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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那些乌黑的碎骨,棺木上隐隐的蓝光,她微叹口气:“无趣得很,还是这里好。”然后,她往他怀中一赖,不动了。
  南宫若虚看她的模样,倒象是累了,不由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柔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利?”
  她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禁失笑,难得看到她没气力的模样,想来应该是事情不顺。
  “我只是担心你,你不愿说也不妨事。”他轻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也不懂,又不会功夫,想帮你也帮不上。”
  听他话音间不免有些妄自菲薄的意思,她忙抬头,急道:“我是不想让你担心……难道你不懂么?”看到他目光中的笑意,才恍若大悟道,“你是故意的!”
  “你不告诉我,我才会更担心呢。”他望着她,微微笑道。
  她只好细细地说给他听,末了道:“我早间去过王瑞家的绸缎庄,听说已歇了好些日子,大概是不开了。……这事情实在比我想象中要复杂许多。”
  “王瑞……”南宫若虚听到这名字,略一沉吟,道,“此人在半月多前,曾想把西林外那块地抵押给我家钱庄,想是缺钱缺得紧。”
  “抵押给钱庄?你抵押给他了?”
  “没有,虽然我也想要那块地,可是那块地并不值三万两。”他淡淡道,“我原想抻抻他,让他把绸缎庄也抵押出来,可没想到他竟突然死了。”
  她闻言,噗哧一笑,歪头瞧着他道:“以前倒不觉得,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才觉得你真真是个商人,一点亏本生意都不做。怎得我那时候拿了你的银子,你却不急呢?”
  他慢吞吞道:“我确是没亏本呀。”
  她愣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嫣然一笑,道:“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才好呢?”
  “你说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
  “那……你说,我们是先禀明师父呢?还是先成亲再回去禀明他老人家?”
  他柔声道:“我听你的,你说怎样便怎样。”
  “那……”她细细想了想,“我师父若不在可不成,只是你自然没法去蜀中那么远,那我们先写信给我师父,让他老人家过来,你说可好?”
  “好是好,就是未免太失礼。”
  “不妨事,我师父最不耐这些礼数。他常说若没那么多罗罗嗦嗦的规矩,只怕他还多活几年呢。”宁望舒笑道,“等我师父过来,怎么也得一个月吧,到时候我这边事情大概也可办妥了。”
  南宫若虚知道她指的是定然是金缕玉衣之事,看她模样,这事虽然不顺,却是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心中虽然隐隐担心
  “对了,那令尊令堂,你也写信么?”他忽想起从未听她提过父母之事,口中一向只挂着师父与师兄妹。
  “令尊?令堂?”她略一愣,才想起自己还未与他提及身世,“我是师父捡来的,我爹娘是谁,我也不认的。”
  看他一脸微愕,目光中流露出哀伤之意,她忙笑道,“我师父拣到我时,我还小得很,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听说那年山东大旱,很多人实在养不起孩子,实在也怪不得他们。我的运气便算好了的,碰到了师父,那时候不知道多少和我一样的小孩,都活活饿死了。”
  “你该替我高兴才是!”她笑眯眯地望着他,“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却不语,良久才道:“当真要好好感谢你师父他老人家。”
  “你若见了他,可千万别叫他老人家,我师父可是最怕人家说他老。”她歪歪脑袋,“这信,是你写还是我写?”
  他微微一笑:“自然该是我写,否则人家说这南宫家大少爷四体不勤,连成亲也懒得动动手指头。”
  她噗哧一笑,点头道:“说得也是!那我来给你研磨。”她起身至书桌旁,看到桌上砚台仍是那方松鹤双隐,熟悉非常,不由喜道:“这方砚你取回来了!”
  南宫若虚披好衣服,缓步走来:“邹总管前几日送来的。”他想起邹总管送来时一脸的诧异,怎么也不明白这方砚好端端地怎么会跑到自家的当铺去,那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倒是有趣。
  点了些水入砚,宁望舒撩了袖子,边研边笑道:“我现在看见它还心疼呢,想起当初居然五百两就当掉了。”
  “这不稀奇,遇上不识货的,便是只当五六十两银子也是有的。”
  “我当初便只想当五六十两,没想到那当铺掌柜居然给了我五百两。你说那不识货的可就是我了。”她嘻嘻一笑,忽想起一事,“那王瑞将西林外那块地押给你,你岂非也是不识货?”
