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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要支起身来抓她,她忙停下手边的活,将手伸到他的掌里,让他如愿将她拉过去,躺在他身边。他也不管她身上衣服鞋的,把她往被子里拖。这慌得她轻嚷起来,挣扎着把鞋脱了去。
  他如了愿,却搂着她不语,半晌突然道:“我知道你想去医馆里帮忙,虽然什么也没查出来,但现在情势不明,我依然觉得有危险,你别去好不好?”
  韩笑心里一动,她知道他的担心,所以一路回来,看到惨状,依她的性子早冲到医馆里去医治伤病号了,就是知道他会担心,所以一直压着念头,连提都没敢提。想不到他还是看出来了。她轻声应着:“好,都听主子的。”
  他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又道:“山上已经准备好了,待我把城里的这些事都安顿好,我们就回去。那个凌夫人治毒的事,我都吩咐好了,我们回去的那天,让他们依规矩派马车下来接病人。她的毒,也够你研究一阵的,其它的就别想太多,那些叛匪的事,我会处理,你别担心。”
  “好,一切由主子安排。那个凌少侠跟夫人,鹣蝶情深,真的让人感动。我一定会把鬼涎香之毒治好了,这段时间我琢磨了一些方法,应该会有用。若是走运,那株雾芯草结了小果就好了。或者用不了太多年,他们还有可能能有孩子。”这一切,都是不能跟外人道的,云雾山和云雾老人,是神秘的所在。
  他忽然笑笑摸摸她的脸:“那你呢,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娃娃?爷爷也去了,你不会死守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狗屁誓言吧。”她要敢,他就去把老头挖出来让他俩重新再订一个新誓。
  她脸红了,嚅嗫道:“那,怎么也得等孝期过了吧,我还要想想怎么跟爷爷交代。”
  “这有什么交代的,生个孩子又没有破誓,在你心里,难道爷爷比我重要,你只管跟我交代。爷爷那边我去说。”
  她不说话了,再说下去,他又该不高兴了。她的沉默让他觉得她默许了,反正她许不许,他也总有办法的。他把她又搂紧一点,道:“最迟五天,我会把城里安顿好,然后我们就上山。”
  不过这五天上山之愿,并没有实现。事情出在凌越山和水若云这边。
  话说凌越山他们住下后,也立马开始安排自己这边已入城的人手,协助聂承岩和护国将军,而且虽然自在鬼域受伤中毒那时,到现在百桥城之战,一直未见童天策的身影,但他们始终觉得此事与童天策有关,可这时却终于收到了探子的回报,说童天策前一段病死在府里,说是之前替朝廷办事时被偷袭受伤,由此一病不起,终于撑不住过了世,朝廷还给他安排了厚葬。因为怕事情有异,探子又多探访了一些时日,确认真的下葬了才来报,所以耽搁了一段。
  这事让凌越山觉得很蹊跷,按时间推算,说童天策被偷袭受重伤,应该正是他们为了年心芙动手的那次,童天策武艺之高,内功之深厚,怎么可能那一战让他受了伤就能一病不起,最后还去见了阎罗王。而且童天策此人诡计多端,城府之深,为了焚阳五绝功能潜伏十年的阴谋不动声色,连年心芙与乔英这般亲近的师徒关系都未察觉,可见其心思之缜密。鬼蚕毒之事,处处透着童天策的行事风格,有他阴谋的影子。这让凌越山也着实不放心,如果薛神医和韩姑娘有点什么差错,云雾山出了什么事,就这意味着水若云身上的毒没有了破解的希望,所以凌越山是绝不敢掉以轻心。
  这日,聂承岩要亲自去城里的几家受害的医馆,处理被砸抢和大夫被杀的事,这几个,跟云雾山平素也有往来,如今遭此横祸,他自然要亲自出面安抚以表姿态。韩笑不消说自然是陪在他身边,而凌越山与水若云也跟着去了。一方面凌越山觉得此事因他中鬼蚕毒而起,百桥城多少也是被他连累,另一方面,他带着人手跟着,万一真有什么事,也能给护卫韩笑出一份力。
  于是他们几人坐了轻便的小马车去了,水仲楚和梅满,还有聂承岩手下的一众人,在他们出发的路线和将至的几个医馆处都安排好了人手和暗里影卫,低调隐蔽的进行防护。
  聂承岩他们去的最后一家医馆,被杀的大夫正巧也姓凌,医术也是有口皆碑,尤其擅长治毒伤,想必这也是叛匪对他下手的原因。凌大夫与其夫人,还有一个大儿子全部遇难,其夫人刚刚还生了个小儿子,可怜出生才3个月便失去了亲人。那日里是被丫环抱了躲在厨房的米缸中才躲过一劫。
