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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38

  上一个托盘里整齐摆放的几只饮水的杯子上。就是这个透明的无情杀手,被用来装上毒液让卡罗琳丧了命。我看着它,真有点不寒而栗。那圆圆的杯口,就像是卡罗琳的眼睛在盯着我。
  我不敢再看了。立即退出这道门,迅速回到我自己的卧室,把门紧紧关上。这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熬过这几天,等爱德华兹一家从伦敦回来就好了。
  他们终于回来了。是在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刻。
  我站在平台上,看着他们穿过草坪慢慢向我靠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威尔玛和爱德华兹夫人走在前面,看上去有些疲惫。威廉和乔西并排走在她们身后,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谈笑风生。看来他们都没有休息好。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待他们沐浴更衣并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晚餐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找威廉和乔西畅谈我这几天的读书心得。他俩见我腿伤已经基本痊愈,兴致又那么高,都为我感到高兴,便绝口不谈在伦敦参加卡罗琳葬礼的不愉快话题。
  “格蕾西,没想到你那么喜欢英国文学。”乔西说,“我们可对英国近年那些老套的作品厌倦透了。所以这次在伦敦特意买了一些刚刚翻译出版的法国和德国的书,不知你喜不喜欢看?”
  我说:“当然喜欢。我本来一直就对英国、法国和德国的诗歌与小说感兴趣。”
  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威廉忍不住插了一句:“这次带回的书里面,诗歌、小说恐怕不多。主要是伏尔泰、狄德罗、孟德斯鸠这些人的政论和哲学著作。小说好像只有一本卢梭的《新爱洛伊丝》。”
  “不,威廉,我还买了一本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乔西说,“因为在回来的车上我一直在读,所以放在我卧室里还没拿下来。这小说挺感人的,格蕾西,你一定要看看。”
  “其实我早就看过了,只不过以前看的是中译本。英译本我当然也有兴趣再看看。”
  乔西忽然怪怪地盯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吹牛吧,格蕾西。这书的英译本刚出版不久,你们那么遥远的一个东方国家,怎么就有中译本了?”
  我一听笑了。“乔西,你好像忘了?我可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哪!”
  乔西一拍脑袋说:“噢,你看我这记性!不过,我还是想考考你,这书是用什么体式写的,知道吗?”
  “书信体呗。”
  “书中女主人公叫什么?”
  “绿蒂。”
  乔西听得直点头。“嗯。格蕾西,这下我真服了你了——看来你的的确确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
  我也来了兴致,故意卖关子说:“如果你还有怀疑的话,我可以再给你透露一个未来的信息:十年之后,英国将有一部引起轰动的长篇小说《傲慢与偏见》出版。作者叫简·奥斯丁,她今年比威尔玛还小一岁,但书稿实际上已经写出来了,只是还找不到有眼光的出版商给她出版。乔西,你有机会再去伦敦的话,不妨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卡德尔的出版商。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在两年前收到过一封信,向他推荐一本暂定书名为《初次印象》的小说稿,他当时连信都不愿回。你可以告诉他:十年以后,他会后悔的。一部堪与莎士比亚戏剧的持久魅力相媲美的英国文学杰作,被他轻易地放弃了。”
  “真有此事?”
  “绝无戏言。”
  “那我以后去伦敦,一定要打听一下这件事。”乔西兴致勃勃地说。
  “噢,你可得注意。只能暗中打听,不要公开宣扬——天机不可泄露!”我最后说了一句他们能听懂的中文,引得乔西哈哈大笑。
  我们就这样围绕着读书的话题,海阔天空地聊了一个晚上。也把他们买回的新书浏览了一番。几天来笼罩在我心头的阴影终于一扫而光。可我发现威廉似乎还是闷闷不乐。也许,卡罗琳的阴影仍然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吧。
  第二十三章 庄园迷雾(中)
  眼看已经进入十月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凉,而工厂里的工人却干得热火朝天。因为过不了多久,威廉就将把这段时间生产的羊毛和葡萄酒运到利物浦出售。
  有一天午休时,我和盖伦闲聊,他忽然问我:“格蕾西小姐,您会和男爵一道去利物浦吗?”