  南宫若虚笑而不答。
  “三万两银子……”她此时方隐隐觉出蹊跷之处,“你说西林外那块地不值三万两,那王瑞明知不值这个价,何苦要这么高的价?”
  “想是他缺钱缺得紧。”
  他淡淡道,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红杆小狼毫,又从旁取了素笺,展平,用玉兔纸镇压好。
  “可他怎么会缺这么大笔银子呢?”她皱眉深思,手上研墨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只觉得疑云就在将散未散之际,却又不知从何破解,“你说……他是因为筹到银子才死?还是因为未筹到银子才死呢?若是筹到了银子,为何绸缎庄却经营不下去了?若是没筹到银子,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死?”
  “你光这么想是想不出来的。”他瞧她眉头越皱越紧,笑道,“明日我让人打听下,先弄明白他为什么缺钱,只怕就有了头绪了。”
  “打听的出来么?”
  “姑苏地界不大,商户也有限,何况是缺钱这种事情,若要瞒着人不知,还难得很。”
  “如此甚好,”她喜道,“我怎么老是忘了你家是经商的。”
  他提笔蘸墨,笑道:“现在,你该告诉我,我该如何称呼你师父才好?”
  正文 第26章
  “正是这个为难呢,我师父的名字不好听,他最不喜欢人家称呼。”她皱眉想了想,“他自号点苍居士,你就这么称呼吧,想必他不会介意。”
  “点苍居士?难道你们住的那座山是点苍山了?”他奇怪道,她是蜀中人氏,可点苍山明明在大理,
  宁望舒摇了摇头,笑道:“才不是!我们住的那座山叫牛头山,只是若呼‘牛头居士’未免不雅。师父常听人说点苍山好,自己便跑去逛了逛,回来后就给自己取了这号。”
  南宫若虚听了不禁宛然:“你师父倒当真有趣。”
  两人正说着,忽听一人自门口笑道:“大哥今日好雅兴!竟舞文弄墨起来。”
  抬头望去,正是南宫礼平,他跨进来笑道:“大哥!你先前许了我的字什么时候才写?我那屋子匾上可还空着呢。”
  “不急!我还没想好写什么呢。”南宫若虚边写边笑道,“你那匾额可是大事,我怎么敢贸然下笔。”
  宁望舒看他右手写字也微微有些吃力,写下的小楷却字字周正,圆润静谧。不过片刻,他额头上已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是不是很累?”她心疼道,“不如还是我来写吧。”
  “不妨事的,虽然吃力些,但这事说什么也得我来。”他对她笑道,“薛大夫也说练字对我有好处,只是我日里太懒,总也想不起提笔。”
  南宫礼平听了好奇,转过桌子,想瞧瞧哥哥在写什么。
  “点苍居士?”他奇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我师父。”宁望舒淡淡笑道。
  “哦……”南宫礼平再看下去,便明白了。
  自那夜之后,他自己也思量过:大哥对这姑娘已是倾心相许,抛开别的不说,自己敬他爱他,自然不应拂他之意。何况大哥也许时日无多,自己只求他能舒心欢畅,别的又何须计较呢。
  如此这般想开,他自然不会再为难宁望舒,想了想,只笑道:“既是宁姑娘的师父,光一封信未免寒碜,不如我再列张礼单,让人采购齐了一并送去。要不然,人家以为堂堂南宫大少爷连这点诚意都没有。”
  宁望舒闻言,急道:“二少爷,我师父并非重利之人,一方素笺足已,不必麻烦。”
  “宁姑娘不必客气!这可是我大哥的终身大事,自当郑重才是。”南宫礼平笑道。
  看他笑得心无芥蒂,她微微一怔。原以为这位二少爷对此事会有异议,却没料到几日不见,南宫礼平态度已然改变。
  “礼平说的对,”南宫若虚想了想,笑道:“确是应当如此。也许区区薄礼,你师父未必看得上,只求他能明白这份诚意便好了。”不等宁望舒开口,便吩咐礼平道,“该用些什么东西,我也不大懂,你替我看着准备吧。”
  南宫礼平嘿嘿一笑:“我办事,你放心便是!你若着急,我现下就去办。”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里。”南宫若虚听出弟弟话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微窘,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再替我打听一事。大半月前,王瑞是为了何故缺钱要抵押地产?
