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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几个儿子中,朔儿最像我,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朕尝试过,父皇怕有一天朔儿会伤害到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强大的依靠,将你保护起来,带你远离这里。朔儿也是朕的儿子,如果他能忘记你,固然是好,忘不了的话,你们两个人,朕必须舍弃一个。”
我垂下眼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我知道老爷子这样安排已经是最好的了,慕容朔很有可能成为将来的一国之君,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又如何自处?
“槿儿,你可知道前几日朔儿吹奏的曲子叫什么?”
“不是叫《春晓吟》吗?”老爷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朕那日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悠然阁中琴箫合奏,没有惊动你们。事后,朕问了岚陵,她把一切都说了,那首曲子不叫《春晓吟》,叫《长相守》。”
长相守,长相守,竟然是长相守!
我只觉得无力,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错误,致使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在汐枫苑的日子不过短短两月,“香梅”也只是个相貌中等身份低微的宫女,慕容朔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动心?经过水榭的那次,我知道他对我的误会,可是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因为我治好了他的腿,报恩的因素居多,那得知我们的关系之后,这份感情也会变成亲情。终究是我太蠢,小看了慕容朔。
“难道只有这样一条路吗?”我不想受人摆布。
“槿儿,相信朕,朕不会害你,他配的上你。”
我勉强一笑,毕竟是时代的差距,古时候的父亲都是这么为女儿考虑的吗?
“槿儿,你是不是见过萧楚?”老爷子突然问道。
我摇摇头,“没见过。”
老爷子蹙起眉头,“那他为何一定要你呢?”
我嗤之以鼻,谁知道呢,也许是个爱面子的,娶个公主面子上过得去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的又一村会出现吗?
第三十二章 咫尺
西京行馆。
萧楚正撩着袖子半弯了身在案前写文案,耳边飘过小泉子絮絮叨叨的话,“殿下,听说今晚那个菁华公主也会出席,自从我们来了,就没看见过她。奴才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些天那个公主都病着,连床都下不了,没准是个病秧子。奴才还听到她从小就被丢在冷宫里,去年才出来的,会点医术,其他的什么都不会,照奴才说,还不如那个芷荟郡主好。”
“够了!小泉子,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这里是西瞿国,你知道这话传出去后果有多严重吗?”刚刚进来的丞相王子扬厉声喝道。
王子扬年纪已过四十,平日里没副正经样,真正做事的时候却完全变了个样,深沉睿智。
“奴才不过是关心殿下。”小泉子不甘心的嘀咕道。
王子扬冷哼一声,道:“国家大事岂能由你一个小小的跟随随便议论,你道听途说来的怎么可以说给殿下听,左右殿下的想法,你居心何在!再说——”王子扬话锋一转,换上笑脸,“娶的不过是个身份罢了,说不定殿下正好这口。”
要不是小泉子知道王丞相平时喜欢捉弄人的癖好,光那一句“居心何在”就足够让他尿裤子了。尽管王丞相已经换上了那一贯的笑脸,小泉子此时还是决定乖乖的当哑巴,以防再被他捉弄。
写完最后一张,萧楚终于抬起他俊秀绝伦的面孔,目光淡淡扫过小泉子,落在王子扬身上,“先生,河运海运通关税款谈妥了?”
王子扬收起戏谑,正色道:“基本上已经定下了,只是在兵器这一项西瞿一直不肯松口。这次谈判喜忧参半,皇朝许西瞿丝绸粮食减一半关税,换取西瞿开通三个贸易城镇,表面上看来是我皇朝略占上风,不出两年江中十六州必定昌盛。但长此以往,西瞿则能轻易控制江中的商业经济,就连西瞿北边的那一片的城镇也会因此得利。臣一直不太明白皇上的安排,难道退让这么多,只为了娶个公主?”
