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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草木皆兵很可笑,但他确实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盯住你。
  也许草木皆兵真的很可笑,最近我受安朝影响太深,他出门带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而且雇了武林高手暗中保护,只差没在每顿饭前银针试毒。出入太子府的官员也多了几倍,通常都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由轿子抬来,快天亮时又无声无息地被抬走,跟皇帝幸妃似的。
  所以安朝过了小半个月,才腾出手来处理辰儿气走师傅的事。
  他听完家人的叙述,立即就把桌子一拍:“把小畜生叫来!”
  “人家又没祸害黄花闺女,干嘛一口一个小畜生。”我推推他:“消消火,多大的事啊,别把他吓着,以后见你就躲,岂不是越来越生分?”
  “你这是因小失大!”他横我一眼:“你不好管,我来管,一别待着,别插手。”
  “你才是因小失大。”我嘀咕,你才一边待着呢,跟打发要饭的似的:“今天别动手打他,行吗,我跟他才有些起色,他总算不正眼也不看我……”我忙停下,坏了,说漏嘴了。
  “他平时正眼也不看你吗?”安朝的脸色很锅底。
  我笑道:“现在不了,他对我可尊敬呢。”
  “哦?”他怀疑地看着我:“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了,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能瞒你什么呀。”我摊手。
  他“哼”了一声,问:“她今天怎样?”
  “老样子。”我回忆那张干瘦的脸,昔日娇好容颜一去不回,想想就让人觉得,人活一世,有什么好争的,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别人的鄙视耗费掉我的精力,然后回首一望,哗,这就活完了,多不值:“太医建议准备后事。”
  “什么?”他一惊。
  “你也知道……反正都一样。”我叹息:“也就是这个月吧,病人一般熬不过夏天,何况今年一看就热得出奇。”
  “没告诉她吧?”他一直知道,只是接受不了。
  “我有那么傻么。”我苦笑:“都说我们不和,真奇怪,我们从前拢共只见过一面。我难道不想她多活些时日?”
  “我又没说什么。”他捏了捏我的指尖。
  “人还没走我就提起后事,终究……我怕你疑心。”我反捏他的手指:“我多心,行了吧。”
  他有些失落:“你到现在还对我不放心。”
  “怕你又说我妄想啊,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啊,飞上枝头啊——”本来是开玩笑,不知不觉触动往事,记忆中他的确这么说过,所以越说越当真,越来越伤感。
  “原来你这么记仇。”他吃惊地看着我。
  “你也记得。”我笑:“还说我。”
  “辰儿怎么还没来,玩昏了头么?”他忽而皱眉,往门外看。
  “别叫他来了。”我贴住他后背,环住他的腰,轻声:“你说把他交给我管教,我也付出不少心思,不想半途而废,你就别插手了嘛。再说,你一打他,我就想起许荷,心里怪难受的。”
  “你这叫溺爱,不叫管教。”
  “那我从明天开始管教,还不行么。”
  他想了一会儿:“好罢,反正你不行,我再亲自上阵。”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我哈他痒:“我要惩罚你。”
  他反身擒住我的手腕,把它们搭到自己肩上:“一个宠字愣是把女人变成泼妇,真恐怖,我应该对你坏一点,一个月来一次,你见到我就像见到佛祖显灵了。”
  “臭美。”我完全抛却了折磨人的小女人之态,露出我的真面目:“难道我就不会找男人吗?”
  他立时皱了眉:“你敢!”
  “所以你要收回刚才的话喽。”我有恃无恐。
  他松了眉头,摇头苦笑:“我竟轻易喜怒形于色,真想不到。”
  “儿女情长有什么不好,儿女情长,英雄气才能更长啊。”
  “哪里学来的怪论。”
  “奴家自己琢磨的,能耐吧?”我把当初他的话一并反还。
  他靠近我,我们鼻间相触,我进一分,他亦使力,不到一会我就败下阵来:“好疼啊,你鼻子是铜的。”
  “那你就是豆腐做的。”他的手开始四处游走:“豆腐就是用来吃的,不吃岂不可惜。”
  我生活压力太大,或者自认为太大,所以最近没什么兴趣,推说不方便,他也就放过了我,估计他的兴趣也不浓,毕竟生存压人啊。
  “形势不利于我们吗?”舍弃私事谈公事,我太伟大了。
  “一直都不利。”他道:“一直在不利中获利。”
  “圣上身体康健,他们这时候动,未免太不合时宜。”
  “我也奇怪。”他沉吟:“难道等不及了么,或者,希望我们认为她等不及。”
  “以静制动,未尝不是一种先机。”
  “长进不少啊。”他拍皮球般拍着我的头:“还先机,你知道什么叫先机?”
  “我知道,就是不告诉你。”
  “让你没事别乱翻我的书,又不听话了吧?”他佯怒。
  “我一个蠢笨女子,还能翻出什么?”我逼视他:“你不放心?怕我把你比下去了?”
  他笑弯了腰,差点岔气:“我怕,我好怕。”
  我怒,真怒,这人的鄙视无处不在,甚至连逢场作戏也不肯。
  大夫说,最多熬到七月,没想到,五月太子妃便撑不住了。
  从前听人说,临死之前,人是有预感的,尤其是病人,如今回忆起来,太子妃那天夜里执意着人唤安朝过去,是不是也预感到时日无多?
