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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到跟前的符纸则给他的话堵了回来。
  又一声“妖孽”,几张黄符贴上了他的肩膀、胸口、腹部,道士手握宝剑晃来晃去,提声一喊:“今个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尊的能耐!”
  挥着宝剑向楼小拾身上砍去,后者吓傻了,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连周围的人声都听不真切了。
  “小拾!”看着宝剑落下,李横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像是被人抽光了血,更疯了一般横冲直撞要闯过去。
  “呜!”楼小拾呻吟出声,身上的疼痛反倒给他从傻愣中拉了回来。身上是真的疼,却不是想象是被利刃划破皮肤的痛,而是一下下击打的皮肉之苦。又被打了好几下,楼小拾才反应过来,宝剑只是用来做样子,刀口并没有开刃,但那道士下手真黑,用宝剑当棍子使,打得人也生疼。
  哗~人群中又爆出一阵惊呼,楼小拾自己看不见,其他人却真真的看着他身上的符纸渐渐被染红,像是流血一般,众人哗然,说什么的都有。李横见了以为楼小拾受了伤,喊声更是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充血了。
  “住手!”喊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楼小拾自己,众人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竟都不出声,连道士都停了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沉寂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但也够李横了旁小三冲上前来跑到楼小拾跟前。李横一张脸阴沉的可怕,竟似恨不得杀人一般,俩人趁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啪的一声,用匕首挑断了捆着楼小拾的绳子,复又紧张地上下检查。
  “你伤着哪里了,让我看看!”
  “楼爷啊”
  楼小拾被人打了半天,身上能好受的了?呲牙裂嘴也不说话,急得李横差点扒他衣服。楼小拾一口气难舒,咬着牙嘴唇都抖了,挥开二人挺直了背脊,以手点指满脸正气:“妖道,今天我就揭开你骗子的嘴脸!”
  撕开嘴脸!
  楼小拾言毕,周围一时哄然,有叫骂的,有闹着要给他们拖出去打死的,但也不乏看热闹的在底下起哄。
  道士只慌乱了一下,很快就挺直身板迎了上去,怒视着楼小拾,道:“妖孽,好深的道行,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尊不留情面了!”
  众人屏息,看着双方对峙。楼小拾心里打着盘算,刚刚被松绑后他撕下了身上的符纸,见其上面殷红,乍看像血,凑近瞧就能发现颜色不对,这才明白了之前村民们突然爆出激烈的反应是因何,心中亮敞,也猜出个七八分。问题不是出在符纸上就是宝剑做了手脚,大抵是类似化学反应一类的吧。
  楼小拾忽然发难,照着道士就扑了过去,后者吓了一跳,还攥着宝剑乱挥呢,不成想楼小拾根本不怕那个装样子用的玩意儿。李横反应迅速,在楼小拾蹦起来的同时,跟着冲上去,道士瞄到了他手里握着的明晃晃匕首,顿时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嘴里喊着帮手。
  身后的四个壮汉这才反应明白,跟着上前厮打起来。旁小三一张脸都快哭了,但也只能加入战团,五对三,两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但碍于李横手握凶器,对方有所顾忌,不敢硬拼。底下的村民都看呆了,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妖道较量,指不定怎么惊险呢,谁想到这就变成肉搏了,但大都仍旧不敢上前,眼巴巴看着几人在空地上撕扯。
  楼小拾的目的也不在跟这群浑人打群架,一开始他想的就是要拆穿这牛鼻子老道,所以他的目标是抢夺他揣在怀里的一沓子黄表纸,混乱之中倒也让他抓了一把,那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想赶紧腾出双手挡下如雨点般的拳头。那会棉袄裤子也没有明袋,楼小拾只得将手里的纸顺着领子塞进了脖颈里,挥着拳头又捶了几下抓他不放的人。
  “李横,给这骗子的宝剑抢来!”楼小拾被人揍了一拳,不能吃亏的他又“咣咣”反踹了对方两脚。事后想起来,那会根本感觉不到疼,一股子怨气堵在胸间,只恨不得跟他们同归于尽。
  也亏这混乱间李横还能听清楼小拾说的什么,多花了几秒钟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然后就提着匕首向那人扎去,道士举剑挡了一下,但身形单薄的他终归不是人高马大的李横对手,僵持了一会,手腕就被压得吃痛,宝剑脱手而出。
  咣当一声,发出不算清脆的声响,也为这场闹剧般的打斗拉下了帷幕。
  楼小拾都顾不得疼了,向着宝剑就扑过去,一把抄起宝剑高举至头顶,村民们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双方分开都各自从地上站了起来。
  楼小拾深吸了口气,立眉嗔目,喝道:“你们都看仔细了!”
