的原委,白英道,“若是那草精有什么不测,恐怕元丹也难逃灰飞湮灭的结果。他也是卤莽,千年妖精自然该明白元丹作用,如何能让别人用元丹作抵,比夺了别人性命还糟糕。”
白蘅窝在姐姐怀里,头晕脑涨,只听一旁白芷轻声道,“若是元丹灰飞湮灭,岂不是这三百七十余年都算是白修炼了?”听得这句话他连忙看白英脸色,迷迷糊糊见姐姐点了点头。小兔子当即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飘飘忽忽间,一片温暖的阳光。身体似乎是飘在空中,眼前没有路亦没有人影。白蘅正不知该朝何处走去,模模糊糊却浮现了一个温婉的女声,轻柔道,“小蘅,听我的话,看你的脚下。”
白蘅照着那女子的话看去,自己脚下浓雾渐散,竟现出一条路来。那女子轻轻笑道,“再往前方看,看这路的尽头。”
白蘅身体既已落地,便放眼看去。说来奇怪,目力所及之处,雾气竟慢慢散了,路曲曲折折,盘旋往复不知通往何方。白蘅正在奇怪,听那女子松了口气,道,“小蘅,你尚未失去法力,可这路,只可后退,不能前进。”
白蘅此时脑子也渐渐清明,忽然明白过来,喊道,“英姐姐,你在哪里?”
女子笑道,“我在你之中,你在我之中。”
此时雾气也渐退了,白蘅四顾看去,周围竟什么也没有,白茫茫四周,只有脚下这路蜿蜒曲折。他好奇便要抬脚行走,忽然得一清亮声音道,“不可走!那路是黄泉之路,一旦踏上我也救你不回。”
这声音好生熟悉,白蘅回头望去,见白茫茫中有一纤秀身影缓步走来,面容慢慢清晰,竟是毓菡。小兔子忽然记起自己坠入黄泉之路的原由,转身一巴掌就要挥去。毓菡似乎早有准备,一把拉住他的手,顺势把他拉离了那条路上。
白蘅忽然大悟,之前的事情全部清醒过来,这一瞬间二人已经离了地面,毓菡抓着他的手指,道,“并非我有心要害你,而是我真身被人掘了出去,现在已经禁锢在山下。若我有千年法力,还能化人身来还你元丹。而我法力现在仅剩六百余年,险些就要随着根须离地而魂消湮灭。”
白蘅吓了一跳,问道,“被什么人挖了去?要怎样才能救回你原身?”
毓菡摇头道,“我刚才知道你因为我险些丢了性命,深觉愧疚。前日是一个方士挖了我去,想必也有些功力,用符印将我原身封在炼丹炉里。我如今功力涣散,也无法可想。连累到你非我本意,现在我已是必死,可将这六百七十年功力化给了你,做个补偿。”
周围事物渐不清晰,白蘅只觉身体下坠,忙忙抓紧毓菡手腕,道,“我要了你六百多年有什么用,元丹已失,也不能继续修炼,还不如我替你教训一下那方士,还你个人情,我们就算两清了!”毓菡惨然一笑,“你才三百多年,又能拿那方士如何。即使是你姐姐出手,那炼丹炉又岂是容易得手的。”
白蘅已经拿定主意,怒道,“不用你多说,我自会抢回元丹,你这一尸两命,还不就是笃定了我不能不找人帮忙!”说着将草精猛地向上推去,一阵目眩,已然在床上睁开眼睛。
白英伏在床边,也悠悠醒转,见白蘅苏醒过来,笑道,“好一个美貌的草精,小蘅你是红尘劫数,要找回他原身恐怕不容易啊。”
白蘅从梦中醒来,脑袋竟是异常清明,毓菡真身所在之处清清楚楚浮现在脑海里。这时他还在回想梦中情景,白芷坐在他床角,道,“小蘅你可知道他原身在何处?”
