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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长长的数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苏文哥。
心机
“你好。请问你找谁。”明明激动地双手发抖,并早已知道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苏文哥,可我却还是强压住心神,用着一本正经的口气问道。
“是我,小昌。”苏文哥的声音有些低哑,“对不起,我之前一直在忙。耽误了打电话的时间。”
“啊。没,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是,碰巧起床上厕所,才来接电话的。”莫名其妙地,我开始扯起了谎话。因为……我不想让苏文哥知道我有这么想他,不想让他知道我从七点开始就守株待兔地在大厅里晃悠,就为了此刻这短暂的通话,虾,米,论,坛,整,理“苏文哥,悉尼那边……怎么样?”
“下了飞机后有点冷,不过也还好。出关时比预计的花费了点时间。”
“……没,没人欺负你吧?”我忐忑不安地问道。
“怎么会。”苏文哥在一秒后,轻轻地笑了笑。我的声音,似乎要停滞整整一秒,才能传达到他耳中。距离还真是远啊。我闷闷地想到,然后敲了敲自己的头。啊,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苏文哥难得打电话过来……
“电话费不会很贵吧?”话是这么说,但我问的话却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营养价值都没有。我懊恼地咬了咬嘴唇,自己平时引以为傲的幽默细胞都跑哪里去了?做不到字字珠玑那么高的水平……但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比白开水还要平淡吧?说不定,让妈妈来讲电话都比我更风趣些。和这么无聊的我交谈……苏文哥应该也很郁闷吧。
“买的十块钱电话卡,能打一百多分钟,不算贵。”苏文哥那边的电话费比国内的便宜很多。用国内的电话卡打国际长途,一百块钱也只能打上个一个小时左右,粗略的一估计,是一分钟一块钱。如果一分钟说一百个字的话,那每个字都能用分来做计量单位。这些数据让我感到格外的沉重,感觉好像自己只要间隔了一秒钟不说话,就被坑了一分钱一样。
可苏文哥又不是多话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他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于是我只好跟机关枪一样,争分夺秒地将自己的声音填满了话筒,努力把苏文哥的那一分钱给赚回来。基本上是我说十句话,苏文哥才来得及回应一句话。欸,这通电话如果要配背景音乐的话,那独角戏绝对得首当其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光荣的迈入青少年唠叨综合症的行列了。
“……喔,那也不便宜啊。苏文哥你可要省着点花,妈妈给你的钱不要舍不得花,平时不要偷懒做方便面吃……可惜我和妈妈都不在那边,没人会给你做饭了。”
“呵呵。你一会叫我省着点花,一会叫我不要舍不得花钱。还真是矛盾啊。”
“啊……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言多必失,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然后才想起自己多余的表情,是不会被苏文哥看到的。这个认知让我有些泄气,难得沉默了一会。如果忽略话筒中嗡嗡作响的杂音,就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忽长忽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我犹豫了几秒后,脑门一热,鬼使神差地才开口道,“苏文哥……纸条我看见了。”
“哦。”我无法从一个简单到不行的音节里,判断出苏文哥此刻的想法。这个与‘哦’相接的,究竟是句号,还是省略号?它所饱含的,究竟是平白无奇的了然,还是别的什么……?
我一时也拿不准,为了这一个字,对着话筒纠结了起来。
手中的话筒忽然响起了陌生人的声音,是很流畅的英文,因为语速太快,我只捕捉到几个词语,似乎是‘te’,‘sleep’之类的。苏文哥很礼貌地应了一句,‘rry”然后用中文对我说道,“今天就先讲到这。我寄住在别人家里,不方便太打扰他们。这个月我暂时都会住在这里,有什么急事给我打电话。”苏文哥说完后读了一串八位数字的电话号码,我连忙拾起茶几上的油笔,周围没有纸,于是我只好用脖子盯着话筒,将那些数字刻到自己空出来的手臂上。
“明天上午要去学校报道。回来后我尽量早些给你打电话。”
“苏文哥……你不用每天都打电话的。话费也不便宜……以后要是你没什么重要的事,就隔几天打一次。”
“隔几天打一次……那我会想念小昌的声音的。”
“……”暧昧不清的情话被苏文哥用这么理所应当的口气说出来,让我刹时乱了手脚。这种感觉……就好像苏文哥此刻正站在我的眼前,狭促地看着我一样。肉麻肉麻肉麻!可为什么肉麻也可以这么甜蜜。相恋中的情侣果然都拥有了火星人的思维和良好的心里承受能力。被简单的一句话逗弄得心花怒放的我,很冲动地回敬了一嘴,“我也是。”
“呵呵。”苏文哥极小声的笑出了声,可能是为了不打扰到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吧。我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行……不能再说了。
……再说下去,我会舍不得放下话筒的。
苏文哥还要睡觉,刚下飞机时差没倒过来,他一定累到极限。口口声声让他注意身体的我,怎么能反过来成为苏文哥的负担。
于是我快刀斩乱麻,“那我也去睡觉了,苏文哥,你也早点睡。good night~”
在听到苏文哥的回答之前,我已经切断了连接。过了三、四秒,我心存侥幸地再次托起了话筒,很好,这次只剩下一阵‘嘟嘟嘟’的忙音。呼,真是令人招架不住。想听苏文哥声音的,想亲手触摸到苏文哥……思念是一条斩不断的丝线,死死缠绕上我的心脏,无论是距离差得多远,无论是前进或倒退的时差……都不能阻止它吐丝成茧。听,每一次心跳都包含着,对你独一无二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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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打开了,精神生活无忧了,我的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晚饭吃了两大碗米饭后,仅觉得吃了个八分饱,意犹未尽地跑到客厅边看电视边嗑瓜子。妈妈见我从昨晚无精打采的样子,一下子洗心革面,成了春光灿烂的少年,也放下心来。她吃完饭后也做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和我看起了电视上的泡沫剧,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电视剧播完一集后,我起身伸了个懒腰,用一个小时去看这种没有任何教育意义的片子,会让我觉得良心不安。有这空闲,还是回自己房间做一套英文听力题来得实在。
可妈妈却把我叫住,“小昌,等等。妈妈很久没和你谈心了。和妈聊聊呗。”
“……啊?”我面露难色地扭过身,动作僵硬不已。谈心?这种事就不必了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有点自己的隐私也是正常的。哪个正常的二十岁青年会和自己的母亲进行周期性的心理辅导?……可妈妈的话,不得不从。妈妈软软的口气,让我不好去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谈心啊。妈有什么想谈得?”
