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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长得漂亮的男人都有同志倾向,你不怕?呵呵!”
  我真诚地感叹道:“现在女人想嫁出去真难啊,不仅要和同性竞争,还得和异性竞争,没准还被异性打落马来,战争惨烈啊!同志哥!”
  “是,不容乐观!特别是夏宛然这种美人,男女通吃,一人占多个名额,太招人恨了!”加菲装作义愤填膺,语带悲怆。
  夏宛然嗔怪道:“哪里……”
  正聊得欢,夏宛然猛地冲我们使个眼色,道:“看,他也在!”
  我和加菲看过去,居然是校车上见过的丝巾男。他正津津有味地喝着汤,用小勺一口口地送到嘴里,小手指翘做兰花状。
  我推推眼镜,把自己的眼睛从他身上拔下来,“喝汤的姿势竟能如此啊!”
  夏宛然压低声音说:“他讲课的时候更,还翘着兰花指用左手在黑板上写字,完了对学生说——‘你们难道不觉得用左手写字的男人很吗?’”
  “og!太恐怖了!”
  “他还说,我太胖了,晚上我就吃一只草莓当晚餐好了!”
  “今天没戴丝巾,好像不是他的风格!”加菲戏谑道。
  “他今天不是穿高领t恤嘛!”
  夏宛然做鬼脸,“自从他戴丝巾后,我发誓再也不戴那个东西了……”
  “宛然!原来你在这里啊?!”
  一个女人像地下幽灵似的出现在我们面前,骇得我们三个把八卦戛然止住。
  夏宛然应了一声。
  来人是个身材瘦小的女老师,留着二流城市小白领们酷爱的短发,她的脖子细到令人担心被风吹断,从那些裸露在衣领处的遮不住的皮肤纹理上看,此人至少四十岁。她穿着一身热情洋溢的红色及膝连衣裙,肩头处装饰着繁琐的荷叶边,鞋子至少7公分,但样式很保守,或者说过时。
  她的脸被粉刷得很细腻白净,眉毛描得纤细,修饰了睫毛,唇膏的颜色暗哑低调。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耳垂上环佩叮当,大概是金属和有机玻璃的材质。这就好比一个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膝盖上铺着雪白的餐巾,正一丝不苟地把鱼子酱抹在驴肉火烧上。
  她很认真地和夏宛然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夏宛然貌合神离地随声附和。
  中年女老师走后,我和加菲几乎是同时问:“这谁啊?”
  夏宛然疲倦地说:“周玲,教英语的。”
  “现在的化妆品可真厉害,一点皱纹都看不出来。”加菲语带讽刺。
  “她年纪不小了吧?”我好奇地问。
  “快四十了吧,具体不清楚。”
  四十岁的女人还玩非主流的混搭风格,我不得不佩服这姐姐的勇气。我寻思着,无意中从餐厅的落地玻璃窗看到,周老师背对着我,跟一个男生说话。烈日炎炎,他们的谈话持续得太久,我们离去时,她甚至都没挪地方。
  下午的课上完,我和加菲都有点精神不济,梦游一样飘到校车上。老师们陆陆续续地上车了,周老师居然也在人群中间,她一声不响,用微笑向我们示意,然后径直走向车尾,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男生,闷着头板着脸。就是中午和他谈话的人。在记人的相貌功力上,我虽不及张教授,但足以过目不忘。
  我瞥了一眼,那男生穿着普通的红色t恤,背面印着几行歪歪斜斜的英语,15块一件的地摊货。他脸上有些小疙瘩,这是年轻的标志。五官端正,很明显的双眼皮,教我等单眼皮女生羡慕至死。他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熨帖地伏在脑袋上,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闻到了一股啫喱味。
  说实话,我很讨厌男生用啫喱,在我看来,那就跟女生用男士剃须刀去对付唇边的细绒毛似的别扭。于是我转过头去,闭上眼睛,车也开动了。
  到学校时,已经有人在吃晚饭了。读书的其中一宗罪就是打乱了我们的生物钟,午饭十一点就吃,晚饭四点半就吃,后半夜再加一顿宵夜。照这种养法,精瘦如柴的人在学校多呆两年也能出栏了。
  想到这里,我无限悲哀,每次吃夜宵的时候都觉得罪孽深重。
  我胡乱喝了一碗粥,外加一点小凉菜,爬到床上躺着发呆。
  校园里的灯一盏盏地亮了,我就躺在黑暗里不动,加菲回来时还以为我已经死去。她喊我的名字,把我推醒。
  “你快起来,李毅师兄找你呢,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啊你,行啊小妞,拽啊!”
