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声音
临近农历新年的时候辛陈终于是见到了宋磊,虽然说是遇见了大麻烦。但是她见宋磊并没有什么小题大做,只是很疲惫。
她想可能真的是马潇潇来吓唬自己的,甩甩了头。继续做他的乖乖女朋友。
可是,这世间爱情就像是上好的青花瓷碗,当你的心里存在了猜忌。就像是磕破了瓷儿的碗一样。
周六的时候,辛陈早早的买好了食材到宋磊家来。出去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好好地吃顿饭,怎么说也要给他好好补补。
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怎么也得收拾一下的。
辛陈按了一会电铃灯,见没人来开门。就猜着了可能是宋磊没看见。拿着宋磊不在的时候交个她方便让她来喂肥猫的钥匙打开了门。
屋子里很静,甚至经常在这一片活动的那只肥猫都不在。她心里有些慌,急急的奔着宋磊的卧室就去了,推开门床上被褥整齐,根本就是没人睡过。
这下子她心里就更没底了,然后突然发现身后画室的位置有细细的声音传来。她悄悄地走过去打开门,一大团黄不拉几的东西贴着她脚面就掠过去了,把她吓了一跳。后来才反应过来是猫,可能是被锁在里面着急要上厕所了。
辛陈笑了笑。推门进去。
宋磊的画室她来过几回,通体的墙刷成很夸张的颜色。那时候辛陈很意外,就像第一次看见他家的沙发一样。
总觉得浓重的颜色不适合宋磊这么安静的人。
可能是通宵熬夜了,宋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微微的侧着头,嘴因为被胳膊挤压着,微微的嘟起来,
睫毛很长,“这么长啊,真是的,”辛陈有些嫉妒的戳了戳宋磊的眼皮。
宋磊微微皱了眉,挪动了一下。辛陈觉得很好玩,又换了一个位置戳了戳。
“啪…别…动…”辛陈愣住,刚才的声音,虽然很小很不清楚,可是她还是听见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还在熟睡的宋磊。派派是那只猫的名字,因为宋磊只要一拍手,不管那只猫在哪都会跑出来。
耳边嗡嗡的响着马潇潇和她说过的话,
宋磊会说话你知道么…
宋磊会说话你知道么…
宋磊会说话你知道么…
好像是一句醒不过来的梦魇,惊了一身汗却也是苦苦挣扎。
宋磊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好像是在家乡自己的卧室里,灰暗无助懵懵懂懂的就是画画累了之后简单的午休。
又好像是在法国的出租屋里,因为昨晚的疯狂涂鸦今晨才起来晚了。
门口派派站在那里,嘴一张一合的。宋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中国,桌子上是前阵子的文件和最近积压的一些工作。
派派一下子跳到他身上,他这一动身上原本盖着的薄毯子掉了下来。宋磊弯腰捡起来,怔忡了一会,便站起来往外面走。
辛陈也在怔忡着,对着一锅白粥怔忡。
她努力地回想刚才是不是宋磊发出的声音,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突然有人从后面搂住她,吓了她一跳,熬粥的勺子“啪嗒”一下掉回锅里去。宋磊把她转过来,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辛陈看着这个眉目漂亮的男人,这个在公众场合为自己换下平底鞋套上高跟鞋的男人,这个在江南烟雨中一个回眸就让她腐朽的男人。此时却朦胧起来。
她笑笑,她或许真的不懂他。
她挣开宋磊的拥抱,把粥倒出来。比划着让宋磊到外面来吃。
可能是睡的很好,宋磊吃的挺多的。慢慢的一锅粥都喝完了。辛陈只喝了一小碗,她真的吃不下去,有太多疑问哽在喉头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必须要问问他,太多的问题要等他来给他解答。
辛陈高要张嘴问宋磊。门口的电铃灯突然亮起来。
辛陈忙着去开门,一开门门里门外均一楞。
是马潇潇。
马潇潇也不管她,缓过来就往屋里面跑。
拽着宋磊说:“宋磊,你妈妈心脏病发,现在正在医院里。”宋磊脸色一白。
碗,应声而碎。好像是辛陈身体里的某样东西一样。
辛陈也陪宋磊回家了,南方的天气在冬季出奇的湿冷。一出闸口,冷气呼的一下子呛在辛陈的肺里,呛出眼角的泪。
她从来没有看过慌慌张张的宋磊,有些幸灾乐祸的想,这也算是认识了宋磊的另一面。
到医院的时候宋磊妈妈已经做完抢救手术,马潇潇在一旁打点着。
宋磊的爸爸是个微胖但很憨直的中年男人,岁月在他身上明显的留下印记,辛陈突然想起来宋磊和她说过小时候父母为他奔走求医的事情。
其实,他也是对她敞开心扉的,只是仅仅打开了一条缝而已。她却以为那是全部。
