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弘历双目通红,他搂着怀里的皇后,颤抖道:“朕一定会治好你的,别怕……别怕……”
  她的气息微弱,努力支撑着最后的一丝意志,“皇……皇上,臣……臣妾能……死在皇上的怀里……是臣妾……的福分。”若是能一直地躺在他的怀里,该多好。
  “你不要说话,咱回宫……这就回宫!朕带你回去!”弘历涕泪交加。
  “臣妾……有遗言要……要交代给恒儿……望……皇上……准……”
  “朕准!”
  倒在马车旁的李瑾瑜,此时也正被进行紧急医治。
  皇后终是安然地睡在了弘历的怀里……
  李瑾瑜醒来的时候,依旧在回京的路上,不过这次马车上似乎空旷了不少。那日的事情,她脑海中隐隐只有些许模糊的印象,她记得弘历当时推搡过她一把,还有六爷站在几米开外望着她心疼的眼神,再去深思头却有些疼痛,着手摸去却发现额间缠了一圈白纱布。
  “云儿,我……这是怎么了?”她之所以这么问,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而是她与纤云一样,身上都穿着孝服。见纤云一脸悲恸之意,她的头又抽痛了起来不确定地问道,“是……皇后吗?”
  纤云点点头,“小姐,皇后恶疾,去世了。”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历史的轨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山寨清朝而有任何改变,清朝依旧是清朝,皇后依然病逝于这次东巡之路。自己的发妻在丧于出巡之路,弘历应该十分难受吧?六爷呢?他的姐姐病逝,那他……可安好?
  李瑾瑜欲要撩帘却被纤云伸手拦住,“六爷安好。”
  纤云终是跟她最久之人,亦是最懂她之人。她接过纤云递过来的帕子,又开口问道:“柯坤……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纤云当然知晓小姐仍旧念着一个月前与柯坤的师徒情谊,不过没想到柯坤居然恩将仇报,在江山与师父间,他最终选的还是权势江山,她伸手握住小姐的手,安慰道:“小姐,御医吩咐过了,您得多休息!以前您的头已经撞击过一次,这次若是调理不当,会容易留下顽疾的。”
  见纤云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她心下便也知晓柯坤是何结局,其实他送命于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若是被押解至京城或许会遭受种种非人的折磨。毕竟谋朝篡位,于礼法不容,于天下百姓亦不是一件合适之举,他必受天下人之唾弃。“他……走得算痛快吧?”
  纤云略略思索了一番后,点头道:“是六爷将他当场正法。”
  她的心微微一颤,继而点点头,她并不是不明白六爷的处境,若是换做是她在场,她也会如此,只是为柯坤的执著感到惋惜。从此余當的账房先生,不再。
  第二章 服丧
  京城内外举目皆是白色,商铺皆闭门歇业,举国哀恸。
  坐在马车内的李瑾瑜看着跪在街道两边迎接皇后的百姓,这才慢慢地放下帘子,眼中又蒙上一层泪意,哽咽道:“皇后……终于回家了。”
  不过这次她被留在了皇城之外,在她最想留在他身边的时刻。
  她不在的这段时日,姚仁生将屋里照料得很好,小黄摇着尾巴匆匆地蹿到她脚边来回的磨蹭,她俯身抱住它的头,“小黄,你也很想念他对不对?”
  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人一狗就这么蹲在雨中,纤云急忙从屋中拿伞替她送过去,姚仁生却在一旁拉住了纤云,只留下了一句话便离去。
  他说,“由着小姐吧,让她自个儿安静一会吧!”
  这些天她都是如何熬过来的,纤云比任何人都懂小姐的苦,当下也没再坚持只是拿着伞站在屋檐下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路崎远进屋的时候,李瑾瑜正背对着门外挨着小黄在细雨中,他撑伞走近轻声喊道:“瑾瑜姑娘。”
  应他的不是她而是小黄,“汪,汪,汪。”
  路崎远急忙喊道:“纤云,快扶你家小姐进去!”
  待她醒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头有些昏昏沉沉。路崎远端着药碗进来,瞧见她正站在窗台前,轻声道:“你醒了?来,把这药喝了!”
  她摇了摇头,茫然道:“这院子里还是春天!”
