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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望望八哥、又看看四哥,垂下脑袋,却见自己两手空空,心有遗憾:“十三哥,哥哥们就要走了,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送些东西?”
“别送,”胤祥嘟着嘴,轻声道:“媳妇儿才送东西呢!”
“呀?!”胤祯蓦地惊叫一声,赶紧凑近胤祥,纠结着小声问道:“怎么办?我昨儿才送了八哥一只小灵猿笔格……还能……能要回来不?”
胤祥蹙眉,从容地拍拍胤祯的肩膀,认真道:“没事,八哥还没成亲,你送东西不亏!”
“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立即下屈打千。
胤礽着石青色常服,右手牵着半大不小的胤裪,施施而来。胤裪皱着一整张小脸,不快不甘,一步一步地跟着。
见此状,胤禩哭笑不得。
小十二体弱多病,亲母身份尴尬,再加上几年前佟皇贵妃的逝去,自己随御驾出征的这几个月里,说小十二是无依无靠也不为过,所以才特意请胤礽稍稍照看一二。
不想,胤礽倒是兴致颇高,胤裪却是百般不愿。
“八哥!”胤裪暗里使劲地想抽回手,却动弹不得分毫,胤裪气鼓鼓地跺脚,遥遥望向胤禩,再喊一声:“八哥!”
胤礽浅扬唇角,微微颔首,道:“八弟放心,本宫自会好好照料十二弟。”
胤禩轻叹,二哥这是在和小孩子较什么劲。上前轻拍胤裪的脑袋,胤禩弯腰凑到胤裪耳际,笑道:“不要紧,你二哥吃软不吃硬。”
“八哥……”胤裪眼泪汪汪地瞅着胤禩,睁大水润乌溜的眸子,颤着声喊道:“八哥……你……你要早些回来!弟弟……弟弟等着你!”
胤禩忍俊不禁,伸手用力刮了下胤裪的鼻子,微嗔道:“别装了,你八哥可是软硬不吃。”
胤裪嘴一瘪,吭吭唧唧地凑到胤禩怀里。
兄弟几人一一话别。
时辰终究是到了。
胤禩安慰地拍拍胤裪的脑袋,方才放开,将要出发,胤禩缓缓开口,似是劝告又仿若呢喃:“戒骄戒躁。”
胤礽莞尔一笑,牵起小十二,从容转身离去:“好。”
沐浴、更衣、登舆轿,行幸仪仗。
王公于丹陛上,百官于丹墀内,皇太子领众人送驾。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四者执净鞭厉响,天戈万里下风霆。
销金龙纛十,销金龙小旗十。双龙扇六,单龙扇四。手执大刀者、手执弓矢者、手执豹尾枪者、手执荷殳戟者于前。侍殿前曲柄黄盖,十六人抬圣上轻步舆其后,拂尘、金炉、香盒、金瓶、金椅、金杌其近。亲军、护军千人在其旁。字旂、头尉、旂尉、民尉千人护其周。
卤簿由西直门到西安门。
胤禩遥看京城,圣驾临近,百姓跪迎,商铺挂帘。圣驾渐远,人头攒动,热闹哄喜。一时间,这御驾亲征的态势倒是有几分节日的喜庆。
对于此次出征,胤禩并无特别的紧张与兴奋。
若不是噶尔丹已陷入困境,大清胜利有望,康熙也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领绝大部分成年皇子随军出征。
军功多由西路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所立。
而且,前有胤禔领御营前锋营、参赞军机。后有胤祉领镶红旗大营,胤禛领正红旗大营,胤祺领正黄旗大营。就连仅仅大胤禩七个月的胤祐也被任命领镶黄旗大营。
胤禩再见自己,两手空空,两袖清风,无权无实,不过是领个助皇帝理军务的虚衔。
胤禩冷冷嗤笑。
一如前世本也没什么……
可偏偏,前世,说的是皇帝护幼子,道的是慈父与孝子!
今生,早已父子寡情、父子恩绝!
同样际遇,两世相较,则更加冰冷刺骨,荒唐可笑。
那人,这辈子同样的做法又算是个什么意思?!
单论行军之途,少则一月,多至二月。
这么一来一去数月的时间,待在那人身边随时应召……
一想至此,胤禩牙关渐紧。
黑夜将至。
卤簿停于郊外行宫,皇帝夜宿。
胤禩方罢歇息,便有内侍通传。
“八爷,皇上召见。”
胤禩冷哼。不错,倒是爷比前世越发长进了,还得随叫随到。
多枚烛火燃点,圣上行宫宽敞明亮。
胤禩入内之时,康熙正在阅读书籍。
“胤禩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未抬头,仅淡淡一声:“坐。”
环视四周,唯一空着的座椅在康熙案几之前,胤禩微微蹙眉,撩袍缓缓坐下。
父子不想见、无所言。
放下手中之书,康熙轻瞥一眼胤禩,复又拿起另一本书,继续阅读,良久,康熙缓缓开口:“案上纸笔,写。”
胤禩眯起双眼,深吸一气,才淡然开口:“所为何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康熙抱书,不抬眼、不斜视,冷静地道:“反省。”
胤禩蓦地咬牙,片刻,浅浅抿唇,继而执笔而书。
不过须臾。
康熙放下书籍,随意扫视胤禩刚刚写下的一行汉字,唇角弯起了些许弧度,道:“朕看不用了。”
“华亭董其昌书法,飘逸空灵,风华自足,朕看着也适合你。”从案边拿出名家书帖,放到胤禩眼前,康熙严肃道:“字如其人,不先将书法精进,何论其他?”
