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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150

  了:“唔唔,这画我要藏起来。”
  我走过去一看,哭笑不得。
  这家伙居然挑了一方我从不示人的闲章——“适我其谁”。
  章胚子用的是青田石中的“封门”,胚身竟然隐约有山水痕。整块石料清刚无滓极具灵性,不知明于远从哪儿找了来给我,我当时一见就极欢喜,连夜刻成这方“适我其谁”的篆章。
  记得刻好后明于远拿过去看,低笑起来:“非非,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适合你的是这块石头,还是这石头上的山水?唔唔我明白了,一定是指送石头的人,对不对?适我其谁,非非你说适我其谁?”
  说着不等我回答,一把将我圈进怀中,不顾我的挣扎沾了胭脂就把章印在了我的左肩上。
  一方好好的章竟被他歪解成这样!
  这四个字顿时成了烙饼,我浑身燥热,明于远双臂渐渐收力,看向我的眼神越来越浓郁,末了突然呻吟一声:“非非,我的头怎么疼起来了?”
  “……”
  “想什么呢在?是不是在暗笑我不知什么分茶斗茶事、不学无术?”
  我抚着被阿敏敲疼的头,猛然意识自己刚才出神了,忙抱歉般朝他们一笑。
  “失礼了阿……宁王殿下。”
  阿敏眉一扬:“这么生分做什么?叫我皇兄或阿敏吧。你们谁来告诉我茶斗是什么。”
  茶……茶斗?
  我咳起来。
  林岳低头倒杯水给我,看来无意解释茶斗事;
  那三人似乎是没听到阿敏的话,谈论着哪儿的水泡茶最好。
  严恺似也在强抑笑意,但说话态度还算谦恭:“回宁王,这斗茶与京城里流行的斗茶方法是相同的。参加斗茶的,用同一种茶叶,至于煮茶泡茶的器用与水是自带。大家当众分茶,最后共推一人裁决,判出胜负。”
  阿敏皱眉:“这么复杂?喝个茶要这么麻烦做什么?随便泡泡不就行了?”
  林岳说:“宁王有所不知,品茶品茶,重在一个品字。喝茶,不仅要喝个色香味,还讲究个闲趣。”
  正说着话,外面进来一大帮书生,后面跟着一群僮仆模样的,当先一人笑着向我们走过来:“林大人说得不错。今天学生们来此斗茶,也就图个雅趣。”
  我微笑起来,说话人是袁嘉楠。
  阿敏仿佛没注意诸生的到来,兀自在计较林岳的话:“林大人说什么?孤有所不知?京城里有什么游戏是孤不知道的?孤刚才那样问,是故意逗你们玩的。推一人做裁判?那就由孤来推,你来。”
  阿敏大力拍拍我的肩,笑得很理所当然也很不容置辩。
  “这位……”
  “但听遵宁王爷令,”严恺打断了微皱眉头的袁嘉楠,又微笑着对众书生,“刚才袁兄说了,今天且图一乐,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看着大剌剌高坐首位的阿敏,笑容变得有些青黄不接;又看看我,神情中颇有些迟疑与不愿。
  袁嘉楠看我一眼,想起什么似的,又看过来,我微笑朝他一揖:“袁兄,又见面了。”
  他一愣,随即笑起来:“原来是慕容世子。想不到世子年少却也爱好茶道?如此,我们今天就来切磋切磋?”
  呵呵,切磋。
  仍是不想承认我这个半路跑出来的裁决人吧。
  众人纷纷笑起来:“好,我们且来切磋。”
  严恺找来陶掌柜说明来意,并拿出十两银锭算作茶资。
  “承蒙诸位看得起敝茶庄,诸位放心在此斗茶,缺什么只要敝庄有的尽管自取。这银子,陶某是断然不会取的。”
  一番推拉。
  最后我看不过,笑对严恺:“严公子就不必客气了。这几天你们多往兰轩来,就算是照顾兰轩的生意了。今天斗茶的人中,说不定还有未来的状元榜眼探花郎。此地斗茶的风雅事将来流传出去,也算是替兰轩做了宣传。”
  于是,大堂里分成两块。
  那边,问诊的走了一群又来一群,何太医一丝不得闲地“说”着医书,小竹箩里堆满了铜钱碎银子;
  这边,众书生清扫地面一字排开茶桌,各自坐定。身后站着手捧器具的僮仆;没僮儿的,坛坛罐罐就摆在自家面前。
  闲散茶客兴致勃勃过来围观,一时间我们这边多了几道人墙。
  “我王德和想与世子交流交流吧。开始前王某有一提议:今天既说是以茶会友,那就都抛开身份地位,暂以兄弟相称,不知世子以为然否?”