仔细想了许久,白蘅道,“城里一处,名叫‘非虚’。”
金丹延寿,道不虚行。
且说这一朝,方术大行其道,方士多平步青云,成天在内殿为高官巨贾炼丹配药。为炼丹一事,方士们恨不能上九天揽月,于是那些原无人肯上的险峰高崖,也时常有人带药铲背药筐攀登上去。而得一千年奇草,自然是欢呼雀跃之事,只待良辰吉日,洗漱更衣,向神明祷告之后,方敢开炉炼药。
白蘅在梦中得知,那丹炉所在之地幅员广阔,必是城池,又知道它所处之殿名叫非虚,白英掐算了半天,只有都城有此内殿,而都城离苍梧山百余里,没有腾云术难以过去。见白蘅十分困窘,白英道,“我且破一下规矩,带你飞升过去。但是城内人多,你又如何进得去?”
“不知道。只有到了那里再做打算了。”白蘅颓然窝在床上,小耳朵耷拉在颈侧,郁闷道,“早知道我当年就不该偷偷看你的什么如意郎君,弄的烂摊子还得自己收拾……”话音未落,白英俏眉一立,“是谁让你捣乱闯祸的,不守本分,原就该叫你受点苦头。”一边白芷偷偷想蹩出门外,被白英一挥袖子拉回来,“当我不知道这祸事是你撺掇他做的,等回了来,再慢慢收拾你。”
云朵兜兜转转,闲庭信步般掠过山顶,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妖在云上自是好奇不已。白英降在城外山坡上,不敢直接进城,见山坡上有老农放牛吃草,转了个弯才敢降下。
白蘅化作原身,四下看了一圈,倒是没有什么人。白英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兔妖法力弱小,城内有高人异士,遇到就难以脱身。你要怎么进去?”她也化了原身,蹲在白蘅身边,见白蘅耷拉着脑袋,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索性化了人身,大摇大摆进去,人类本性自私,鲜少有人如此爱管闲事。只是万一失手,出来的时候必有麻烦,我在外面接应你。”
白蘅四下望去,心一横,点头道,“我照姐姐主意,万一失手,便弃了那草,逃命要紧。”
白英点头,笑道,“是了,能盗得最好,万一不得,丢了几百年功力也总比丢命划算。”
白蘅咬了咬牙,化成人身,俏生生一个少年,白衣长发,眼睛闪闪有神。四顾无人,便向城门而去。
白英看他走远,提了口真气,来到城墙下,隐去形迹,只待城内有变,便救了小兔子回山林中去。
都城不比村子,白蘅只觉满眼是人,穿着各种衣衫,叫卖声熙熙攘攘。他刚才梦中激动,只道是不找回毓菡原身,连自己也要遭无名之殃。而现在又有些后悔,这样草率来之,较之平白丢了修为更是危险。前思后想,在街道上来回逡巡,只不敢进梦中的内殿。
街上人多,见一白衣少年形容端丽,四处张望,都只道是谁家小公子偷偷上街,也只多看几眼而已。白蘅在糖人摊前流连良久,小贩起初并未在意,终于在发现他迟迟不肯离开之后,忍不住问道,“小公子想要糖人吗?三文钱一个。”
白蘅看着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女孩子开心地拿着糖人离开,小心翼翼问道,
“这个要怎么吃?”
小贩微微一怔,笑道,“小公子莫不是与小人开玩笑,小人卖了一辈子糖人儿,岂有不可吃之理。”
白蘅不解,道,“我确实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吃,你又不告诉我。”
小贩脸色有些不善,旁边一个少女刚要问价,听见白蘅这么说,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跑了。小贩挥手把白蘅赶开,忿忿道,“走开走开,哪里来的小家伙到这来捣乱,我小本生意还做不做了。”
白蘅头一回遭人白眼,心里气愤不过,要开口和那人争辩,却听到背后一个娇柔声音格格笑道,“小公子,不要在这里捣乱,姐姐带你到别处玩儿去。”
下
白蘅俏脸通红,连眼睛也要回复成原本的红色,挣道,“他欺负我没进过城,居然这样对我,家里哥哥姐姐也从来没这么说过我。”说着袖子一挥就要飞沙走石,被一只纤纤素手压住手腕,声音娇俏,“小公子莫冲动,不过是一个小贩,人家指着这几个糖人儿过活,还是不要这样的好。”话语轻柔,手上力气却是不小,直压得白蘅法力放不出来。白蘅这才回头看去,是一名红衣女子,长发高高束起,眉眼斜吊,长相端的是美艳非常。只见她眉心一颗朱砂痣,眼角几抹嫣红晕,目光深茫,肌肤雪白,那双手指如削葱色如凝脂,一身轻罗纱衣更是质地精良似轻云笼罩。这女子朱唇轻启巧笑倩兮,“小公子,姐姐说的可有道理?”想必是被美色所惑,半晌没听见小贩的声音。
白蘅愣了片刻,将手抽回,“姐姐来自何方,要去何处?”
