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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不关草民的事!”
  噶礼喝道:“竟敢信口雌黄,胡乱攀咬,来啊,先打三十大板!”
  张鹏翮淡淡道:“噶大人好大的官威,圣明天子在此,何必急着杀人灭口?”
  噶礼脸色一白,看向胤禛这边,欲言又止。
  胤禛却并不干涉,由得他们在那里说,时而与胤禩低声交谈,真如看戏一般。
  张伯行见噶礼不再阻止,便问那三人道:“你们乔装李肃云三人,有何目的?”
  其中一人嗫嚅道:“小的也不知,那管家只让我们事先背好供词便可。”
  张伯行瞧了噶礼一眼,让人去传总督府的管家。
  不多时,那管家便被带来,原本还是一脸机灵狡诈的模样,却在听张伯行说当今圣上也在这里之后,面色立时难看起来,强忍着害怕不肯死不招认,只说那三人污蔑于他。
  那三人见他不认,眼看罪责就要全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急道:“刘管家,你还不认,那日你分明还带我们去红云楼,叫了那里最红的几个姑娘来陪我们,要不就让那几个姑娘来对质!”
  管家脸色青白,眼见堂上诸人目光灼灼的场面,还想来个拒不承认,却见胤禩召来侍卫,对他温声道:“看来是你背着你们总督大人私下乱来,既是如此,就只能处置你一人了,照这么看,至少也得是个凌迟的刑罚。”
  那人一听差点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这都是我们家总督大人让小的做的!”
  “事到如今,你还不从实招来!”张伯行喝道。
  管家连连应是,这才说起来龙气脉。
  原来真正的李肃云、乔咏等三人,确确实实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草包,只因噶礼担心他们当场穿帮,故而才让管家寻来几个模样相似,又能说会道的人,替代李肃云他们上堂,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胤禛会微服来此,更连同曹乐友等人算计了自己。
  “那么外头传言,说你家大人收受贿赂,暗中操纵科场作弊的情状,也是不假的了?”开口的是胤禩。
  管家身体抖得如筛子一般,已是有问必答。“确实不假,此事主考官左大人,副主考赵大人也知道。”
  “数额多少?”
  “约,约有五十万两左右。”
  胤禛望向噶礼,冷冷道:“两江总督,皇亲国戚,你不仅让朕失望,也辜负了先帝的厚望。”
  噶礼神色灰败,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侍卫很快上前摘了他的顶戴,连同涉案的一干人等,都将由张鹏翮押解回京,交刑部问审。
  一桩惊天案子就此落下帷幕,胤禛却并不急着回去,只因胤禩眼疾并未完全康复,还需敷上几回药,他索性便决定多逗留些时日,也好与那人独处缱绻,否则回到京里,势必又是没完没了的奏折政务。
  这一日,两人正游走于江宁的大街小巷之间,漫无目的,信步闲游。
  胤禛指着不远处一个卖字画的摊子笑道:“那幅画像极了你七岁时送给我的《寒梅傲雪图》,可惜少了几分神韵。”
  胤禩凝目望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还记得这件事?”
  当年自己死而复生,想必与他相处时,也并非带了十足真心,多半是担心他日后长大成人挟私报复,这才虚与委蛇。
  胤禛见他费神苦思,不由柔声道:“自然,这辈子关于你的事情,我几乎都记得。”
  “到死,也不会忘记。”
  胤禩有点不自在,低低说了句话。
  “什么?”胤禛没听清,头凑了过来。
  “没什么。”没听见就算了,胤禩虚咳一声,也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胤禛眉目俱是柔和,笑了一声,脚步跟过去。
  我不是没听见,只是想听你再说一次。
  最后一次敷药的时候,胤禩有点紧张,因为那老大夫说了,若这次的效果不好,以后怕也就是维持现在的模样,一辈子看东西都处于朦胧不清的状态了。
  覆眼的纱布本该在黎明时拆下,胤禛却说要带他去个地方,在那纱布之上,又缠了厚厚一层棉布。
  看不见,只能听。
  胤禩坐在软轿中,却除了上下微微摇晃的感觉之外,也听不出外头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帘外悉悉索索,一阵声响之后,伸来一只手,将他稳稳扶住。
  “到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胤禩便要将棉布扯下,却被那人阻住。
  “等等。”
  他停下动作,耐性极好地站在那里,直到对方轻笑一声,亲手为他摘下棉布。
  “你看!”