  那婴孩似是知道亲人已不在,已没有了以前的乖巧,整日里啼哭不休,甚是可怜。聂承岩他们的到来,其实已不能为这个凌家再做什么,仆人已经散去,得力的徒弟也被杀了,剩下个苦兮兮的丫环守着嗷嗷待哺的小主子不知所措。
  或者是因为这家也姓凌,或者是因为这家的境况尤其惨,也或者是因为留下了个可怜的婴孩触动了水若云从此不能生育的悲痛心思,她听到这样的状况竟落下泪来。那个小娃娃躺在小床上使劲的哭,哭得脸都涨红,那丫环慌里慌张的将他抱起,一边应着聂承岩的话一边哄着孩子,可那娃娃怎么哄都不停,急着丫环满头汗。
  水若云忍不住过去伸了手:“让我抱抱他好不好?”凌越山知她心里的伤痛,此景也让他颇为心疼。
  那丫环看了看水若云,把娃娃小心的放到她怀里,教她托着头抱的姿势,有些腼腆的道:“自我家大夫和夫人去世后,这孩子除了睡觉喝奶时能安静一会,其它时候都是哭。其实以前他真的很乖的。”
  水若云冲她笑笑,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笨拙的晃了晃,哄着。凌越山知她没什么力气,遂过来张开臂圈着她,替着她从下面托着孩子。那婴孩之前还哭着惊天动地,换了个怀抱,看着水若云,竟慢慢的停了下来,只轻轻抽泣着,两眼里还蓄着两汪泪,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凌越山打趣道:“哎呀,他一定是看出来你比他还爱哭,所以就决定省着点眼泪。”
  这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弄得水若云红了脸,白了他一眼:“乱讲,我哪有爱哭。他喜欢我,你看他在看我呢。”
  凌越山又笑:“好吧,他喜欢你,我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不把他当仇敌。”这话又让大家开心了一把。水若云羞得把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
  那丫环道:“小公子看来真是喜欢这位夫人,这么些天,许多好心的邻里过来,谁哄他都不行呢,现在夫人这一抱他,他竟不哭了。”
  “那是我们有缘对不对?”水若云眨眨眼睛,逗着那娃娃道。娃娃这会完全不哭了,睁着水亮水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我们很有缘啊,我的夫姓也是凌哦,你也姓凌,我们是一家人哦。”小娃娃哪里听得懂,不过还是很认真的看着她,忽然伊伊哇哇的边嚷着边举起肉乎乎的小手掌,象是要跟她说话。这让水若云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聂承岩又问了那丫环以后的安排出路,那丫环道:“大夫家里已没有人了,值钱的东西全被抢走。我留下来是为了小公子,大夫和夫人平日里对我不错的。可是……”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水若云怀里的娃娃,又道:“可我身无长技,我只怕我养不活公子,这些日子,也全靠邻里们接济些,这长远下去,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一个下人,是吃得苦的,可我家小公子该怎么办?”她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水若云听得这些,心里越发难过,怀里的娃娃还不知道自己前途堪忧,这会居然还开心了起来,他蹬着两条小腿,抓着她的一缕头发放进嘴里啃着,一会又吚吚呀呀的冲她嚷着什么。一个念头突然在水若云心里升起,她抓住凌越山的胳膊,有点紧张又期待,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凌越山看着她突然兴奋紧张起来的神情,又看看两人怀里这个正玩得高兴的娃娃,忽然明白了她想什么,果然听她喘了喘气,道:“越山哥哥,我们可以收养他吗?可以吗?”
  凌越山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脸,心里也咚咚咚的跳着,只要她开心,他愿意做任何事,可是忽然收养一个孩子?这可以吗?
