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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
  “喂,”秦昀天踢了踢床沿,道,“对辛苦照顾了你一夜的人,你就是这种态度?”
  贺铭的头还在疼,只好敷衍着道了一声谢。
  秦昀天这才满意,将手中的碗塞给他,道:“我猜你醒了可能会饿,所以叫了外卖,你将就着吃吧。”
  那是一碗普通的白粥,上头稍微洒了点肉末。
  贺铭靠在床头吃了几口,很快就皱起眉来,把碗放到了一边。
  “怎么?不好吃?”
  “不合胃口。”
  其实粥的味道不错,但并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种,如果是齐涵来烧的话……停停停!他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将他忘怀?
  贺铭痛恨自己这拖泥带水的性格,却总是不断地想起梦境中齐涵的表情。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了,秦昀天不禁抱怨道:“你这家伙真是难伺候,不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嘿,脸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记得以前……”
  贺铭听他提起往事,不由得心中一动,忽然问:“从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放心,我的记性好得很,你干过的那些坏事,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贺铭懒得跟他斗嘴,只是问:“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中时有个同学叫陆非云?”
  说出那个名字时,他的心跳得极快,但秦昀天答得更快:“当然。”
  这理所当然的态度令贺铭吃了一惊,问:“你真的记得他?为什么?”
  “啊?因为他很特别啊。”秦昀天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他性格阴沉,不爱说话,很少参见班里的活动。可能是生了什么病吧?据说转来我们学校之前,曾经自杀过好几次。”
  贺铭心里一紧,光听这个描述,不管怎样都无法跟齐涵对上号。“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
  “你向来眼高于顶,怎么会把别人放在眼里?不过,其他同学都不喜欢接近他,只有你挺随性的,有时候小组活动缺人,也会把他拉进我们组里来。”
  贺铭怔了怔,显然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秦昀天便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不记得了。想必你也顺便忘了……自己是怎么欺负人家的吧?”
  贺铭陡然睁大了眼睛,问:“我有吗?”
  “当然,你仗着自己模样好看,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那个姓陆的好像挺喜欢你的,有段时间经常偷偷看你,帮你做值日、抄作业之类的,后来还说想跟你当朋友?你嫌他烦,就找隔壁班的小混混教训了他一顿。”
  贺铭大吃一惊。
  他从前的脾气确实不太好,但真的会这么过分吗?
  “当然你那时候只是高中生,把人家送的东西扔回去,或者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嘲笑他,都只能算普通的恶作剧而已,可是有一次……”
  什么?
  还有别的?
  贺铭掌心里渗出了汗来,可秦昀天毫无所觉,继续说道:“我记得是高三那年的圣诞节吧?陆非云虽然被隔壁班的阿良揍得鼻青脸肿,可是伤好了之后回来上学,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跟着你。阿良觉得有趣,就跟你打了个赌,让你约他在圣诞节的晚上见面。赌注的内容,就是看他会在约定的地点等你多久。”
  关于这段记忆,贺铭脑海里依然一片空白,只好声音僵硬的问:“我答应了?”
  “你这么爱面子,怎么可能拒绝?反正你只要随便写张纸条,陆非云就高兴得要命了。不过那晚我们一大帮人去唱ktv,玩了整个通宵,早就把赌约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回学校的时候,路过你约他见面的地点……”
  “怎么样?”贺铭觉得一颗心像要从嘴里跳出来,紧张地抓住了秦昀天的手。
  “我看见陆非云还等在那里。”秦昀天抬眼望向窗外,像是回忆起了那天早上的情景,“夜里下过雪,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边,只有一双眼睛特别的亮,就那么牢牢的望住你。你完全忘记了约他见面的事,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旁边走了过去。我走了几步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他还是维持着那种姿势,一直一直的望着你的背影。”
  说到这里,秦昀天打了个冷战,轻轻的说:“他当时的那种眼神,无论谁见了,都一辈子也不可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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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说法未免有些夸张了。
  但当贺铭试着去想象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出,站在大雪中等了他一整夜,然后眼看着他跟秦昀天携手从身旁经过的齐涵,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他当然没干出十恶不赦的坏事,但这种漫不经心的伤害,才最让人痛苦。他现在是成熟稳重了,却没办法回到十年以前,弥补当时犯下的错误。
  贺铭茫然的瞪视前方,不用去想秦昀天形容的那种眼神,光是想一想齐涵坐在床头的孤寂身影,他的心就不受控制的翻绞起来。
  齐涵在那个时候就已爱着他了吗?
  后来为了爱他,又付出了更多,不惜改变容貌和性格,再一次来到他身边。
  他只痛恨他的欺骗,却从来没有思考过这其中的原因,若可以简简单单的相爱,谁愿意去绕这么大的圈子?
  贺铭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为齐涵辩解了,心里愈发烦躁起来,手一挥,差点撞翻放在旁边的粥碗。
  秦昀天吓了一跳,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问:“你还好吧?该不会是良心发现,觉得后悔了?可惜陆非云后来转了学,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了。对了,你无缘无故的问起他干嘛?”