女子一笑,笑得小兔子魂也没了,“奴家来自岱舆山,路过这里,听说有件宝贝,所以特来看一看。”说话间已将小兔子拉离人群,听到小贩在背后跺脚。白蘅被拉到街道角落,环视一圈无人注意后,女子才放开手,抱臂笑道,”小兔子,你功力未够,怎么敢一个人进城来,还说那些不知深浅的话。要知道这城里高人比比皆是,若是被人抓住要当如何?”
白蘅眉头蹙着打量这女子,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半晌开口问道,“你是什么妖精,你又为何能在城里来去自如?”女子笑意更浓,“小兔子,你连我真身都认不出来,何谈防人之心。”说着将白蘅下巴挑起,露齿一笑,白蘅看见她两颗尖尖的牙齿,“我是岱舆山九尾灵狐,名字叫胡丽娘。小兔子你修行不到四百年吧,吃了你在我来说真是易如反掌。”
白蘅冷汗陡起,附近人多,胡丽娘身上妖气尽数隐去了,他仍然觉得寒气从背后萦绕上来。胡丽娘却忽然把手放下,噗嗤一笑。白蘅战战兢兢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吃我?”听对面狐妖嗤了一声,“你元丹不在身上,这法力孱弱无比,我吃你有什么用。”
白蘅擦擦冷汗,庆幸元丹被那草精抢了去。胡丽娘上下看他,奇怪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没有人护着你?”说话的时候怀中青光微动。白蘅眼尖,伸手去抢,被她一把抓住,“好个小兔子,胆子倒不小,敢对我动手动脚?”
白蘅在她手里挣,“你怀里是什么东西?我好象见过!”胡丽娘咦了一声,“你说,这是什么?”
“我要找一株千年老草。”白蘅挣脱开来,道,“你怀里这株,好象就是我要找的那家伙。”
胡丽娘忽然笑起来,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果然是一株含羞草,枝繁叶壮,可惜根上只沾了少许泥土,若不栽种必然枯死。“毓菡?你找他做什么?”
“因为他偷了我的东西。”白蘅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狐狸是偷了草去练功,那自己绝非她的对手,反正都是绝路,不如一搏,“如果他死了,那东西谁来还我。”
不想这狐妖格格大笑,上下看了小兔子一圈道,“毓菡偷了你的东西?我想你三百多年的修为,身上也没有什么法宝神器,他偷了你什么?不会是元丹吧?”见小兔子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擦掉笑出的眼泪,“算起来,毓菡三百年前帮过我,这次他有难,我把他真身偷回来,算是报答他一把,以后两不相欠。”说着看看白蘅,补上一句,“没想到,那家伙还有这样一段红尘劫。也罢,我把这草给你吧,你还给他,算是应他这段劫数,顺便叫他还了你元丹。”
白蘅惊诧地望住胡丽娘,她将草丢到他怀里,笑道,“还有,别忘了告诉他这草是我盗出来的~”眼角一弯,白蘅见她就要化身而去,连忙拉住她,问道,“那非虚殿你是怎么进去的?殿里什么样子?”
胡丽娘眉梢一挑,道,“那些老贼秃小方士,哪是我的对手。”顺手还摸摸小兔子的头,“殿内的样子啊~等你长大了,自己能呼风唤雨的时候,就能看到了啊……”话音未落,胡丽娘已经化成一缕红烟消失在白蘅手里。
白蘅又惊又喜,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机缘得了仙草,想追问胡丽娘要去什么地方,却已经找不到她了。回头看看,街上人来人往吵吵嚷嚷,时不时还有人向着他的方向瞥来,目光好奇。觉得在这种地方呆下去不是办法,便也化了身,变成一缕烟逃出城门。一路上顺顺当当,忽然想到不对——以毓菡之修为,怎么会算不出胡丽娘要来盗草?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还要像个傻瓜一样来跑这么危险的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