  她离开的时候繁花似锦,她回来的时候依旧如此,只是很多事情都变了,柯坤不在了,月多多也不在了,现在连皇后也走了。
  他取了件袍子替她披上,“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转头望见路崎远,她着实有些诧异,从他离开太傅府以后,她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在皇宫,第二次就是现在。不过此时她的头上还扎着数枚银针,铁定也是他的功劳。但是自己家里有大夫全程陪护,估计自己的病情不能算是个小问题。
  “路先生,我以后……是不是不会好了?”她转头望向他。
  对上她那澄澈的双眸,路崎远忽而就说不出话来,她头颅中的淤血并未全然散尽,若不是这场雨连他自己都以为淤血不会再积在一起了,只不过她又是如何知晓的,他替她诊治之时并未向旁人提过。
  见他并不答话,她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笑道:“病人有时候比大夫还要了解自己的身体,别忘了,身体可是自己的。”
  从她在太傅府睁眼的那一刻,模糊的意识让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在梦魇里,因为有个古装的男人为她施针。尔后头痛欲裂,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去,后来脑海中零碎的记忆片段让她一度以为那只是梦。再后来她莫名其妙地当上了李显达一家人的恩人后,即使是她换药便再未曾见过那名大夫,直到六爷找到了他,但对于皇后的病情他都束手无策……如今她不过是在雨中淋了那么一会也能晕厥,那就代表自己的病情也在反复,或者她的体内还埋藏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原来或许还只是单纯的揣测而已,如今他的态度告诉她,她仍然是个重症病患,他不能离开。
  “你想太多了,你就是这些天太过劳累了而已,加上淋了点雨所以才会晕厥,我给你开了些药,赶紧趁热喝了!”
  这算是她认识路崎远以来,他说得最多的一次吧。李瑾瑜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一口气喝得精光,最后舔了舔嘴唇,“你这都开的什么药?怎么不苦?”
  他笑道:“不苦你也能喝那么快!给你加了些去涩味的药物,助于补脑。”
  她这才发现他那亮堂堂的脑门今日却是冒了些头发,乱糟糟的,难怪方才觉得他乖乖的。“照顾我这个病人有这么费劲么?头发胡子都长那么长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服丧期间,是不许剃度的。”
  “哦?”她倒是有些讶异,服丧与剃发剃胡有什么关联?
  他扶她坐下道:“今日有名官员实在受不了就去剃了,结果……”
  “结果怎么样?”
  “被砍头了。至于安的什么罪名我也没注意。”路崎远从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弘历对皇后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不过她实在想不出剃发与服丧有何关联。罢了罢了!好不容易能逃离皇宫,她再也不想去理会那些事儿,她一个妇道人家哪管得了朝政上的事要,或许从答应进宫开始,她就走错了!
  “先生今日来找我是所谓何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他。
  路崎远笑道:“偶遇而已。”
  “你变了。”她脱口而出。
  他愣住,继而笑道:“人总不能一成不变的。”
  她忽而乐道:“瞧把你紧张的,我这是在夸你呢!以前我认识的路崎远整天都臭着一张脸,说话永远都不会超过十个字。”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奇怪了,连炙焰都说快要不认识他这个宫主了。
  李瑾瑜收住笑意,摸出了那块玉佩,问道:“还记得这个么?”
  他点点头。
  “祥云客栈怎么回事?”这是在她心中纠结了很多次的一个问题,她望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他一路派人跟随着弘历的队伍,对于地宫那件事,他自然很清楚,只是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不过她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人。“这块玉佩是我的信物,祥云客栈是唯一能够找到我的联络点。”
  她瞪大眼眸,“路崎远,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苦笑,“坏人。”
  李瑾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从来没听说过坏人还会救人,你若是不方便透露身份就算了!”
  “你是我唯一救过的人,我的手……从来都只会杀人。”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再欺骗她。
  本以为她会吓得惊慌失措,不料她竟是一脸崇拜的表情,倒是把他吓到了。
  “你是杀手?职业杀手?”她的话语里满是惊喜,忽而又摇摇头,“不对不对!你是赏金猎人?”
  他摇摇头,一字一顿道:“我是宫主。”
  “头头?”她显得更加兴奋。
  对于李瑾瑜如此怪异的表现,路崎远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头痛,因为这姑娘激动起来恨不得拽着人家胳膊不撒手。“你不怕我?”
  她放开了他的胳膊,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银针,“为什么要怕你?堂堂一宫主甘于做一个教书先生,当然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愿意!前提是我认识的你,就是一个不错的人!”
  “你的确是一个谜。”或许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得了他这段时间的怪异举止吧,他感叹道。
  “什么?”
  他笑道:“我该给你拆针了,坐好,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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