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不是心痛,该是后悔吧。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自己当初辛辛苦苦将他拱上皇位,是不是个天大的错儿?
若当初换成自己亲生的小儿子,一个才十来岁的小皇帝,该不会这么张牙舞爪吧!
这个李承恩,简直是太阴险了!他居然将先帝在时,任家所有罪证搜集在手,而且,都有证人签字画押。
搞得先前那些和任家不合适的乱臣贼子,在他的鼓励下,纷纷揭发自己的兄弟,看来这个没良心的李承恩,是早就下决心往死里整他舅舅了!
人说。自己的儿子,当娘的最理解,哀家怎么就生出一个这么不近人情的儿子呢!
就这么在心底一直纠结着,生就金贵的身子当然心力交瘁。一上眼就梦见被斩首的任辅国,鲜血淋淋朝自己哭诉!
还好。身边个汤舜尧。 在任辅国一家被处置后不几天,远处游医的汤舜尧就回来了。
慈安宫里,和他很相熟的人都觉出,这次回来,汤神医变了一些,黑了瘦了,也不再爱说话了,仿佛历经沧桑一般。
这一切,自然,青螺最在意。
逮着一起当值的空儿,有时候在耳房偏殿,有时在院里门口,借着询问一些身体健康的事情,零零落落打探了一下。
他只说是游医,风餐露宿,自然黑瘦许多。青螺便也相信了。 倒是对于任太后,汤舜尧变得比先前亲近了不少。即便让他在里间伺候他也不再拒绝。
多多少少,汤舜尧成了任太后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本来就没有什么器质性的病变,加上不间隔口服他配的药丸调理,身子也就逐渐有了起色。
但是,仍旧不原谅李承恩。
李承恩倒是勤快,一如既往来宫里请安。她只当没看见,一句话不说,任他问寒问暖。
在她眼里,他做的一切都是虚伪的,表面现象,心里不知打什么坏主意,如同先前,明着很爽快地答应自己的安排,娶了任凝华和孔凝烟,却是障眼法,背地里却在算计自己亲舅舅。
仇恨是魔鬼,冲淡了亲情。
可是,她需要帮手,如今娘家大厦已倾,她再也没有帮手。不怕,只要自己统管六宫的 “太后”这一头衔还在,就永远不乏效力卖命者。
眼下她需要新培养几个眼疾手快,灵巧活络的高级奴才。人选自然一目了然,这个年轻帅气的汤神医,长得很可人心,能够激起她心底深处久已逝去的萌动,他,便是最好的人手,那个精灵俏丽的小宫女青螺,更是一笔宝藏,如今她已经被调进正房,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女。
随时随刻,青螺和汤舜尧都要伺候左右。 说来也怪,先前拒绝封官的汤舜尧如今仿佛改了心意,变得很听。
难怪,在皇宫里进出惯了,权势和富贵,哪有人不喜欢这两样的?只要他顺着自己的心意,伺候好自己,替自己衷心办事儿,自己不会亏待他的,美女豪宅,任他予取予求。
现如今,她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让那个逆子尝受一下切肤之痛。
入了十二月,天越发冷了。在阴沉了两天后,下雪了!
大雪一连下了四天四夜 ,第五日 ,太阳才从云层之中露出脸来,把它的光辉洒在大地之上,一片白茫茫覆盖着慈安宫里的红墙碧瓦,红木雕窗,晃疼人眼。
慈安宫里是没有冬天的。殿内,正中放着一个三矮足的硕大铜火炉。这个火炉,皇宫专用,舜尧在家时是没见过的。
这个火炉由上盘下炉两部分组成。盘浅腹圜底,下附四蹄形足,立于炉口沿之上。盘腹两侧各有一对环耳,耳内套接铜提链,链端为环形提手。炉也作浅盘形,底面上有分布不匀、大小不等的十三条镂孔,想必用以漏灰的吧。
上房有一班专门收拾炉子的宫女昼夜不停,轮流添炭,山西进贡的,上好的大块无烟煤,嘶嘶地燃烧着,悄无声息地燃着。 桌上放个耀州窑瓷刻精美的瓷茶炉,里面装着采来的雪团,煮任太后最爱喝这雪水烹制的龙井贡茶。
任太后对茶的要求极其挑剔,煮茶的雪不是拿来落到地上,房上的脏雪,而是用干净的白绸子铺在地上接住的干净雪。什么时候的铺上绸子接雪也很讲究,不可以是初下的,天空刚开始飘的雪花会裹着天空里的灰尘,也不干净,而是雪下到一定时候,地上落满 薄薄一层后,方可以将白绸子铺在院子里。
这回煎茶的却不是伺候的宫女,旁边煮茶人也不是刚调入正方的青螺,而是汤顺尧。
此刻,任太后正半倚在铺着大红锦垫子的凤椅上,一旁汤顺尧在候着。
宫女们将昨天精选来的雪置于釜中,放在瓷茶炉子上以炭火烧开,这任太后煮茶的工序也不能马很是讲究虎,算来有“三沸”。
水初开,为“一沸”,但不能全沸。一沸后,加入茶末。茶与水交融。
二沸时出现沫饽,沫为细小茶花,饽为大花,皆为茶之精华。此时将沫饽杓出,置熟盂之中,以备用。继续烧煮,茶与水进一步融合,波滚浪涌,称为三沸。此时将二沸时盛出之沫饽浇烹茶的水与茶 。
顺尧专心致志煮茶,炉火将他年轻的脸庞映得通红,一旁的任太后挑起凤眼,瞅着这个令自己顿时年轻许多岁的‘挟男人,不由心中一阵异样的滋味泛起。
汤顺尧似乎毫无察觉,茶汤煮好,他用两块洁净的白布包着把手,小心地将茶均斟入旁边的雕花紫砂 碗中,稍凉一会子,便端起递给了任太后。
任太后伸出带着纯金指甲套的纤手,接过茶盏,揭起盖儿,撮起红唇,轻轻吹了几下,道:“六花漫空羔儿传,夜酣掬檐茗可煎。你可知这‘六花’为何物?”
