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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43

  这下真坏了。
  我背上一僵,笑得也僵。
  “宁王早,臣林岳见过宁王。”
  阿敏来得真快。
  趁林岳还没站直,我朝阿敏指指林岳,眨了眨眼。
  阿敏竟然也似一愣,看看我,突然笑出了声。
  “这不是新进的慕侍讲嘛?怎么林御史,他有什么不对的么?”
  “没有。下官告退。”
  林岳深深看我一眼,走了。
  他眼中是……笑意么?
  一定是冷笑。
  我打个寒颤,叹息。
  称宁王为阿敏,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确实不是轻罪。
  阿敏一把拉了我就走,直接进了南书房,进了南书房就指着我笑得没了形象。
  我怒视着他,看着看着突然想起阿敏说的慕侍讲……
  莫非?
  就着水盆一照。
  我头一昏,直觉的反应是完了,这次不知是多少板子。
  林岳说不定举一反三,立刻就能想到那次灌他酒的人……
  居然把上朝用的固定面具戴错了。
  这会儿戴的是妙音昨夜才着人送来的。
  水盆里的样子,陌生得我自己看了也要愣神。
  明于远进来时,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正常,话音里的笑意却不正常:“看这神情,一定已经撞见林岳了。”
  林岳。
  一想到茶馆里还有位奉旨办公的林岳,我看看大堂,有些犹豫。
  “谢娘,听你的话音,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都说简状元被毁了容,可这风采岂是说毁就毁了的?这举手投足,风姿声音,哪一样能瞒得了谢娘我?”
  我问的声音低,她答得也低。
  谢娘身上的脂粉味虽不难闻,但,浓了。
  我退后一步,却撞到一人身上。
  “抱歉。小弟我……”
  我住了口。
  ……阿玉?!
  他居然也戴了个面具。
  我放在咸安宫里的。
  要不是因为这,差点儿认不出他来。
  当然,还有他身上那似兰非兰的香。
  他看上去五官很平常,但气质仍极清贵,当然,也够冷。
  这会儿,他扫一眼谢娘,谢娘笑容僵了,也不知是朝我还是朝阿玉福了福,穿过马路,回店铺去了。
  阿玉静静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看看某处楼宇:“听说红袖招新来了一位绝色。”
  我看着他好半天才醒悟过来。
  “你……看上她了?!好啊,我陪你去。”
  阿玉笑了,可立刻又冷了三分,率先走进兰轩。
  忽冷忽热。
  我决定不去多想,拍拍灰马让它待在原地,跟着走进去。
  这几年,昊昂政通人和,边境又无战事,百姓生活十分宽裕,茶馆酒楼成了他们日常消闲的去处。
  听说书、听唱曲的,常常爆了棚,争位子吵架的事时有发生;遇上蛮横的,甚至还会打起来。
  三天前,遇见陶掌柜,告诉他想新近听说书;他仍像从前那般亲切热情,把大堂里面临窗的一张桌子空了下来。
  斜对说书的台子,闹中取静的座位。
  三天里,不管大堂多忙,那一桌陶掌柜都替我留着。
  现在,阿玉与我对面坐,我压低声音笑问阿玉:“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进来时何太医的表情?他差点儿要哭了。”
  阿玉看看台上:“你天天来看他这副模样,就因为他一句‘恭喜简侍讲’?”
  我有这么计较的么?我来,是想帮他。
  不是你说了,要他一文钱一文钱攒到十两银子的么?
  不过,听一场三文钱,一场说下来,楼上楼下也就百文;遇到打赏的还好,可何太医说书像蚊子,三天下来,钱没收到什么,大前天我看到个性子躁的,差点儿没把茶盏飞过去。
  记得当时正要阻止,沈都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将我轻轻按回座位,腾身接了半空中的茶盏,在那人肩上拍了拍,似乎还说了什么。结果,那人坐没多时,揉着肩膀走了。临走前,居然还丢了三文钱在何太医脚边的小竹筐里。
  那是何太医说书生涯第一笔收入。
  我替阿玉续上茶,解释说:“我并不十分想来,吵闹了些。其实,我有法子让他一天内赚足十两银子……”
  不知阿玉如何动作,反正,何太医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
  临桌一位红脸汉子好心提醒:“我说这位小哥,就别浪费那瞎钱了。听他说书还不如听我们吴哥说。”
  说完拍拍身旁一眼神十分灵活的青年男子。
  想必这人就是他口称的吴哥了。
  看打扮,似是长随。
  红脸汉子声音不小,周围立刻有人跟着起哄:“好——就说董状元如何斗文胜了简状元的……”
  有人反对:“听什么文斗武斗,酸文假醋我们不懂。吴哥,你就说你家状元公这几年如何七下又七上的。”
  “对啊,就说这个!我居住京城数十年,京官被贬,没个十年八年是回不了京的,这当中还得有银子水般泼出去铺路。为什么你家董状元却进进出出,倒好像是被皇家派出去专门公干的?”
  那叫吴哥的板了脸推辞:“这个哪能乱说?再说了,这儿人多嘴杂,回头我家老爷责罚下来,谁担干系?”
  老爷。
  董老爷。
  原来你的长随也这么话多。
  我看着那什么吴哥,希望他能真心替他家那位老爷着想,三缄其口。
  一个瘦精精的家伙笑得满脸暧昧:“要不,就说董状元如何婉拒明国师邀约,不以色媚上的?”
  我一口茶几乎没跑到阿玉身上。
  何太医拍拍我的背。
  那边,响应者的声音差点没掀翻了屋顶。
  “不不,还是先说这个董状元这几年的奇遇吧,我们大人心中也十分好奇。好吴哥,你就说些与我们听听吧。这样,我们凑分子请吴哥晚上逛万花楼,好不好?”一个看去憨头憨脑的家伙提议。
  那红脸汉站起来大声道:“听我一句,吴哥愿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听着好不好?”