萧楚俊眉轻皱,颇有同感,“我也不太明白父皇为何这样安排,更加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娶那菁华公主。西瞿矿产丰富,冶炼术密不外传,西瞿所产的兵器比我朝坚硬两倍有余,若是为了兵器,将十六州的经济命脉交到他们手中,确实不值。”
王子扬眼珠子一转,笑道:“两国联姻自古有之,你老爹指名要菁华公主,听说那皇帝对那公主喜欢的不得了,不忍心她远嫁,要不是我们坚持,恐怕你就要娶那芷荟郡主了。说起这芷荟郡主,人温柔娴静知书达礼,又对你眉目传情芳心暗许,干脆一并娶了回去。”
萧楚苦笑道:“你嫌我一个公主还不够麻烦,还加个郡主。”
“诶——”王子扬叹气道:“此等美事,就你把它当成麻烦,这么一来,京城中不知多少小姐要碎了心。人家公主老爹舍不得这么早就嫁了,要多留两年,你娶她那也是两年后的事了。哎,就不知这个公主长的怎么样,想来晋王妃生的不错,这妹妹也差不到那里去。”
萧楚不以为意,随口道:“联姻而已,只要目的达成即可。至于公主本人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王子扬摇头叹气,不解风情者,此人为最。
坐在梳妆台前,华妃细心的为我绾发打扮,我无聊的摆弄手上的一支金钗,思绪却并不在这里。
我的这辈子好像所有的意外都发生在这半年中,过去的十年风平浪静,生活毫无波澜。自从我出了冷宫,一件件事情接踵而来,亲亡,册封,绑架,遇袭,恩宠,畸恋,诈死,杀戮,失友,认亲……好像一刻不得闲,许多事情从来也没想过会发生在我身上,令我措手不及。都说人生如戏,我的戏太不平凡了,就像现在,我坐在这里,任由华妃处置,我又何曾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去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而精心打扮。
慕容朔下午的时候来过,可是我不想见他,我承认我心里是气他的,可是我能气他什么?气他不该对我有那种不伦的恋情,气他无形中将我的未来葬送?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原来有些事你是根本找不出元凶的。
一身名贵纯白色的怀素纱,内衬玉色素纱裙,粉色的祥云花样绣鞋若隐若现。黑发如瀑,简单雅致的发髻上斜斜的插着两支雕花玉簪,珠翠明铛,雪白的珍珠在黑发的衬托下越发光彩夺目。肤如凝脂,眸如灿星。三分雅致,三分清艳,三分高贵,还有一分摄人魂魄。
“你第一次去见父皇之前是什么感觉?”
华妃的手一抖,珠钗差点掉地,头低下头,看不见表情。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看开了。”我道歉。
华妃抬起头,笑容有些苦涩,“我不是圣人,看开也需要时间。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是自己一个人,你的身你的心都属于你自己。而那个时候,我的心已经不是我的了。”
“我记得一句话,叫任何的不幸之前都可以加一个‘更’字。”所以,不要埋怨现状,因为比起有些人,我已经很,很什么呢?幸运?可能吧。
“好了,”华妃审视我全身之后说道:“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晚宴设在御苑,御苑其实是个大的花园,园中假山嶙峋,草木葱葱,水榭亭台,玲珑雅致。环绕御苑的是条人工挖成的河流,引西京永宁和之水至园中的人工湖,因有活水,湖水常年清澈,更有各色鱼儿游戏其间。
犹记得那日册封,我逃开了册封大典,却没逃开那晚的御宴,也是繁星满天的夜晚,御苑中灯火辉煌,园中各式琉璃花灯看的我眼花缭乱,如在仙境。
老爷子已经坐在玉阶之上那个最尊贵的位子,席间已有大半人已经落座。我徐徐的跟在华妃身侧来到宴会中央,老爷子看到我们露出满意之色,看着华妃点点头。按规矩先向老爷子行礼,老爷子一声“平身”之后,华妃登上玉阶,坐于老爷子右侧,我亦在众人的艳羡声中,以最端庄的姿态落座于右边第一个位子,我的身边是慕容珏,慕容朔和我之间隔着慕容启和慕容焕。正对面的长桌仍旧虚位以待,我知道,那是皇朝使团的位子。
时间很短,我的思维在飞速的旋转,心跳的不正常,是紧张,恐惧,亦或是其他?摊开手心,有些潮湿,在灯光下,我能够清楚的看见白皙的手掌上那三道纹路,纹路从头至尾细小的分叉极多,据说有这样手相的人命运多舛,情路坎坷。
手掌快速收拢,握紧,指甲陷入肉中,痛楚蔓延开来。
天哪,我在干什么!安于现状,任由自己的未来掌握在别人手中?我精心妆扮,时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优雅得体,螓首低垂,笑不露齿……
虚伪,这是我想到的第一个词!荒唐,这是我想到的第二个词!走吧,这是我想到的第三个词!