  他睁开眼睛,循着胤禛所指的方向望去。
  足下正是山巅,而远处层峦叠起,云雾翻涌,仿佛仙境。
  胤禩看着眼前日月同辉,山河壮丽,身侧那人带着七分期盼三分忐忑的神情瞧着自己,依稀想起许多年前,两人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他背着高烧的自己,往来路走的光景。
  那时候,自己从未想过,今生与他,还能有这样的结局。
  风清水暖,与君白首。
  番外·十四
  十四曾经以为,自己是备受眷顾的那一个。
  在很小的时候,皇阿玛对他,就远比对其他儿子来得宽容,额娘更是温言溺爱,不曾有过一句训斥。
  曾经他引以为豪,并且沾沾自喜,甚至为此看不起同母兄长。
  他这个四哥,自幼就从额娘身边被抱走,皇阿玛儿子众多,更不缺他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孤苦伶仃,备受冷遇。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面对别人的时候,依旧不亢不卑,神色矜持冷傲,仿佛还端着皇后养子的架子。
  佟皇后早就薨了,还有谁会护着他?
  然而在习惯了攀高踩低,勾心斗角的皇宫里,竟然还有人与他同进同出。
  凭什么?
  十四的心里,平生第一次有了嫉妒的情绪。
  于是他不惜耍了个小心机,自己跳入水中,又谎称是被兄长推落的。
  醒来的那一刻,他被额娘紧紧搂入怀里,透过那臂弯的缝隙,瞧见了跪在外头的兄长。
  冷硬的面容,抿紧的嘴角,没有一句求饶与软话。
  而八哥跪在他身侧,为他求情。
  十四眨眨眼,忽然笑了。
  你不是自恃身份高贵么,怎么还跟贱籍宫人所出的八哥那么要好。
  如果我将他从你身边抢过来,你还会那么高高在上,不肯低头么?
  他垂着头,依偎着德妃,嘴上为着兄长求情,心中却偷偷有了算计。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一个执念,就足以影响一生。
  渐渐长大以后,少了许多意气之争,却有了新的目标。
  他们从小就知道,帝王之位,将来是属于太子的。
  而太子,又是先皇后的嫡子,辅政大臣索尼的曾外孙,出身尊贵,堪称天之骄子,他自幼便被皇阿玛手把手地教导,比起其他皇子阿哥,不可同日而语。
  可那把椅子,委实过于耀眼诱人,就算储位已定,依旧有许多兄弟涌上前去,如飞蛾扑火一般,死亦无悔。
  比如他们的大哥,军功赫赫,曾被君父称为千里驹,可到头来,也只落得一个圈禁的下场。
  所以皇父二字,先是皇,后才是父。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即便受宠如他,也不敢贸然去捋胡须。
  然而他依旧有些不忿,为什么四哥与八哥可以毫无忌惮地交好,而自己却还需要借骄纵任性的言行来掩饰野心?
  终于等来了那一刻。
  自己兵权在握,外有皇阿玛宠眷,百官宗室支持,内有额娘坐镇后宫,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是最有胜算的那一个。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两人跪倒在他面前的一刻。
  那个他费尽了心思去拉拢,却仍旧对他不冷不热的八哥,若自己登上皇位,定要……
  定要怎样?
  俊秀的面容忽然浮现在面前,还有那副永远温文儒雅的气度。
  他忽然想起,有一回郊外骑马时,那人不留神,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自己恰好在旁边堪堪搂住他,两人一起摔落在地上。
  还记得当时对方温热的鼻息萦绕在颈间的感觉,灼热得近乎烫手……
  十四蓦地一惊,发觉自己居然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心思。
  再怎么说,那人也是自己的兄长,自己怎会,怎会……
  他没再想下去,手指抓紧了手中让他回京叙职的旨意,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一切。
  京城里,那位四哥,充其量也只有九门提督的那点兵马,素来又是做惯了难以亲近的冷面王爷,有谁会站在他那一边?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算不过老天。
  皇阿玛明明说要等他回去的,那眼前的漫天白绫又是什么?
  本该是百官相迎,为何竟成了兵戎相见的场面?
  那人纵马而来,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风尘与倦色,却掩不住那一身雍容气度。
  八哥,我也敬你爱你,你就这么不待见我,非得看着我死吗?
  他看着他,终是问出这句话。
  我也曾真心待你,我也曾竭力亲近你,四哥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自己不过是晚生几年,为何就得不到他的厚待,一样是兄弟,他怎么就对四哥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狡兔死,走狗烹,若是那人登上皇位,还会待你一如从前吗?
  他冷冷而笑,瞧着那人对自己说,十四弟,随我进去给皇阿玛磕头请安吧。
  那一刻,他对这人的恨意,远远超过了对四哥的怨怼。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然而最折磨人的,不是一死,而是将你关起来,慢慢消磨你的锐气和青春,最终如同大哥那般,老态颓然,再没半分斗志。
  十四望着窗棂上的雕纹,从一开始的愤懑怨恨,到后来,日复一日,他渐渐失望,乃至绝望。
  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也许是不肯来,也许是不被允许。
  他虽能自由走动,可也不过在这方寸之地,连院门都踏不出去。
  就在他以为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度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看他。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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