“诶呀,快坐下来,来,坐我旁边。让妈好好看看。”妈妈硬是把一脸别扭的我从沙发的一头拽到了她的身边。我很是无奈地坐了下来,心中长叹一声,表面上却装出乖宝宝的样子,任由她的蹂躏。妈妈的手偏黄褐色,像是干掉的橘子皮一样干燥。打我有记忆以来,这双手就没有白皙、华润过。
我却记得这双手,在冬天时被冻成深红色,埋在冰冷的水里,搓洗着我的校服。我记得那时的自己怯怯地开口要帮助妈妈,却被她一口回绝,“小昌你快去做作业。将来考上大学,出息了,为妈妈争口气。”
而这双手,此时正埋在我不算长的发丝里,轻轻的搓揉着。小时候妈妈哄我睡觉时,总会这样做。不过在幼儿园毕业之后,我就没有享受过妈妈独一无二的催眠指法了。
“妈……”被勾起的回忆像是卸了闸门的洪水,汹涌着、咆哮着,将我一点点吞没。一同而来的,还有负罪感、愧疚感……上一世我辜负了妈妈的期望。虽然勉强地上了大学,可一点都没出息。从家里搬出去住后,鲜少打电话回家。回去了也是带着一堆需要缝补的衣服,和一副饿狼投胎般的胃肠,蹭一顿饭后就走人。我从来没想过去感谢妈妈,潜意识的以为她对我的好,都是‘欠’我的。错了,这世界上,谁都不欠谁,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妈妈的爱从来都没有要求过我的回报。
我抬起头,用极为复杂的眼神向妈妈看去。她已经开始变老,浓密的黑发中仔细一看,就能看到其间夹着数不清的银丝,眼角的鱼尾纹加深,即使不微笑时也有深深的一道痕迹。妈妈在和我的视线在空中交递后,有了片刻的失神。她似乎也和我一样,陷入了沉重而的回忆。
我们母子两人无声胜有声,沉浸在这温馨的气氛里。约摸十分钟后,妈妈终于开口,“小昌真是长大了。在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就比妈妈高了那么多。不仅个头长了,连性格都成熟了许多。你这么懂事,有时候让妈妈都纳闷了,这还是小时候那个成天在外面玩泥巴,把衣服弄得脏兮兮;踢球总是把邻居家玻璃的踢破的碎那个调皮蛋吗?”
“那么久的事,妈你也还记着啊……”我不自在地偏了偏脸,讪讪地说道。小时候我很不懂事(……虽然现在也没好多少),总是惹妈妈生气。大错误从没犯过,小恶作剧倒是一箩筐。我都忘了自己的那段光荣历史了,没想到妈妈却还记得。现在被提起……真有一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感觉。
“小昌你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妈妈慈祥地笑着,她顿了顿,忽然一扳脸,将手从我的头发上抽离,“小昌……妈对不起你,没给你一个完美的家,所以一直都很遗憾。也怪我,你从小到大都被我宠惯了,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还记得吧,我刚嫁给你苏叔叔那时候,你二话不说就离家出走,回来后还发高烧,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妈……”我忽然有了种不舒服的感觉。这话题怎么越扯越远。苦肉计加上亲情计,是我妈当年从我嘴里套话的不二法门。先放松我的警惕,随后单刀直入正题……
果然,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表情,似乎想从我脸上读出些什么。我维持住嘴角有些僵硬的笑容,乖巧地点着头,心里却打起了小鼓。最近难道我做了什么坏事,用得着妈妈这样劳师动众地来探我口风?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最讨厌的就是一句话要猜来猜去的,斗智斗勇……这么和自己的家人说话,太累人。早点谈完心,我还能早点去做作业,少浪费点时间。
“小昌……干嘛那么严肃?妈就是想和自己的儿子亲近亲近。你看,小文他走了,家里就剩下你一个,妈总算能坐下来和你聊聊天、享享福了。”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文哥不走你就不和我谈吗?”我敏感地从妈妈的语句中,挑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欸……妈承认,其实苏文那孩子在的时候,妈都有点害怕。”妈妈将前额的头发拢了拢,忧心忡忡地说道,“那孩子太早熟了,年龄这么小,就如此的能忍耐。诶……他从来就没把我当成亲人看,对我态度那么客气。我本来以为和他相处久了,这情况能变好点,没想到……”妈妈顿了顿,眉头挑起,轻叹了口气。我这才发现自己听得太入神以至于自己屏住了呼吸都没有发现,连忙也跟着换了口气。
没想到成天大大咧咧、看似没有心机的妈妈,其实早就看出苏文哥的隐藏属性。她只是没有把这张纸捅破而已。
担忧
真人不露相……要说妈妈和苏文哥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却能将苏文哥的性格推测出个七七八八,真是令人佩服。前世我和苏文哥相处了整整三年,从来都没有发现。记忆的碎片忽然被连接上,我恍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在日记本里写过十分毒辣的文字。
“苏文那混蛋跟女生似得,成天笑笑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哼,只会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