马潇潇找到了本市最好的心脑血管疾病的权威,做明天宋磊妈妈心脏二期手术的主刀医师。宋磊很是感激的冲她笑笑。
那一笑刺痛了辛陈的眼睛,到底自己还是帮不上宋磊什么的。
回到宋磊的父母家已经是很晚了,辛陈想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想了想就给他们简单的做了些吃的。冰箱里的食材不多,简简单单的做了几样。
此时她无比感谢陈怡平时的教导,女孩子至少要会做饭。
可是一家人都愁云惨淡的根本就吃不下去。宋磊安抚了一下她。最后先是给爸爸介绍了她的身份。他看出来宋磊爸爸很勉强的笑了笑,算是认同。
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辛陈觉得尤为尴尬。
下午的时候宋磊爸爸前前后后的跟着马潇潇问妻子的情况,那眼神里的真挚和信任,辛陈看得清清楚楚。
她默默的低下头。
第二天大家起来的都很早,一早就上医院去等着。宋磊妈妈自从发病到医院这将近一天的时间里,一直昏迷不醒。医生告诉要做好思想准备。
宋磊爸爸一下子就摊在椅子上,宋磊勉强的扶起爸爸,很艰难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成功…的希…望…有多….大”辛陈心里一抖,这是她真正的第一次听见宋磊说话,虽然马潇潇告诉过她,虽然自己隐约听见过。可是这是真真切切的。
他的声音很难听,不仅大舌头还说不完整,闷闷的。
医神很显然也是一愣,毕竟也是医生大约也能猜出几分来。拿着责任书摆到宋磊跟前,“百分之二十。”
辛陈心里一凉,在医学中百分之二十得是多难的境界她不知道。单单是这比数就让人心寒,再加上马潇潇给找的是最权威的医生。
这病,可想而知,
宋磊握着笔的手一直不肯落下,抖的很列害。那是一条命啊,而且是自己妈妈的命,就这么交给自己来签写。宋磊害怕了。他怕这一签就再也看不见妈妈了,那个不管风雨都会背着自己去学画、会温柔对自己微笑的女人。恍恍惚惚的握不住手里的笔。
辛陈站在他右后方的位置本来想上前给他些鼓励的,转头马潇潇已经站在他左边,对着宋磊说,“磊子,你别犹豫了。程医生是心脏科的权威,你马上签字,马上就能做手术了。”说完也不顾着宋磊还在反应她话里的意思。握着宋磊的手就签了字。
辛陈看的一清二楚,突然她有种想笑的冲动,原来这个世界对于爱情来说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哪怕你明明站在左边却也可以握着另一个人的右手写字。最重要的是了解和时间。这一刻她恍然大悟,自己输在时间上了。
宋磊妈妈的手术做得还算成功,就等着麻药退了,然后做消炎,看排斥反应。最后就可以做术后恢复。恢复的好才算是完全成功了。
医生出来的时候也是很疲惫的叹了口气,而后拍了拍宋磊的肩膀。可能也觉得这个手术对这样特殊的孩子来说恐怕比自己还要累。
马潇潇临走的时候和宋磊说送宋磊爸爸回家休息一下,自己就直接搭飞机回去,工作室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回去解决呢。
宋磊点点头很是感激的冲着马潇潇笑了笑。
自始至终辛陈就坐在医院的休息椅子上,起都没起来。
脑子里一直嗡嗡的响着手术中马潇潇和宋磊爸爸的对话。
“潇潇,谢谢你,这次你看又麻烦你了。”宋磊爸爸也是上了岁数的人,经过了这么大的起起伏伏也是疲惫至极。
“伯父,你别这么说。我和磊子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他有事我能躲着么。”
“法国那几年也是你找我们磊子,让我和她妈少操不少心。”可能语言里的哀伤一下子击中马潇潇,这次她没做反应。
过了一会,她似乎想了很久,很是艰难问,“伯父,要是宋磊回法国你看行么?”辛陈没来由的一颤。宋磊…要回法国么?
身边的宋磊正着急张望手术里的情况,更何况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呢?
宋磊爸爸似乎很犹豫,最后仿佛无力也是坚定的说:“哎,宋磊回来就是为了我们老两口,要不谁会放弃法国那么好的机会回国从头开始啊。”很艰难的继续说,“这次磊子妈要是平安度过了,就让磊子自己选吧。这辈子他太苦了。”
呜呜咽咽声音可能是宋磊爸爸真的撑不住了,陪了自己一辈子的人生死未卜,优秀的儿子残缺,好不容易有个美好的未来,却又卡在这里。
辛陈坐在一旁,脑子出奇好使的把所有的事情连起来想了想。
原来是宋磊为了父母才不得不回国的,后来又因为自己才继续留下来的。生活多讽刺。
又想到马潇潇刚才的话语,打起腰板来。过后又颓唐的松懈下来。嘴巴里苦苦的滋味蔓延开来。
我们不过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可怜,也不过仅仅是只可怜挣扎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