  夜里回光返照,早上人就去了。
  不出乎意料,却也悲伤,她待人不刻意亲近,却不失大方磊落,人一去,真心难过的人不在少数。
  发丧那天,圣旨安抚,携旨意来的是皇后。
  她一身素服,四十余岁不显色衰,白衣一衬,雪白肌肤更加细如凝脂。元凶出现,我立时恨得牙痒痒,且她一派自然,仿佛太子妃之死与他丝毫无关,盖棺之时,甚至泪如泉涌,口称这样的好媳妇,就这么去了云云。
  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无耻的,我不禁看向安朝,只见他平静如水,淡淡注视皇后,仿佛眼前的是空气。也许刻骨仇恨,到了这地步,只剩一刀刀刻在心中,面上反而无迹可寻了吧。
  战争的帷幕渐渐拉开,演员们却八风不动,各怀心事。
  我不知道安朝的计划,他当然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具体的东西,而且开始恢复刚建朝时的来去匆匆,每次回来,我们说不到三句话,他就要走,倒不是出门,而是一头扎进书房,和里面的亲信一商议就是一夜,门窗捂得严实,又派人把守,如临大敌之态。
  难道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一天下午,我装作没事瞎转悠靠近那个神秘书房,没走几步立刻被守卫驱逐,像农夫赶一只鸭子,灰溜溜地原路返回,好不丢脸。
  我咽下屈辱,边走边回望那破地儿,有什么了不起,跟谁想窃听似的,送给我听我还听不懂呢,冷不防前面多出一堵墙,我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顿时重心不稳,“咕咚”一声,摔坐于地,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好痛,像裂成四瓣,我扶着屁股哼哼着,然后发现发髻也撞坏了,松垮垮地歪在一边。
  “小姐,你没事吧?”
  “我像没事吗?”我抬首怒视那堵可恶的“墙”,小样,长得不错嘛,一身白衣,你以为你是武林公子啊?看什么看,还看,都不知道扶我一把,没看我努力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吗?
  白衣公子冲我拱手:“得罪了。”说着伸出胳膊,横在我面前,我怀着怨愤的心情,搭上他的胳膊站起来:“下次走路多看看眼前,发现人家要撞到你了,就要及时提醒嘛。”
  他不解地看我一眼,随即赔笑:“是是。”
  连声对不起都没说,气死人,还把我的发型撞坏了,我最讨厌别人破坏我发型了,看在他叫我小姐的份上,也不好再追究,正准备来个漂亮的转身而去,书房的门突然开了,安朝的一片衣角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此地不宜久留,我凭着做贼心虚的本能迅速逃离现场。
  也许是我的书房行动感应上苍,这天晚上,安朝终于回来过夜,我有意背对着他坐着,拉长声音:“佛祖显灵了——”
  除了脚步声,背后一丝人声也无,我疑惑地回头,他木着张脸都不看我,好象我刚才根本没有出声,脱下外衣,也不递给我,自己去挂,转了一圈,找不到我平时挂衣之处,随便扔在了椅子上。
  笑死我,此人刮的哪阵风,跟他儿子似的,不高兴就不理人。
  “怎么了?”我问:“糖被人抢去了?”
  他恍若未闻,坐在床上,无视我的存在。
  我忍笑上前:“脸板得跟地面似的,还打过腊呢。”
  “手拿开。”他狠狠瞪我一眼。
  我就不拿,不但不拿,还摸来摸去:“大爷,小女子给你笑一个?”
  “想想你今天干了什么。”他冷冷道:“嫌手多余就继续放着。”
  我收回我美丽的手:“我干什么了?”
  “你就这么缺男人?”他扫我一眼:“我不来,就主动找男人。我还当你上次是玩笑,没想到你付诸行动那个快啊。”
  “我什么时候找男人了,你说清楚!”我炸了:“根本没有的事!”
  “今天下午。”他淡淡地。
  今天下午我是去了不该地的地方,那不是无聊嘛,可跟男人有什么关系:“你的书房又不是男人,再说你那些侍卫我又不是没见过,难道这也算不贞?”
  “勾三搭四也就算了,人家未必看得上你。”他冷笑:“见我就躲,光明磊落为什么见我就躲?”
  “你怕你不喜欢我出现在那里……”我委屈地:“你不相信我?你怎么能不信任我……呜。”
  “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还有说有笑。”他嫌恶地:“你以为我看不到?你都不知道你那个一扭一扭逃走的背影有多难看,不堪入目,哼。”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拽着他:“再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没那么傻吧?”
  “你还想黑灯瞎火,避人耳目?!”
  “说不清楚了——”我颓然哭泣。
  “狡辩不遂就是你这种反应。”他做断案神探状。
  清者自清,我不理他的胡搅蛮缠:“吃饱了撑的玩这种游戏,哼,我都不做少女好多年了,哪有这么多玫瑰色幻想。无聊。”
  “你说我无聊?”他威胁地质疑。
  我心里突然挤出一丝恶毒:“也许,有人是在吃醋,不是吃我的醋,而是那个英俊少年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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