  贺铭闭了闭眼睛,心里满是齐涵的影子,根本没力气回答他。
  好在秦昀天早就习惯了他古怪的脾气,又闲扯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贺铭想他自己一定是病入膏肓了,休了假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就只是想着齐涵,然后被那种思念折磨得几近疯狂。
  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打开手机按下齐涵的号码,在电话接通之前飞快地挂断。但过不了一个小时,就会再次重复这愚蠢的行为。
  如此反复了数次,当电话真正接通,那边却传来“号码已不存在”的甜美女音时,贺铭才觉得心里一下子空了。
  没错,他记得林欢说过,齐涵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本市了。没想到他不但辞职,连电话号码都换掉了。
  他走得那么彻底,不知会去哪里?
  贺铭不去想这件事还好,一旦认真想下去,就觉胸口闷得发慌。他当然知道齐涵的本事,就算一个人在外面也能照顾好自己,甚至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另找情人了。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却偏偏搅乱了他的心,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给林欢打了电话。
  林欢还是那么热情,一上来就问他身体怎么样,昨晚睡得好不好,贺铭不得不耐着性子寒暄了几句,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开口问起齐涵的下落。但结果让他相当失望,林欢抱怨的话说了不少,对于齐涵的去向却是一无所知。
  贺铭既然起了这个念头,就再也抑制不住,挂断电话之后,转而拨通了徐乐的号码。幸亏他曾经找过徐乐,还记得那家伙的联系方式,其他人不知道齐涵的去向,他的弟弟总该知道吧?
  不过贺铭跟徐乐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至今还有点视对方为情敌的意思,打了好几次电话,徐乐都只回答不知道三个字。他没有办法,只好通过朋友辗转打听到了徐乐工作的地方,下了班后亲自跑去堵人。
  徐乐这才跟他去附近的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徐乐毕竟年纪还轻,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坐在贺铭对面时,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讨厌你”这几个字。
  贺铭也有同感,所以懒得跟他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齐涵去了哪里?”
  “说过很多遍了,我不知道。”
  “怎么联系他?”
  “不知道。”
  “你不是他的表弟吗?”
  “对啊,只是弟弟而已,”徐乐瞥了贺铭一眼,略带嘲讽的说,“又不是男朋友。”
  贺铭窒了一下,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徐乐不是个爱记仇的人,见他如此,脾气总算消了一点,道:“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他的近况。”
  “他……?”
  “他从半个月前开始,就没有跟我联系过了。他父母又都在国外,可以说,目前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贺铭的脸色变了变,不由得握紧拳头。
  徐乐瞧他几眼,道:“不用担心,他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因为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再多的痛苦他也熬过来了,何况只是这个?”
  说着,视线又落到了贺铭身上,意味深长的说:“就这一点来说,还真是应该感谢你。”
  “什么?”
  徐乐似乎有些犹豫,双手交叠着托住下巴,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就算告诉你也没关系吧?我哥他小时候……曾经被陌生人拐走过。”
  贺铭的眼皮跳了跳。
  “虽然很快就救了回来,但身上有被虐待过的痕迹,心理上受的惊吓更大,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肯开口说话。”
  贺铭蓦然想起了秦昀天说的话,忙问:“他自杀过?”
  徐乐的表情微变,叹道:“那是上中学以后的事了,他那时很怕跟人接触,即使别人只是多看他一眼,他也会吓得发抖。与其说是自杀,不如说是为了逃避。”
  “可他现在的性格……”
  “简直跟过去判若两人,对不对?”徐乐笑了笑,道,“我当时也觉得很惊讶。大概是我哥上高三的时候吧,有次他整整一夜未归,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而且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无论怎么敲门都没动静。”
  “他……出事了吗?”虽然知道齐涵后来平安无事,贺铭的心还是抽紧了。
  徐乐摇摇头,道:“没有,谁也不晓得他在房间里做了些什么,但是那次之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当然还是害怕跟别人交往,但他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强迫自己去面对。他转了学,努力适应新环境,摆出最僵硬的笑容,结结巴巴的跟同学说话,即使他害怕到恨不得夺门而逃。没有经历过的人,或许永远不能明白他的恐惧,每次跟别人接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有段时间,他在外面笑得脸都僵了,一回家就躲进厕所里吐。胃里的东西吐光了,就靠着墙壁不停干呕……”
  贺铭有点喘不过气来。
  徐乐似乎也想起了那些往事,停下了歇了一会儿,才续道:“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就问他为什么这么辛苦,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徐乐的语气变了,忽然模仿起齐涵的口吻来,一字一字道,“只有这样,贺铭才会回头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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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下班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雨丝。
  贺铭本来就心情不佳,见了这阴沉沉的天色,愈发觉得头痛起来。但他仍是坚持着看完了所有文件,才收拾一下东西,缓步走出了办公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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