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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若宸疼的眼眶泛红,用力了一下没挣开,只好委屈的扁嘴:“九哥不念手足之情,九哥比严相还要可恶,严相已经遭了现世报被采花贼给欺侮去了,朕觉得……”
  “什么?”迟玥恒出声打断,俊美脸庞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迟若宸趁机抽回手,咚咚咚的跑到桌子的另一端,这才放心道:“九哥不知道么?严相这两天并未上早朝。”
  “但……听朝中大臣说是得了风寒。”难不成还有两个版本?
  迟若宸耸肩:“那帮子老迂腐怎么敢乱嚼舌根,更何况议论的对象可是严相哎!”
  迟玥恒彻底愣住,这未免太荒谬了,采花贼不是都是趁夜寻去女子闺房的么?难不成连男人都一并列入受害对象了?虽说那家伙的确是过于美貌了些……顿了顿,他倏然又扭头道:“为何这些事我都不曾听闻?”
  “因为九哥这几日都住在宫里嘛。”迟若宸挑眉,没办法,住在这大鸟笼子里就是那么的消息迟钝。他撇撇嘴,又替对方感到惋惜,九哥真是惨,错过了那么骇人听闻的大事件。
  迟玥恒似笑非笑的道:“那么臣斗胆问一句,皇上晚上睡哪儿了?”
  九哥好阴险!
  迟若宸大大的张着嘴,半晌都蹦不住一个字来。
  “擅自微服出宫,多加十记,过来!”语毕,见那圆胖身影依然固执的动都不动,他点点头:“很好。”一手执戒尺,另一手扶着桌沿,身子微微前倾:“看来皇上是要逼着臣过去了。”
  眼见苗头不对,迟若宸拔腿就跑,转身就不慎撞翻了宫女手捧的水果盆,霎时瓜果散在黑玛瑙地面上,他不巧踩在了某块瓜皮上,就那么脚一滑,往旁边倒去。
  事发突然,那漆木桌又颇为宽大,迟玥恒赶过去已是来不及,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皇上!”八喜急呼。
  “快来扶我……”迟若宸痛得满脸憋红,连朕这个专称都忘了说,为保平衡方才手胡乱抓,连带着把桌上的书卷奏章都扫了下来,此刻一地狼狈。
  迟玥恒忽而就瞥到那一堆东西里夹杂着的明黄色,之前兴许是被压在底层未注意,如今看来,那形状那色泽都像极了一物——
  圣旨。
  长手一捞就捡起半摊开的金黄布帛,迟玥恒瞪着已被贴身太监扶起的小皇帝,冷声道:“皇上拟圣旨做什么?!”
  迟若宸还未缓过劲来,依旧疼得龇牙咧嘴,顾不得仪态的揉着臀,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贴到迟玥恒身边,小声道:“朕正想和九哥商议此事呢,九哥先看看再说。”
  迟玥恒展开圣旨,粗粗扫一眼,就立马僵住。
  迟若宸嘿嘿的笑着:“朕第一次拟圣旨,之前也未请礼官来教导,若是有什么纰漏之处,九哥帮我朕指正。”
  迟玥恒哭笑不得:“让我说什么好,皇上,你给严相指婚做什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严相身体这么不好,一会儿生病一会儿头痛的,该找个女人来照顾下。”小皇帝故作老成。
  “我不是说这个!”迟玥恒颇感无力,再定睛瞧了一遍后又指着上头某处混乱的墨迹道:“这儿又是什么?”
  迟若宸笑嘻嘻的眨眨眼:“噢噢,那里本该填被指婚女子的闺名,不过朕辗转难眠了好几夜都还未想好人选,要不,九哥你来帮帮忙?”
  巧施计谋,引鱼上钩
  “王爷,您接下来是要回府么?”
  迟玥恒没好气的瞪了跟在后头的书童一眼:“十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在外边要唤我公子,你这是什么榆木脑袋,跟在我身边那么久,怎么都不见得长记性。”
  “奴才……小的知错。”被唤十月的少年低着头,语毕又抬头偷偷瞅了瞅自家主子的脸色,见其一脸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迟玥恒顿住脚步,无奈道:“你又想说什么?”