  说话的,是位衣衫华美的书生,看年龄大约二十八九。此人虽是笑着对我说话,但审视的目光几乎要直透我眼底。
  此人有趣兼大胆。
  我微笑:“王兄言之有理。待会儿小弟愿向王兄学习。”
  王德和也是一笑:“不敢。”
  这次笑容倒是温和了些。
  严恺笑道:“王兄不知,慕容世子为人十分谦和平易,且心地仁厚,你就放心比试吧。”
  哦?
  什么时候变成比试了?
  众生看着我,目光且信且疑;
  我笑着朝他们团团一揖:“各位学兄,小弟有礼了。小弟不才不敢称评,愿与众兄长共同切磋。”
  阿敏不耐烦:“皇弟,你太谦虚了。孤看胜得过你的人还没出生呢。”
  呃?
  阿敏这话算是煸风点火成功。
  众生神情兴奋,看向我的目光全变成了跃跃欲试。
  围观人中有声音传来:“慕容世子是简状元的学生,肯定差不了。听陶堂柜说,当年要不是简状元一席话,兰轩兴许早就关门大吉了。”
  “那是。京城里大人们都说简状元精于茶道,不过真正有幸喝过简状元沏的茶的,就没几个了。”
  袁嘉楠微笑:“所以,传闻终究是传闻,事实是什么大家谁也说不清。世子别误会,嘉楠不是说你。”
  阿敏看看袁嘉楠:“小子说话有意思。不过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多言,开始吧。”
  其实说话间,早有人开始泡茶了。
  最先泡好茶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书生,他让一小僮把茶捧到我面前:“世子请。”
  我接过来,慢慢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子,让那小僮把书生面前的水壶拎过来,把杯中茶倒掉一部分,又满上壶水中,再喝;如此者五次作罢。
  众人不说话,静观。
  那中年书生清瘦的脸上,神情不显。
  严恺问我:“怎么?这茶有问题?”
  我说:“这位兄长用的是岩山青茶。按说这茶,配岩山雪峰崖上的雪峰泉最能显青茶之韵味。现在小弟看这茶,汤色淡黄微青,茶香初喝浓郁,三泡之后色香已稀,五泡后色香全无。茶是好茶,遗憾的是没有选好水。人说,八分茶,配十分水,那么茶就会变成十分;反之,十分茶,配八分水,这茶顶多也就成八分了。”
  众人全看向那中年书生,等他说话。
  那书生看着我沉默片刻,微笑道:“世子说得不错,兄弟用的确实是岩山青茶。至于茶水,赶考途中,兄弟我从岩山雪峰崖上的雪峰泉中取了一罐带到了京城,今天早晨由小僮儿捧着到兰轩来……”
  嗡地一声,众人议论开了。
  “能判断出茶的出处,不算多大本事,我也能够……”
  “……要是真的由他来作裁决,岂不是一本糊涂帐?”
  “幸亏只是切磋……”
  “毕竟太年轻了些。看他身段声音,顶多十六七……”
  严恺略带了歉意看看我,看样子他颇不愿意看我出错。
  这人……不错。
  我朝他一笑,表示没关系。
  王德和大声说:“依我看,慕容兄弟任裁决一事……”
  “且慢,兄弟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中年书生站了起来。
  众人静下来,等下言。
  林岳看看我,我笑了笑。
  “就在来兰轩的路上,小僮跌了一跤,那壶雪峰水尽数洒了。兄弟没法,只得从城中井水中挑一罐来。”
  众人默立,有几人面上渐红,不自在地咳几声。
  围观众人大声称赞起来:“我们简状元的学生还能差到哪儿去?”