  “啊?”
  我摸到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好几条短信,都是李师兄的,我居然没有听见。
  “我就去了个图书馆,你就失魂落魄跟老年痴呆似的啦?离开我你可怎么活啊?要不咱俩登记去算了。”
  加菲无奈地说。
  “去你的,登记个屁,我是睡着了没听见。”
  说着话,翻身下床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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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谁是谁的精神鸦片    (1)
  凌晨6点是我一天之中头脑最清醒的时候,如果我有心事,一般都放在这个点儿斟酌。
  昨晚后半夜忽然大雨倾盆,到此时还在淅淅沥沥,仿佛老天爷得了久治不愈的前列腺炎或者肾亏,他该服用九芝堂的六味地黄丸。上苍请原谅我的腹黑,其实我连前列腺在什么位置都不晓得,惭愧啊惭愧。有一次佯装无意去问,周围的白眼如刀光剑影般袭来,她们都以为我在装纯,其实我真的很纯。
  李师兄约我吃宵夜,因为他知道我有这个习惯。被一个男人知道自己晚上加餐是件挺囧的事儿,毕竟谁也没胆量养个大胃王女朋友。但是所有认识李毅的女性都不会把他当异性看待,甚至是在他面前大谈痛经都不会觉得尴尬。因为李毅在我们心目中已经超越了性别的狭隘层次。
  李师兄已经读到博士二年级,他苍白小脸上的大黑框眼镜看上去特别有学问,眉头老那么心事重重地拧着,生生挤出一条人工川字纹,恰到好处地配合了他深沉内敛的个人形象设计。总体而言,这是一张五官平庸却气质惊人的脸,就差左边刻一个“渊”,右边刻一个“博”。面对如此学富五车的相貌,你绝不敢说他难看,但你要是说他帅,一定遭到群殴。
  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至于为什么聪明绝顶,我无从知晓。按照我的生活经验,当所有的人众口一词地认定一件事时,你最好随声附和信以为真,或者假装信以为真,不然有嫉妒的嫌疑。
  本来李师兄这种大神,一心做学问,根本无暇与我等八婆厮混,但是机缘巧合,李师兄跨越万光年从冥王星来到地球,与我们结识了。
  那是宿舍楼里电脑病毒肆虐的时节,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熊猫滚滚来,它颇有喜感地烧着香点着头搞闪电突袭。李师兄正急需查一个重要文献,破天荒地敲开我们宿舍的门,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中毒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中毒了?”
  我们宿舍的人全都惊呆了,李师兄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话说无巧不成书,那天中午我们四个出去打牙祭——麻辣小龙虾,一通可劲地造啊,不料午后腹泻不止,我们从大呼小叫争厕所到四肢无力满床呻吟,正在气若游丝地痛骂无良商贩的节骨眼儿上,李师兄来了。
  虽然此毒非彼毒,但李师兄也纯爷们般地淡定从容地喊来几个男生,连扶带背,把我们弄到了校医院。为感谢师兄的救命之恩,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啦。一来二去,我们和李师兄就熟稔起来。李师兄盛名在外,人人都以为他孤僻冷傲,但我们几个却觉得他不是那么高不可攀,只要你愿意倾听他那满腹惆怅,他就喜欢请客买单。加菲梅表姐张天真终于迷失在他九曲十八弯的愁肠中,我却乐此不疲,所以我就成了他的精神鸦片,时不时被取出来抽一口。
  就譬如今晚,李师兄找我,我不能拒绝,利索地套上t恤短裤出门了。李师兄看到我这身打扮,淡淡地说:“今晚好像有雨。”
  “不怕,被雨淋湿了,短裤背心更好洗,嘿嘿!”