  “你怎么会这样问?盖伦。”
  “因为男爵运货去利物浦出售,通常都是要和管事一道去的。”
  这却是我从没想到的一个问题,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我想……也许我不会去吧。”
  “为什么?”
  “大约男爵不会让我去,会让我留在厂里。”不知怎么,我确有这样一种预感。
  他仔细看了我半天,终于笑道:“哦,我明白了。您是乔西少爷的未婚妻,男爵可能不想让您离开乔西少爷。”
  “瞎说。”我笑着呵斥道,“这和未婚妻不未婚妻有什么关系。”
  口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在嘲笑自己:我断然说男爵不会让我去,不就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吗?
  晚上回到玫瑰庄园,见乔西一个人坐在大厅里静静地思考着什么。他是那样的出神,竟连我走到他身边也不知道。不知为什么,自从他参加完卡罗琳的葬礼后,就常常这样,好像有点神不守舍。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乔西。”我在他旁边站了好半天,突然叫了一声。
  “嘿,格蕾西,”他这才见到我,“你吓我一跳。是刚回来吗?”
  “是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威廉在书房里,其他人在楼上。”他笑了笑,随口问道:“今天厂里怎么样?”
  “大家都在很卖力地干活。我想,这次要运出去销售的产品,质量一定会比以前好。”
  他忽然认真地看着我说:“你真的那么有信心?看来你干得不错呀,格蕾西。”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厂里的工人都很努力。”我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乔西,威廉每次都是和羊毛加工厂的管事一起去利物浦吗?”
  “的确如此。如果这次让你和威廉一块儿去,你能去吗?”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愣了一下,不知该怎样回答。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应该说……我能去……有什么不能去的呢?”
  “那就是说,你愿意去?”乔西继续问道。
  “当然……你干嘛这样问?”
  “我是怕到时候真的让你去,你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乔西随即便转移话题了。
  威廉好像也有点怪。他自从回到玫瑰庄园,就变得比以前更加少言寡语。只要他在庄园里,除了吃饭睡觉,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夜深了也不出来。我想,他一个人单独呆着,恐怕对他来说同样是一种折磨吧。因为,只要他人在玫瑰庄园,就必然要想起许许多多不愉快的事情,比如昨天的伊迪丝,今天的卡罗琳。这两个漂亮女人,一个是他所爱的人,一个是爱他的人。她们都是在青春焕发之际,突然离他而去,而他就是她们离去的原因。我相信威廉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一定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无形之中,他却伤害了她们。这同时也成了他自己长期陷于痛苦之中的根源。
  我不知道书房那道紧闭的房门,何时才能敞开;但我相信,只要威廉还一直困在里面,他在精神上就永难解脱。
  所以,我真希望十月底快点来临。这样,威廉就可以暂时离开这里,离开紧闭的书房,到利物浦去了。这时到外面去走走,对他来说会是一种轻松剂。他心上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应该尽快减减压才好。
  我发觉我自己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地发生着变化。当我知道了伊迪丝的故事和目睹了卡罗琳的悲剧之后,原以为是世外桃源的玫瑰庄园在我眼里开始变得不那么完美了。尽管我知道,世界上并没有绝对完美的东西,完美只是人们心中一种相对的存在。
  现在,从我卧室的窗口向外看去,往日的一片葱茏景色不见了。许多落叶乔木的叶子早就开始凋零,瑟瑟的秋风不时会卷起几片黄叶四处飞舞。
  每天早上,我骑着马儿去羊毛加工厂,常常穿行在浓雾之中。雾,这种远观如白色纱幕、近看却什么都没有的物体,就像个诡谲的魔术师,常常让你眼前只有迷迷茫茫的一片,其他什么也看不清。我讨厌被雾包围,那会使人有一种抑郁和迷茫相交织的双重不快。此外,我也受不了这雾的气息——冰冷、刺鼻、憋闷,容易让人产生一些忧伤的情绪,从而变得精神委靡。
  大约自然界的这些变化,对所有的人都有影响吧。我发觉自从维恩死后,威尔玛变得更加安静,她的话少了,钢琴也不弹了,平时她顶多独自做点绣花之类的女红。虽然她有时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我觉得那是她在极力掩饰内心痛苦的一种表现。而做做女红之类,则纯粹为了打发时间。我想,她这样混天过日,也许是因为无法驱除维恩去世的阴影。她对这份埋葬了的爱情所表现的忠贞,真有点让我对她刮目相看。有几次庄园来了她的一些追求者,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他们有说有笑了,而是显得冷若冰霜,让不少人知难而退。这个可怜的女孩,我真怕她一辈子都像这样,岂不成了又一个威廉!但是,如果让她能再遇到一个像维恩那样让她倾心的男子,她会好起来吗?