  众人哄叫:“好!”
  茶盘里一下子堆满了碎银。
  那姓吴的桌旁也一下子围了个密不透风。
  我这才在极不显眼处发现了林岳,他慢慢走过来,在阿玉后面空出来的茶桌旁,背对我们坐下。
  何太医低声说:“简侍讲,此处环境太杂,不如你……你陪皇上先回去?”
  我微笑:“这会儿我又不想走了。听听何妨?何太医,你先回去休息,回头我教你一天之内凭说书赚满十两银子的方法。”
  何太医连声道谢,却不走;只见阿玉朝他微一颔首,于是他端敬一躬,去了。
  那吴姓小子已经开口:“声音小点,我家老爷正在楼上与几位贵公子品茶论文呢,吵了他们可不好。话说诸位,你们知道这几年我家老爷为何能遇难呈祥?”
  “自然是有贵人相助。快说吧,别卖关子了。”有人拍桌子催。
  “你小子催什么催?别扰了吴哥说话的兴致!”听声音,拍桌子的被人拍了几下脑袋,哎呀哎呀地叫。
  阿玉慢慢端起杯子,笑对我:“今天这茶有滋味。”
  当然。
  主要是董以仁主仆二人有趣。
  很有趣。
  “自从那位……对了,此处耳目众多,人名我们就尽量不提,你们权当听书图个一乐。没意见?行,那我就讲了。自从那位被毁了容,有一人待我家老爷态度越来越和善,每次见了都十分亲切地问长问短。我们家老爷是谁?读书人!你道他们读书人最讲究什么?对,气节!很多人都劝我家老爷从了他,你们知道我家老爷怎么说的?”
  “自然是严辞拒绝,并痛斥这些来劝之人见利忘义小人之尤,当即端茶送客,绝了与他们的交往。”
  那边黑鸭鸭无数个头“刷地”齐转过来。
  吴小子站起来一揖,很有几分他家老爷的风采:“是哪位说的?要是我家老爷在场,一定引为知己。”
  我微笑:“谢谢。那真是小弟我的荣幸。”
  吴小子十分替他家老爷礼贤下士:“小兄弟相貌虽不怎的,但话说得漂亮。过来坐到我身边,待会儿我家老爷下来,我替你介绍。”
  我看看阿玉,遗憾地说:“我哥的意思是,稍远些听,会听得更真切。您请——”
  “你都这么大了,还事事要听……”被阿玉冷冷一眼,吴小子立刻改口,“……好,我们继续。”
  人头“刷地”又聚拢了去。
  有几个迟疑地看看我,窃窃私语:“你说同样是人,怎么有人说话声音这么好听?”
  “好听是好听,但不是说书的。别罗嗦了,快听吧。讲到董状元如何被明国……咳,被人暗算,遭贬了……”
  林岳端坐着,似乎听得很认真。
  这个,算民风民意么?
  他那么清高端方的人,真听得进这种市井说词?
  “……当今圣上无比圣明,每次都是圣上亲自过问,我家老爷也得以从那些鸟不拉稀的地方脱身。”
  我微不自在。
  阿玉在我耳边来一句:“当今圣上,嗯?”
  我抓起茶壶,冲他杯子里添:“喝茶喝茶,今天这茶沏得真不错。”
  阿玉微微笑:“我记得这茶好像是你沏的。”
  林岳坐得稳如山岳。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憨头憨脑的家伙憨憨地笑,“你家老爷是如何得到……得到圣上……恩宠的?”
  “这个……话不是这么说,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圣上待我家老爷的……心意,岂是我们能猜的?”
  吴小子这话真有水平。
  果然,众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我笑看阿玉,阿玉没了表情。
  那憨憨的又开口了:“听我家老爷说,简状元帐上已记了七百多板子。不过,我家老爷说了,如果哪一天真要打简状元,他是一定会求情的,他说简状元是有真水平的。他说不管毁容易容,学问是毁不了的。不像你家老爷,当廷挨棒子。”
  林岳动了动。
  这话说得真……妙。
  阿玉在我耳边说:“我很想知道那位想帮你求情的老爷是谁。”
  我只得埋头喝茶。
  耳边全是关于我是毁容还是易容的议论声。
  吴小子笑得十分不屑:“李板儿,你瞎编的吧?就你家老爷那做派,那番话他会说出来?而且还是跟你说?!”
  李板儿分辩道:“我家老爷是没跟我说,那天他喝醉了酒……咳,不说了。你说你家老爷被调来调去,是因为……”
  “吵什么,闹哄哄的。”
  呵呵,董以仁。
  站在三位华服青年旁边。
  林岳慢慢走过去,站定了才慢慢开口:“在听董大人如何清虚有节,严拒了明国师、如何遭明国师暗算被贬、又如何得了皇上心意,指日就要升迁之事。”
  人闲昼永
  不为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董以仁当场僵立,一张脸花花绿绿,说不出的好看。
  不过他的书也不是白读的,立即反应过来:“林大人所言,下官十分不解。能否请林大人明示?”
  真聪明啊。
  你看看刚才茶客的神情。
  这会儿,董老爷在他们眼中,头上只怕已生出一圈又一圈光环。
  十分清虚有节。
  他是拿稳了林岳不能把他怎么样吧,至少是在这种场合。
  身处市井之间,难不成林岳还能把茶馆当成御史台,当场审了他?
  何况这话题这么敏感,不仅牵涉当朝一品大臣,更涉及当今。就是查出他们三人间真有些什么牵扯,大约也不是个罪吧?
  不过,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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