  “世子厉害。”
  “看来已得简状元真传……”
  阿敏大乐:“有趣有趣,再来。”
  再来。
  这次是一位看去三十多岁的书生沏成的茶,我喝了一口,想想,站起来从这位书生那儿取过茶壶,将茶分别沏给林岳阿敏严恺与王德和。
  我问他们喝出什么来了。
  林岳的回答很简单:“茶。”
  众人笑了。
  阿敏道:“多味茶。”
  这次笑声大了起来。
  严恺略意外地看了看阿敏,放下茶盏没说话。
  王德和不答反问:“不知慕容兄弟……?”
  “这位兄台用的是北山云茶。水,选的是竹沥水……”
  “世子讲对了,张某佩服。张某家居北山山麓,北山多竹海,一天张某无意中发现有些竹子在生长中会有细微破损,竹心本虚空,可略破损的竹子中间却涵有少量清水。于是张某在山中搜寻这种竹子,收集了半壶。试泡过一次茶,茶有竹的清气。所以这次把其余的都带了来。”
  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
  王德和大声说:“诸兄别急,让慕容兄弟把话说完。”
  我一笑,接着说:“张兄收集这壶水前后大约费时较多。所以这茶里虽有竹子的清韵,但也有陈水的青涩。另外,张兄煮这壶水,用的是松枝制成的木炭。因为松木多油,所以炭气略重,这茶里多了松香,损了云茶独特的兰香。最后,水煮得略老了些,茶味不活,滞重了。”
  “世子所言极是。张兄这壶茶味道驳而不纯。”严恺微笑。
  那张姓书生恍然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某自己喝这茶,总觉得它滋味丰富之外,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受教受教。来来来,各位如不弃,都请尝尝这多味水。”
  众人于是上前倒了来细品,议论声不一。
  有说喝出两种味道的,有说只能喝出一种味道的,也有的说确实是多样味道。到最后,看向的眼神里全多了一种味道:复杂的味道。
  王德和冲我一笑:“想不到慕容兄弟小小年纪,鉴茶手段这般老道。现在兄弟沏壶水,烦请世子点评一二。”
  我朝他微一欠身:“不敢。愿与王兄切磋。王兄请——”
  王德和取炭燃炉,倒水煮水,水开后只见他温杯取茶倒水,手势纯熟,一气呵成:“慕容兄,请尝尝兄弟取自青江中段的水——”
  我看着面前的茶,他选的茶盏是白色骨瓷,茶芽经水一冲,慢慢浮沉舒展,最后根根立在盏底,如芊芊细竹,清气摇漾。
  众人都不说话,看着我。
  王德和静静坐在我对面,微笑相向。
  我把茶盏推给他:“王兄说这茶是青江中段的水?这水是王兄亲自取的么?”
  “当然。兄弟青城人,来京城前亲手从青江取的水。怎么?有什么不对?”
  我笑道:“青江小弟曾到过。据小弟所知,青江中段水势湍急,若取此段水沏茶,因水性急躁,茶色会迅速显出,且深浊。现在看王兄的茶,茶汤生色较慢,先碧后青,最后二色相融,澄碧清透。这水断然不是取自青江中段。如兄弟判断不错的话,这水也不是青江水,它应当取自青城山顶一急一徐两股泉水。”
  场中人全看向王德和。
  王德和看了我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佩服佩服!慕容兄弟单凭茶色变化,就能精准判断水的来源出处。王某向来自诩茶艺,不想慕容兄弟比兄弟我高明多了。待春闱事罢,兄弟我再向慕容兄弟学习如何?”
  我笑道:“欢迎之至。正好小弟我也想学学王兄沏茶的手段。”
  王德和起身把茶分倒给场中诸人,袁嘉楠喝完叹息:“这茶,袁某是肯定喝不出它真正的窍门了。”
  严恺深深地注视着我,自失地一笑:“今天这番观茶,严恺终于得尝自负滋味。如若不弃,严恺诚心想交世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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