拿出银针,扎入心口,脸色顿时苍白无血色,冷汗直冒。
“你怎么了?”慕容珏发现我的异常,皱眉问道。
“我……我……要……回去。”冷汗越来越多,这样很好。
其余人也发现了我的异常,视线通通锁定在“病怏怏”的我身上。
和意料中的一样,老爷子准我离席。
刚走出没多远,我就听见身后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锦绣皇朝六皇子殿下,王丞相到。
萧楚一身墨绿色锦袍,头戴玉冠,流苏缨络,鹤纹玉佩,衬得他更加雍容华贵。薄唇紧抿,时而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漆黑的眼眸清澈明亮,将一切情绪深深掩藏,视线扫过这片繁华的景象时突然定住,一个白色的背影。
心似乎被牵动,像是羽毛轻轻划过肌肤,明明靠得那么近,却有一种若即若离感觉,心里竟没来由的泛起一丝丝惆怅、失落……那一抹白色像是有磁力一般,牢牢的吸引着他的视线,直至夜色将那片白色融入在它的怀抱中。
“六殿下?”小泉子的轻声呼唤将恍惚中的他生生拉回,萧楚这才意识到自己停下了脚步,已落于王丞相之后,就连刚才太监的通报声也不曾听入耳中。
王丞相回过头往萧楚注视的地方看去,一片夜色茫茫,疑惑的看向萧楚。萧楚早就恢复正常,带上笑容,大步踏入。王丞相又将目光转向小泉子,小泉子视若无睹,跟着萧楚上前。王丞相轻咳一声,随即跟上,心里盘算着回去后好好教训这小子。
御宴的程序千篇一律的进行,欣赏歌舞,饮酒祝贺,畅谈两国邦交的美好前景。
王丞相搜索着佳人的踪影,无果,低声对萧楚说道:“今晚佳人未出席啊!”语气有些失望郁闷。
萧楚轻抿酒杯,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个隐没在夜色中的白色背影,心里暗自吓了一跳,这种不在控制中的感觉让他本能的戒备,甩掉那个影像,专心投入到宴会中。
落荒而逃之后,我心里感到一阵痛快,对着夜空哈哈大笑几声,也不管身边宫女错愕的神情,蹦蹦跳跳回了悠然阁。
其实我的骨子里还是有股叛逆在的,不甘心臣服于命运的安排,就算天意如此,我也不会乖乖的等着命运的洗礼,挣扎固然徒劳,但我努力过。
天空没有留下我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一改颓废的心情,我不要那档子事来影响我,我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所以,慕容朔来找我,我一如既往招呼他,只是,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
“槿儿,你不想嫁对不对?”慕容朔问这话的时候神情是笃定的,好像明明知道答案,但又希望你亲口说出来一样。
我淡淡道:“昨日一回来我就想明白了,嫁谁不是嫁,既然这样,那就无所谓了。人家家世人品都这么好,我嫁过去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我偷笑还来不及呢。”
我可做不出欣喜的表情,慕容朔理所当然的认为我说气话。
“还有两年时间,世事多变,两年后,你未必要服从这个安排。”
“世事多变?”我冷笑道:“是那萧楚死呢还是我死?”
手突然被抓住,慕容朔怒形于色,“什么死不死的!我不准你说死这个字!”
我想抽回我的手,却惹得他握得更紧,对上他那双眼睛,悲哀、痛苦、踟蹰、怨恨、认命、克制、绝望、坚定……一向温润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复杂的感情流露在外?
也许绝大多数孩子的眼睛总是有几分像母亲的,这双眼睛有娘的影子在,慕容朔是娘亲的儿子,是娘亲一直想保护的儿子,是娘亲临死之前最想见到的儿子。
“哥,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