  爱德华兹夫人在梅丽出嫁以后,也变得更加冷漠。她很少与人说话,就连和威尔玛在一起也是如此。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关心威尔玛的,就像关心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偶尔也会兴奋起来,那就是在收到梅丽来信的时候。她会大声地对众人念信里的内容,并对它做些评价。
  一天,她又收到了梅丽的来信。在吃晚饭时,她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这封信上说……”
  她停了停,并露出了少见的笑容,“梅丽怀孕了。”
  噢!这是真的吗?那个似乎长不大、经常耍小姐脾气的梅丽,居然要当妈妈了。大家先是一惊,接着便议论开来。
  “看来,我们要当舅舅了。”乔西对威廉说。
  “那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威尔玛也有了精神。
  “说不定是个双胞胎。”乔西说。
  “我想不管是双胞胎,还是男孩、女孩,只要是梅丽的孩子,我们都喜欢。”我笑道。
  “将来那孩子一定很可爱,很漂亮。”威廉竟然也开了口。
  一个新生命即将诞生的消息,就像投进一潭死水中的石子,给这个刚刚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家庭激起了一丝欢乐的涟漪。
  生命就是如此神奇,它的来去总是让人不可捉摸,来的时候倏然而至,去的时候又脚步匆匆。
  随着运货去利物浦的日期日益临近,我为出售产品做准备工作的任务也越来越重。威廉和乔西也经常到羊毛加工厂检查工作进度和产品质量。现在库房那边从来没出过娄子。韦德果然言而有信,他不再做假账,工作也兢兢业业,厂里的工人又重新对他尊敬起来。我知道,他这样做是要努力弥补以前所犯下的错误。
  实际上威廉现在成了办事处和厂里最忙碌的人。他不仅随时要来羊毛加工厂察看情况,而且还要去葡萄酿造厂作检查督促,此外,他还要在办事处作一些安排准备工作。因而他每天回到玫瑰庄园都比平时要晚。我有时见他一脸倦容,心里不免为他担心。因为我知道他是用忙碌的工作来压制他郁闷的心情,我真怕他身体上承受不了。
  有好几次,我和威廉去库房看货物时,都想问问他有哪些人会和他一块儿去利物浦,但每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我真怕他所说的人里没有我的名字。尽管我也知道那里面似乎不可能有我的名字,可我就是不愿意面对它,而且有点不甘心。
  有一天午休时,我去吃午饭,刚走到办事处后面的花坛旁边,正好碰见威廉从葡萄酒厂那条路上走过来。
  “格蕾西,你是去吃午饭吗?”他问我。
  “是的。”
  “那我们一块儿去吧。”
  这时,我忽然想鼓起勇气问问去利物浦的事,但又不能问得太直接了,便对他说:“威廉,葡萄酒厂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错,今年葡萄酒的产量比前几年都要好,而且酒味甘醇,等级也比往年都高。”
  “米切尔会和你一道去利物浦吗?”
  他看了我一眼说:“他不会去。格蕾西,你怎么会问这个?”
  我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我终于明白了,威廉这次不会和管事们一块儿去利物浦。米切尔不去,我也不会去。这下我彻底死心了。于是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回答说:“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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