  周围人倒也听话,眼都不眨。楼小拾喊完后自己到楞了,顿了一下才想起来从脖颈里掏出符纸。楼小拾抢了十几二十来张,都是扯破的没一张完整的,但最小的也有半个巴掌大,完整与否到不碍事。
  楼小拾挑了张较大的符纸,然后用它在剑身上来回蹭擦,其实他现在心里也咚咚咚如敲鼓一般,不敢想万一自己猜错了这该如何收场?双手有些抖,嘴里暗暗念叨着“快点快点”,究竟要“快点”什么他也想不起来,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在楼小拾腿肚子都要打抖的时候,符纸上终于起了变化,和刚刚一样,一道道的慢慢变红,连刀口上都蹭了许多,村民见了一片哗然。
  楼小拾这会底气足,手脚都不抖了,挺胸也有劲了,脑袋一扬重重哼了一声,呐呐大呼:“看见了没,根本是这骗子整出来的幺蛾子,不信就是把符纸贴在地上他也能划出红道子!”
  人群里开始吵吵嚷嚷,有的怒目瞪着道士,有的仍旧一脸狐疑,还有在后面看不见的,则拼命往前面挤。
  “若不信你们自己试试罢!”说完就将符纸和宝剑扔在地上,众人低头打量,却没人敢上前来捡,楼小拾急得直跺脚,大呼“你们这些愚昧的人,非要受了骗才甘心?”
  道士怒不可遏,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目眦欲裂,眼底都充了血丝,不知是不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踩着重步像楼小拾扑了过来。恶向胆边生,扑到楼小拾后就掐着他脖子死死不松手。
  一是刚刚闹了半天,楼小拾这会没力气了,二来他实在也是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扑到在地,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再加上脖子被人死死扼住,他得有半天眼前一阵黑,直飞小星星。
  李横眼睛都红了,这两年压抑的他可逮着机会发泄了,连踢带打好不解气,一下子就给那道士从楼小拾身上揪了下来,后者发出嗷的一声吃痛叫喊,于是一群人又打成一团。
  楼小拾在地上被人打了好几下,也多亏了身上的疼让撕开眼前的黑,不利的姿势使他用不上力,只能又扯又撕,他已经分不出抓的是谁,是什么了。忽地,他摸到一个东西,本能地甩了出去,也没在意,继续扭打,可周围人再一次惊呼出声,第二场群架也终于谢幕
  几人停下动作,狐疑地四处乱瞄,顺着其他人的视线找见地上有一团东西,楼小拾有点懵,使劲眨了几下眼才看清,地上竟是一条手腕粗细的大花蟒蛇,一动不动,应该是死的。
  “我刚看见了,这是从那老道袍子里掉出来的。”
  “对对,我也看见了。”
  “怪不得他说咱村子闹蛇妖……”
  “这个挨千刀的浑人!
  “骗咱们给他当神仙供着,这几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看见了那行子,村民们也都明白过来,众人说的咬牙切齿,后来干脆骂起来,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奔过来,一下踹翻骗人的道士,其他人也将跟他一伙的四个壮汉围了起来,有人跑到桩子边上替那女子松绑,有人又说着好听的话给楼小拾搀扶了起来。
  众怒难任,那几人也蔫了,跪在人群里苦苦告饶,村民啐着口水,有的还借机踹一脚打一拳泄愤。
  李横一把推开扶着楼小拾的村民,脸色还阴阴的,后者讪讪的松了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地问“没事吧?”
  楼小拾这才有机会看清李横此刻模样,见他脸上被打了好几块青紫,头发也散了,束带堪堪挂在肩上,衣衫被撕破了,浑身都是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比他还糟。
  楼小拾硬扯起嘴角,上方传来李横阴恻恻的声音,直把他脸上的苦笑也冻住:“看你下次还乱逞能吗!”