  李师兄无声地笑了笑。
  坐在路边大排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烟雾缭绕中,光着膀子的大肚男手指灵活地翻动炭火上的羊肉串,短平头的中年男人一边搔着肚皮一边大声地讲电话,小情侣头挨头喝着同一杯加了冰块的饮料,时不时还有穿着大花睡裙的女人摇着扇子牵着狗从眼前晃过。服务小妹穿着吊带背心往来穿梭点餐,那低腰短裤简直要把屁股露出来,忽然感慨观念的改变——以前扒开裤衩看到屁股,现在扒开屁股看到裤衩。看到烧烤妹,你才能体会网络语录所言非虚。
  第十一章 谁是谁的精神鸦片    (2)
  李师兄说:“看,他们都那么幸福。”
  “是啊,我听说人有两种活法——做幸福的猪或者痛苦的柏拉图,任选一个都幸福,两个都要就会更痛苦。”
  我边说边用牙齿咬开盐渍花生的壳。
  李师兄给自己倒了一杯扎啤,慢悠悠地说:“你这么说好像有种智力优越感似的。”
  “没,此时此刻或者永远,我只想做幸福的猪。”
  “世俗的快乐真得那么重要吗?”李师兄若有所思。
  “当然,幸福感是具体的,不是空中楼阁,饿着肚子清谈我可做不到。”
  “呵呵。你是个很实在很健康的女人。”
  女人?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怎么就成女人了?在我的词典里,“女人”=“妇女”,眼前忽然涌现了无数欧巴桑——樱桃小丸子的奶奶、杉菜的妈……可怜的我,还是个少女欧巴桑。想到少女,更恶心自己了。这词儿用在18岁的女孩儿身上是美妙的,用在我们这些剩女身上,简直就是失败的代名词。上帝,再造个词给我们吧,我迫切需要被重新命名。
  “那你觉得什么叫幸福呢?”
  “精神上无比满足,像上帝的福音降临,真个人飘然飞升,如登仙境。”
  当我咽下我妈炖的肥而不腻颜色鲜亮的红烧肉时,抹去嘴边一道油痕,满意地打了一个恶俗无比的饱嗝时,何尝不是这种巅峰体验?都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我好像是那种黢黑羸弱骨瘦如柴挣扎在温饱线的第三世界国家贫民,而我的师兄已经摆脱了低级趣味,大踏步地向共产主义迈进了。这太令我羞愧。
  “你有过这种感受吗?”我好奇地问。
  “有啊,初恋就是这种感觉。”
  “啊?什么时候的事?”
  “高中一年级……”
  原谅李师兄这么木讷迂腐的人也有过了初恋,这充分说明中国男少女多,我辈还有什么希望?我顿时眼前一黑。
  “我第一次送她回家,肩并肩走在春风沉醉的夜晚,她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她的发丝柔软地飘散在微风里,带着难以言说的香味,那一刻彷佛幸福来敲门,是我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后来呢?”
  “无疾而终。过了个假期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避之尤恐不及,我渐渐也就冷了心。”
  “移情别恋了?”
  “应该不是,她身边没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吧,造化弄人。我听说她大学毕业后就结婚生子了。此时此刻,在我家乡的某个居民楼里,她也许正给自己的丈夫做晚饭或者给孩子织毛衣……”
  李师兄忽然端起杯子往口腔里猛灌,鼓胀的两腮像金鱼的大眼睛,而白腻的啤酒泡沫源源不断地顺着他的脖子淌下来。他拼命喘着粗气,眼神迷离,我知道他醉了。
  不是他这一场醉,我也不会思考我和师兄的关系。我们经常在一起严肃认真地探讨诸如幸福人性此岸彼岸等等十分形而上十分装b的话题。有时他是倾听者,有时我是。我们像是两个没有性别的人,没有撞出火花,但似乎不能缺少彼此。我不能想象和梅表姐张天真谈论这种话题,甚至和加菲也不能。加菲说我是李师兄的精神依赖,其实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是他依赖我还是我依赖他,也许我和我的师兄互为对方的精神鸦片吧,事实上,仅此而已。
  我们这栋楼里住的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但大家都是俗世男女,看我和李师兄交往过密,闲话此起彼伏,连梅表姐都建议我认真考虑一下李师兄,说他很优秀,在学术上有建树,跟着他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早晚还能捞个教授夫人的头衔。但我觉得爱上李师兄比叫我和加菲去登记的难度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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