  十月摇摇头:“没什么。”转头又看看身后的相府大门,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道:“公子就不生气么?严相从头到尾都是那般无礼态度,您是好心去探病,可他……”
  “谁跟你说我是去探病的?”迟玥恒挑眉,继而笑得愈来愈大声:“我可是酝酿了好久,特地过去奚落他,不过也没少看他脸色就是了。”
  想起方才严子湛那冷冰冰的姿态他就觉得异常欢欣鼓舞,平日里这家伙心情好时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刻薄样子,只有真正吃瘪时才会摆出生人勿近的臭脸,可见其此次有多恼怒自己的不请自来了。
  “公子别笑了。”十月叹口气,满大街的人都在望着他们二人,着实丢脸的紧。
  “你都没听到,我再三重复风寒二字时他的脸有多臭,恨不能将我扫地出门。”迟玥恒摇着纸扇,眼里满是笑意:“若不是从皇上那儿听得消息,我哪里晓得他会被采花贼给盯上了,搞不好还真以为他卧病在床呢。”
  十月眨巴着眼,轻声道:“可是您又是怎么确定的呢?”
  迟玥恒挥挥手:“之前同严相的管家打听了下,说是他们家少爷用过晚膳便要去京城外的清筿药池,那药池则是治疗皮肉伤的绝佳好去处,若是得了风寒也犯不着去那边吧?”
  “那……那……”十月支支吾吾,憋着嗓子道:“遇上采花贼后为何要去药池?”
  迟玥恒哽住,半晌恼道:“小毛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闭嘴,不许再多舌。”说罢径自向前走。他脚步轻快,下摆处微微翻飞的紫袍在日色下极为显目,再加上其本就出众的外貌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引得周围女子纷纷侧目。
  十月慌忙跟上去:“公子,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好歹雇个轿啊,您……”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聒噪?”迟玥恒倏然转身,望了望天色道:“难得今日天公作美,莫负良辰啊,我去当铺坐会儿。”
  十月抬起头,只觉那毒辣辣的太阳几乎要灼瞎他的眼睛,他一点都体会不到主子所谓的美好意境,不过大略还是能体会到对方的心情。每次出了宫,主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那些阴沉肃重的面具全然卸下,慵懒雅痞的样子看起来就和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没什么两样。
  当然,他还是比较喜欢呆在爱说玩笑话的主子身边,若能一辈子呆在当铺的话就好了……
  主仆二人边散步边游览街景,一晃便是半天,待得到达当铺之时,已过晌午。迟玥恒前脚刚迈入大门,还未站稳,迎面就有伙计匆匆而来,焦急道:“公子,有事禀报。”
  “何事?”他不慌不忙的坐入柜台后边的梨木椅,随即闲闲的靠上椅背。
  一旁的十月体贴的吩咐奴仆递上凉茶,顺道接过扇子替其祛暑。
  “从何说起呢……”伙计挠了挠头皮,状似困扰得道:“公子是否还记得半月前来当铺找玉鉴师的那位中年男子……”
  玉鉴师?中年男子?
  脑中很快滑过些许零星画面——
  别业里不期而遇的女子,眼睛里含着强烈的恨意;身材发福的男人来求鉴定玉扳指里头的字迹;夜半搜寻客栈。而后下属所呈上的画像……
  迟玥恒猛的坐直身子,他居然还真把那么有利于消遣的好玩事情给抛之脑后了,兴趣一上来,再难以抑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口吻:“如何?那位客人找上门来了?”
  “是啊。”伙计哭丧着脸:“那位客人隔三岔五的就要来闹上一次,说是我们拿了他鉴定的物品不还,搞得最近生意都比之前差了许多。”
  迟玥恒听了上半句辫子的那个忽略了下半句,追问道:“那他今天会不会来?”
  伙计哽住,为什么自家主子看上去一脸期待的模样,没赚到钱不是应该比较郁卒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的神色,他慎重开口:“小的不太清楚,或许会来,或许不会来。”
  “废话。”迟玥恒不耐,思忖半刻道:“这样吧,如果他下次来了,你就……”
  “公子!”伙计忽然大喊,手指向外边。
  迟玥恒皱眉,顺着其指的方向望过去,但见有一人怒气冲冲的大步朝他走来,面貌很是熟悉。他定睛瞧了一会儿,薄唇莫名拉开浅浅弧度。
  “好哇你,竟然还敢出现!”苏起旺一掌恶狠狠拍在台面上,喝道:“把我未来女婿的玉扳指还来!”