  不等楼小拾再说什么,对方又上前几步,将头搭在了他肩上,长吁一口气,楼小拾能感觉出他绷着的身子慢慢放松,用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道:“吓死我了……”
  楼小拾吸了吸鼻子,张了张口,扑到他跟前的影子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恩公,小女子谢谢几位救命之恩,谢谢几位救命之恩……”
  原来是被救下来的女子,跪在地上咚咚咚不停地磕头,语调还带着颤音,小小身子瑟瑟发抖,楼小拾赶忙让她起来。
  旁小三也扑过来,同样浑身狼狈,苦着脸道:“俩位爷,刚才可吓死我了……”
  后来,那位旁小三每次来都借助他家的刁老伯也认出他,凑上前来一通说好话,又要领着他们回家。
  几人回头看了看,也顾不上他们怎么处置那些人了,一瘸一拐的跟着刁老伯回家。
  以身相许?
  旁小三去牵驴车,然后跟着刁老伯回了他家。刁老伯的儿媳妇娣娘帮拎着包袱,又好言好语地给几人让进了屋,刁老伯的儿子则帮着将车上昏迷不醒那人扛下车背了进来。
  娣娘麻利地收拾了供他们歇息的客房,又是打水又是送药,他们几人换下来的衣服也敛在一起帮忙缝补,好不殷勤。
  “绕妹妹,赶快去火盆边烤烤,饿一天了吧,嫂子给你做馍馍去。”屋外娣娘的声音饶是隔着层门板都听得出带着尴尬,屋内三人刚擦好身子,还未来得及穿齐衣服,房门就被推开,他们今个救下的那小姑娘跑了进来。
  娣娘跟着在外跺脚惊呼:“绕妹妹,你一个大姑娘,怎好闯进男人的屋子,还不快快出来!”
  那小姑娘站在门口红了脸,低着头也不言语,不多时又啪嗒啪嗒掉了泪珠子。楼小拾三人慌乱地套上了棉袄,忙劝到:“你怎么了,快别哭了。”
  旁小三见她还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想她应是冻得还没缓过劲来,又道:“你听娣娘的话,赶紧到火边烤烤吧。”
  “几位爷,穿好衣服就出来喝碗姜汤驱驱寒吧。”刁老伯在屋外喊道。
  楼小拾猜这小姑娘是被吓到了,走上前去问:“咱几个出去喝碗姜汤,你也跟着来一碗吧。 ”
  那小姑娘这才有反应,轻轻点了几下头。
  几人出了屋,发现不知何时屋内多了一名老者,刁老伯忙着介绍,这是唐家村的村长。众人围坐在一起烤着火,喝着姜汤,村长和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叙着话。
  “几位这是要去哪?怎么还带着个病人上路?”
  李横只说众人是去阴平办事,这昏迷不醒的病秧子是他们在路上捡的,原本打算带到村子里或阴平给寻一个郎中。
  “几位真是菩萨心肠。”刁老伯称赏不迭,然后又道:“刚村里的赤脚郎中给瞧了,这小哥病的不轻,心气虚生火,肝气滞血亏,腿上伤了筋骨,身子又染了风寒,几种症状凑在一起,实在是麻烦的很,郎中开了几服药,刚刚灌了下去,见他吭吭唧唧哼了几声,郎中到说这是好事。咱小村子药都是山里采的,郎中先生只能先将小哥体内的寒给驱了,火给泻了,剩下的就得往阴平瞧瞧了。”
  楼小拾苦笑几声,跟着道了谢。
  众人又聊了几句,楼小拾才知道这唐家村普遍都是唐姓,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能能沾点亲戚关系。楼小拾无意间提了一句“唐娃子也姓唐,说不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
  对方问唐娃子是谁,楼小拾简单的说了几句是他家养子云云,那边倒真的往前算起了关系,问了他们是哪个村子的,唐娃子的全名,竟真的攀上些关系辈数。
  村长话锋一转又说起了今个他们救下的这小姑娘,幽幽叹口气:“唐绕也是个苦命的娃子,父母逝的早,本有一门亲事,就等着及笄后嫁给阴平一殷实人家,不想那薄幸郎腾达后竟不认这门亲,唐绕一个人也都是靠村民们帮一把拉一把的过。”
  村长说话时,唐绕一言不发,低头小口抿着姜汤,无人看见她眼泪滴进碗里,混着半温的汤水吞咽下肚。
  李横和楼小拾对看一眼没接话,旁小三吸吸气叹了一句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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