“回太后娘娘,可是雪花?”顺尧低着头答道。
“恩,你到知道的很多嘛!茶艺讲究取水,人谓 ‘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人夸江南谷帘水,我酌天上白玉泉——你也真上一杯吧,这品茶需要情投意合的人一起,方才品出甜味,否则,独斟独饮,再香甜的茶水,喝到心里,也是哭苦的…… ”任太后不无幽怨地说道。
“谢太后娘娘个恩典!草民出身卑贱,不敢和娘娘同饮!”尊卑之分,汤顺尧 不敢逾越。
“别一口一个‘太后娘娘’,将哀家喊成老太婆了,难道你眼里我就这么老么?”任太后伸出皓腕,抿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儿,火辣辣盯着顺尧问道。
“娘娘千岁貌若天仙,怎么算老?”顺尧连忙解释。
“往后,屋里没有旁人时,你也不必拘礼!过来,走近些,难不成我把你吃了不成?”边说边小女子般地娇笑起来,丰腴的胸部笑起来,波隐谷现,半老徐娘,很会撩人。
加上她只穿一袭粉红色的春衫裙,虽然鲜嫩的颜色和年龄有点不相适合,但是,这身装扮,加上浓妆下的眸光流连,端地无比魅惑。她想,对这个青涩的汤顺尧,该是极具俘获力的。
汤顺尧,却似乎不敢直视她。见他不敢向前走半小步,她有些微愠,命令道,“过来呀……在为本宫续上些热茶。”顺尧迟疑了一下,端起茶壶,走到近前,见他过来,任太后突然站起身,迎上前,顺尧防不胜防,怀里的茶壶“啪塔”一声落到地上,茶水溅了任太后一身。
这下,把顺尧吓得不行,顾不上找干净手帕,慌忙伸出袖子想帮她擦拭。
任太后很配合,将胸一挺,迎上来,顺尧伸过来的一只大手,就那么自然地,着着实实地落在她胸前柔软的肉团上。
任太后本来就穿的不多,一袭春衫感觉分明,把个汤顺尧吓得忙缩回了手,红着脸抽开手往后退。
“你不是要为本宫擦净么,来啊……”任太后的声音有些梦呓般的语气。
“太后千岁!张尚服求见!”外头青螺,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小声通报,却不料正看到顺尧一只手自任太后胸前来回,心中一紧,眼中一热,胃里泛酸,汤顺尧,我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却不料你原来竟是个这等徒浪子!
一念及此,早已脸色绯红,心中悲伤,故作没看见,低着头,等任太后吩咐。
任太后微有怒意,心里直怨愤这个叫青螺的丫头不识颜色,坏了自己的好事儿,恢复正色,吩咐道:“往后,哀家不传话你们就不需要进来!任她是谁来,也要在外头先候着!明白了么?”
老牛啃嫩草!青螺连忙答应着,低着头连声认错。
“好吧,过来为本宫换上衣服!”
青螺恭恭敬敬跟了进去,走到顺尧身边,抬起头,一双美眸喊着不屑和不解,瞪了顺尧一眼,一旁的顺尧知她误会了,红着脸也不敢在任太后面前解释,心想除去再给她说明白吧。
少顷,青螺为任太后换好衣服。
“传张尚服!”任太后此刻正襟危坐,一团严肃。
若不是亲眼看见,这个半老徐娘方才和汤顺尧的苟且之事,怎么也不相信,她是那种人!
【苦雪烹茶】
原本就对任太后没有好感,撞见方才一幕,现在又多添了一层厌恶。
汤顺尧的形象在青螺眼里也是大打折扣。
张尚服进来后,她便退下,顺尧也跟着退出来。慈安宫内苑没有闲杂人,出入其间的寥寥无几,除了几个服侍了任太后一辈子的贴身老太监老宫女之外,便只有李嬷嬷,汤顺尧,和青螺能进来后院,除此之外,防范颇严,没有旁人可以进来。
本想等出了门 ,青螺打算好好取笑这个汤顺尧一番,才走出几步远,却被 被任太后叫住:“将李嬷嬷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