  迟玥恒耸肩:“弄丢了。”
  “弄丢了?!”苏起旺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所激怒,一个箭步就欲冲入柜台后,很快被几个身形高大的人给拦住,他努力伸长着脖颈,在几人间的缝隙中探头:“你给我等着,你弄丢了客人的东西,我看你今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迟玥恒微笑:“这位爷儿,稍安勿燥,在下虽然弄丢了扳指,但是一样可以告诉你上头的名字,你一开始不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么?”
  苏起旺面色难看的哼哼了两声,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那雕着的三个字是什么?”
  “严子湛。”
  严子湛又是谁?苏起旺纳闷的搓着手。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其实……”迟玥恒笑眯眯的给以迎头重击:“令千金的心上人便是我们当朝的宰相,人称严相是也。”
  苏起旺呆呆的站在那里,言语不能。
  严相?严相!
  不就是那天在太守府里姗姗来迟的大人物么……那个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傲决男子竟会是他女儿的心上人么?忆起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孔和其毫不掩饰侵略性的眼神,苏起旺的心不由自主就哆嗦了一下……
  这、这让他如何去提亲啊?
  “公子,我再替您倒一杯。”十月不动声色的取走迟玥恒紧捏着的镶金玉碗,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迟某人那张因着忍笑而略微有些扭曲的脸孔实在叫人无语,他还真怕那碗会在其用力之下尸骨全无。
  迟玥恒收起笑意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柜面上,盯着眼前表情丰富的苏起旺,压低嗓音道:“你可知,我为了替你打听这玉扳指差点丢掉了小命。”
  苏起旺微张开嘴,紧张道:“此话怎讲?”
  迟玥恒招招手:“当心隔墙有耳,我们小声点说。”待得对方附耳过来时,他才低声道:“坦白说,我这玉鉴师手上的长棱镜算不得精密,所以那日带着那翡翠就去了教我入门的师父家里,想让其帮忙。谁知待我鉴定完毕正想去给你答复,就来了一队官兵,不由分说将我捉到了大牢里……”
  “然后呢?”苏起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迟玥恒痛心疾首,哽咽道:“然后我就被狠狠毒打了一顿,我还弄不清状况之时,就见到了严相,他抄起刑部里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武器……”
  “我不想听这个啊!”苏起旺不耐打断,急得抓住他的领子,吼道:“你倒是说重点啊!”
  迟玥恒拍开他的手,肩膀一抽一抽,同时努力的把头往后转。
  又开始演戏了……十月暗自翻个白眼,看着街上已有人驻足观看这形态夸张的两个活宝,便硬生生将头挤入二人间:“爷儿,进来说话吧,我家玉鉴师怕是控制不住情绪了。”
  危急时刻苏起旺倒是行动异常的迅捷,从柜台上一跃而过,激动道:“后来严相说什么了?”
  迟玥恒皱眉,哀怨道:“他怀疑我是你女儿的……”最后两个字在对方耳边轻轻道出。
  苏起旺倒抽冷气:“奸夫?”半晌又意识到失言,捂着嘴小声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太荒谬了。”
  迟玥恒眯着眼:“我猜测他们二人已经形同陌路,令千金对严相已无任何留恋,怕只怕严相仍然郁郁寡欢,思念成疾之下就胡思乱想,认为心爱的女子朝秦暮楚,爱上了他人。而这扳指突然在我手中出现,也难怪他会作如是想……”
  “……”苏起旺闷声不吭,沉默许久后倏然抬头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我家锦夜必不是那负心女子。”
  如今想来,很多事情倒是清楚了许多,那次寿宴上,锦夜见到严相后毫无征兆的就说想要先行离席,而后又失踪了大半夜,直至快天亮了才回府,想必两人是在某处相会。
  怪他这个爹不够关心女儿,才会未注意到这些蛛丝马迹,让小两口白白错失了许多见面的机会。
  “若你女儿不是负心之人,严相为何要怀疑她有了……呃,新欢?”迟玥恒推波助澜,语气试探:“还是说,令千金近来确实是疏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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