  这时却见那个丫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冲着他们两人磕头:“公子夫人好心,收留我家小公子吧。我小叶子做牛做马,定会报答公子夫人大恩。”她看这二人打扮不俗,谈吐气质都是好人家模样,适才小公子哭闹,这夫人也不嫌弃,愿意抱着哄他,而这公子又马上过来护着一大一小,必是心善之人。若是他们肯收留小公子,那便真是小公子的福气了。
  聂承岩与韩笑对视一眼,韩笑忍不住过去轻声对水若云道:“凌夫人,你的毒虽麻烦,但并非完全无望,若是要收养这个孩子,你可得想好了,日后若你有了亲生骨肉……”
  凌越山在一旁皱了眉,这话难不成是说他的若若有了亲骨肉还会对收养的孩儿不好啦?水若云却不以为意,她明白自己的毒就算真能抓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用不着十年二十年便解了,她的身体调养到能孕育一个生命也属大不易,这些薛神医都已经说过,韩笑自然也是明白的。水若云想着韩姑娘或许认为上了云雾山便是有机会,可她却还不知道越山哥哥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有子,而这个太私人隐秘之事,她也不想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奇迹出现,她如愿能为越山哥哥生下一儿半女,这收养的孩子,她依旧会疼爱。她只对韩笑微微一笑,道:“韩姑娘,我能保证,无论如何,会将他视为己出。事实上,我与我哥哥,就并非一母所生,但我家非常和睦,请姑娘放心吧。”韩姑娘不象是会说这样话的人,或许她也有自己的故事吧。凌越山看着她俩,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韩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不好意思起来。聂承岩推了轮椅过去握住她的手,对凌越山和水若云道:“若你们想好了,这事就由我来办。”
  凌越山只看着水若云,水若云低头看了看孩子,他也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伸手去抓她的手指,一边还流着口水冲她乐。水若云抬起头来,对凌越山坚定的点了点头。凌越山笑笑,转头冲聂承岩道:“好,便麻烦聂公子了。”
  一旁那名叫小叶子的丫环喜极而泣,连连嗑头道谢。于是一行人回府的时候多了个婴孩和丫头。
  水若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还不知原来危险已经临近。
  番外:相遇(凌诺、宗御日篇)
  凌诺穿着桃红色的小袄,梳着两个娃娃小包髻,抱着刀楚洛送给她的胡萝卜小布偶,背着刀盈飘送她的漂亮小刀鞘,里面没有真刀,只是装饰,但凌诺还是觉得背着挺威风,这样让她颇有自己是小侠女的感觉。虽然她已经被断言这辈子做不成侠女。
  此刻凌诺正嘟着嘴含着泪,忿忿的在街上走着。她不过才四岁,小小的个头,大大的眼睛,白嫩嫩的嘟嘟小圆脸,粉粉的让人真想捏一把。这样一个水灵可爱的瓷娃娃独自在街上走,当然少不得引人侧目。
  可小凌诺全然不觉大家的眼光,她还沉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太讨厌爹爹了,爹爹是个大坏蛋,爹爹偏心,只疼娘不疼她,她要离家出走,她要去找哥哥,再不要爹爹了。等她长大了,她就把娘抢过来,不给爹爹。
  她抱着心爱的布偶,闷着头往前走。
  “糖葫芦耶,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好吃的流口水罗。”街边小贩叫卖的起劲,糖葫芦三个字迅速吸引了凌诺小娃娃的全部注意力。她一抬头,看那稻草扎成的高高的架子上,插满了一长串一长串的红艳艳的糖葫芦。凌诺真是控制不住要流口水了,她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到那架子下,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好象看着看着,就会有一颗自动啪的掉下来,正好掉她嘴里。可惜每一串每一颗都扎的好结实,掉不下来。
  凌诺努力不懈的一直盯着,馋得吮起了手指头,这个时候她想爹爹了,爹爹手里有银子,能给她买,虽然每次都很小气的只分给她三颗,其余的都给娘了,但起码还有三颗啊,比现在瞧得见吃不着的好。
  凌诺个头小,站在那架子下面,小贩冲着来往的路人努力叫卖着,一时间竟没注意脚边站了个小人儿。几个骑马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在小贩面前停住了,为首的墨黑色大马上,坐着个白衣小公子,十四五岁的年纪,白玉冠带将长发齐整的束在脑后,月牙白长衫,衣襟和袖口处有蓝色丝线绣的似花似蔓的图腾。他面露浅笑,整个人儒雅沉静,气质卓然。
  小贩一看,如见仙人,不禁呆了一呆,这样的人物,不会想买糖葫芦吧。
  那小公子跳下马来,走近凌诺看着她。凌诺终于察觉有个身影挡着了她的糖葫芦,依依不舍的把眼光转了过来。看见这个大哥哥很温柔的对她笑,凌诺看看糖葫芦,又看看他,不自觉的眼里露出了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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