胤禩攒额蹙眉,猛地抬头直视康熙。
康熙一个偏身避开胤禩视线,唇边弧度更甚:“就在此动笔……也省的你花功夫寻人代写,费力不讨好。”
作者有话要说:ps:因为n我目前在家,前几日睡得晚了,现在爸妈管得紧,11点前必须睡觉(抹汗……)
这章瘦了些,后半部分是用手机偷偷码的,那啥……大家表嫌弃……
以后,如果我11点前没有更文,那就代表该日不更新了。on_no哈哈~大家早睡早起精神好~~~\≧▽≦~
ps:其实,康熙、八八各有缺点,康熙不甘一人拼命反省改过,所以拉八八下水~~
勉强算是……咳咳……希望两人共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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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针锋对麦芒
夜寥无声,笔墨摩挲。
康熙略微转首,凝视身前伏案习字的少年,从不久前的咬牙切齿,到现在的泰然不迫。几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消逝无踪,眼前的人就像是一瞬间窜高了个子……长大了。
恍恍然若回到前世,方才入学的胤禩排在诸子之后,以次进前、诵读数篇、纯熟舒徐、声音朗朗。犹记得当时那孩子纯净的笑意,与……濡慕的仰望。
然,现在……
康熙细细端详那执笔练字的少年,企图在那平静的眸子里寻出一份……哪怕一丝情义来。
胤禩霎时抬起头来,双瞳幽深无波。
康熙轻咳一声,复又端起书本,掩饰此刻的尴尬。
宣纸被递而来,康熙顺手接下,坐直凝视。
“上谕:‘朕自幼至今,已用马枪弓矢获虎一百五十三只,熊十二只,豹二十五只,猞二十只,麇鹿十四只,狼九十六只,野猪一百三十三,射获之鹿已数百,其余围场内随便射获诸兽不胜记矣。朕于一日内猎兔三百一十八只,若庸常人毕世亦不能及此一日之数也。’”
用笔不算精到,稍有偃笔、拙滞之笔,显然没有遵循华亭书法。
康熙面色深沉,内心却是暗自得意。
想不到那孩子倒是个有心之人,前世自己晚年的一句豪言,竟也被他一字不落地记住。
现在再看这词句,虽有夸大之感,却仍不失马上围猎的快意。
向下视之,只见笔锋陡转,柔中有骨,园劲秀逸,枯湿浓淡,尽得其妙。竟是将那华亭派的精髓学了个七分。
康熙不由颔首,细细看字,却是骤然一愣。
“一日猎兔三百一十八,那是冲天炮轰了兔子窝!”
康熙手一抖,差点没把宣纸摔到地上。
重重地吭了一声,康熙粗喘须臾,颤着手将宣纸匆匆地塞进角落,瞪大双眼看向胤禩,一字一顿道:“技艺不精!接着练!”
胤禩镇定地再次握笔,伏案习字。
不经意间,康熙举目遥望。
渐渐地,逐字紧盯,丝毫不放。
“上谕:‘朕夙夜求治,念切民依。迩年水旱频仍,盗贼未息,兼以贪吏朘削,民力益双占,朕甚悯焉……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
康熙颦眉,这一段……
哼!朕倒要看看这一段,万代公认的圣举,你又能指出什么错处?!
胤禩目不斜视,淡然动笔。
“皇帝,也会放屁!”
一股怒气顿时涌上心间,康熙倏地拍案而起,沉声怒斥:“放肆!”
双瞳翦秋水,胤禩轻笑,睁大乌黑无辜的眸子,随康熙起身,状似不解道:“皇阿玛怎么了?”
“你……”康熙轻喘,牙间稍紧。
“皇阿玛莫不是说的这句?”胤禩冷冷地睨了眼宣纸,复又莞尔,直接对上康熙的眼睛,笑道:“皇阿玛文武双全,通晓医理,甚至研读过耶稣传士巴多明所译解剖学,定然知道此乃五谷杂粮幻化之气,反是正常人皆会放……”
“闭嘴!”康熙闷声呵斥,愤然甩袖,蓦地坐下。
胤禩垂眸,暗自冷嗤一声,缓缓入座,再见康熙额间聚攒的模样,胤禩眉角一挑,含笑道:“既然皇阿玛不满意,胤禩理当自罚重写”。
康熙挤出一声吭唧,闭上双眼,冷冷道:“不用了,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写出前世言论诸如辛者库……”
“皇阿玛!!!”
陡然升高的凌厉语调。
康熙忽地睁开双眼,眼前的少年呼吸散乱,瞳仁浑浊,唇齿开启,微颤微战:“皇阿玛——慎——言!”
康熙知道。
自己见不得那人潇洒肆意。
自己见不得那个前世在两代帝王手下输得一败涂地、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偏偏是这辈子最惬意逍遥的存在。
在父前从容镇静,在兄前笑语晏晏。
康熙想要狠狠撕裂那张永不褪色的温润面具。
康熙想要清楚看见那从来风轻云淡的人拥有着一颗怎样的心。
想要看,然后被那人加倍反击,直至自身狼狈不已……
接着……在真正见到那人的真面目时,却没了心思。
甚至……
甚至,懊了、憾了、悔了、愧了……
伤人害己。
康熙默默地收起写罢的宣纸,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