  “王瑞家?”南宫礼平皱皱眉头,不在意道:“我早些时候便听人说起过,王瑞死了之后,他家现下连绸缎庄都关了。据说是和太湖水寨有关系,多半是欠了银子,太湖水寨那帮子可都不是什么善碴,也难怪他急着抵押地产。”
  “太湖水寨?”这倒是宁望舒所料未及的,“怎么太湖水寨也会和他家来来往?”
  “这不稀奇,太湖水寨也算是太湖水路的一霸,许多商家运货都要同他家打过招呼。他家银子虽多,倒有大半是不义之财,大概虞老爷子年岁渐高,觉得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这些年来,他家又在陆上置了不少产业,这些商家都还让他几分薄面。”
  “你是说王瑞与这太湖水寨有生意上的往来?”
  南宫若虚沉声问道,同时搁下笔,轻轻握住宁望舒的手,示意她莫要着急。
  “说有往来也未必,替太湖水寨打理这些生意的是堂主刘思危,此人……”他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人,“此人手段颇有些不上道,又仗着虞老爷子在背后撑腰。前些时候还听说他在放利钱,似乎惹了些麻烦。”
  “刘思危?”宁望舒望向南宫若虚,道,“是不是那天我们在船上见过的?和虞清在一起的那个人。”
  “应该是他,我记得当时林家少爷引见时,说他是太湖水寨的堂主。”
  南宫礼平听他们对话,只弄得一头雾水,奇道:“是中秋那天的船上吗?我怎得没看见他?”
  “不是那天。”
  南宫若虚淡淡笑道,却不愿多做解释,与宁望舒目光交错,尽是满满的暖意。
  看他俩模样,南宫礼平也隐约明白了几分,虽然不知是何时的事,但哥哥不说,他自然也不好问。
  “大哥怎得突然对王瑞家有兴趣?”他奇道。
  “王瑞死得突然,我觉得奇怪。”
  南宫礼平挠挠脑袋:“说来也是有几分蹊跷,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劫道的杀了。后来我又听人说,虽然银票都被搜刮了去,可偏偏他身上的玉佩却未解了去,那玉佩可是上等羊脂白玉,这不是奇了吗?依我看,多半和刘思危脱不了干系。”
  “礼平!”南宫若虚沉声道,“你这话,到了外间可莫要混说。”
  南宫礼平忙道:“大哥你放心便是,这个我自然有分寸。”
  宁望舒在旁一径出神,那夜在船上,她对刘思危的印象并不是很深,现下怎么也想不起他究竟是什么个模样;又想,此事怎么和太湖水寨扯上关系,那虞清一见她就喊打喊杀的,倒真是令人头疼。
  南宫若虚见她目光复杂,脑中不知在思量何事。之前虞清对她甚有敌意,他也是知道的,现在此事扯上太湖水寨,他不由要替她担心起来。
  “大哥,我先去拟张礼单,回头送来给你瞧瞧,你要觉得可以,我再让人采买去。”看他们俩眼中只有彼此,南宫礼平只觉自己好生多余,忙笑道。
  “好。”
  南宫若虚颔首,看弟弟转出屋去,方对宁望舒道:“太湖水寨在姑苏多年,我瞧你……还是莫要去招惹他们才好。”
  “我几时说要去招惹他们了?”她微微一笑,安慰他道,“你莫担心,你弟弟也不过是听了些传闻,未必就和他们有关。”
  “若当真与他们有关系呢?”
  “那……那我也会审时度势。”
  他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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