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突然意识这个话题有歧义。
她茫然,“什么什么?”
他压低声音,“你说我跟皇上什么?”
她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压低了声音,朝左右望了望,神秘道:“你们断袖啊!”
“李——瑾——瑜!”
看着他的面目渐渐变得狰狞,她嘟着嘴,委屈道:“到!”
对着这样孩子气的她,余同华简直哭笑不得,按了按发痛的额角,软声道:“你交代的事情,我会尽力帮你试试的!”
李瑾瑜忙不迭地点点头,虽然头有些痛,但她知道眼前之人对她承诺了什么。
“还有——”他凑近她的耳边。
她张耳听着。
“听清楚了,我——不是断袖。”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我理解,真的理解。你……你可要对得起……青寒姑娘,她可是个好……好姑娘……”
断袖,居然也能被她想出来,真不知道她整日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摇了摇头,她肯定是喝多了,才会胡言乱语,“你喝醉了,该进去休息了。”
他起身将她搀扶着起来,李瑾瑜却不乐意,虽然腿软手的劲道却没失半分,她揪着他的耳朵道:“我没喝醉……我要坐着……”
被拧着耳朵的余同华坚决不向耳朵上的痛楚低头,他哄道:“快进屋,呆会又要着凉了。”
她几乎是被他拖进屋子里的。
从屋里头出来,余同华揉着自己火辣辣的耳朵自言自语道:“臭丫头,下手还够狠的!”
等朝前走了几步后,墙角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又让他折了回去,他惊讶道:“你……你来了?”
第五章 献计
有些人曾说过,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故事。像六哥与瑾瑜就是最好的证明,两个人明明都爱对方爱得死去活来,却偏偏总是喜欢折腾些事儿出来,平白让人心里添堵。
余同华端着碗,一碗接着一碗地往下灌。街上的路人来来去去的并不多,京城里似乎比从前冷清了。
傅恒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一碗又一碗地喝着。
余同华心里憋着一股闷气,酒水喝进了肚里,却是苦涩不堪,他一把将那酒坛朝地上砸了去,吼道:“你倒是说话啊!”
酒馆里本就为数不多的人,这会听到了声响,纷纷侧头朝这边看来。掌柜的是位白须老人,听着动静忙又亲自抱了坛酒过来,劝道:“二位爷,有事好商量,何必动气不是!来来来,若是嫌弃方才的酒水不好,老夫特拿来本店上等的女儿红,为二位赔不是!”
傅恒依旧垂眸不语,只是从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打扰了。”
余同华拿过那坛酒,扯开塞子便往嘴里灌。掌柜拿着银子识趣地离开了,店里的其余几位客人也迅速离去。
见余同华放下酒坛,傅恒这才抱过那坛酒,喝了起来。他喝得急而猛,没喝两口便被酒水呛住了,余同华只瞟了他一眼,并不理视他。
没想到他只是顺了两口气后,又开始灌酒。
余同华气极,起身一把夺过那坛酒,整个店里只听得‘碰’的一声,撒了一地的酒水。他吼道:“你不要命了?”
傅恒苦笑着朝掌柜招了招手,“上酒。”
余同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六哥,颓废,寡言,“不许上!”
小二抱着一坛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掌柜朝小二挥了挥手,这才走向前去将方才傅恒给他的银两置于桌上,诚恳道:“二位客官,我们这小店就图能有几个客人来光顾,您看看……”
偌大的酒馆哪里还见得半个人影。
傅恒将衣袋里的银子朝桌子上一扔,“以为爷没钱不是?赶紧上!”
余同华将那袋银子往地上砸去,握拳就朝他揍了过来。
两个人都喝了些酒,迅速厮打在了一起。
酒馆被二人当做了拳馆,桌子凳子都被摔了个稀巴烂,掌柜默默地捡起那袋银子躲在了柜台底下,哎,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最后的战果是二人被揍得累了,然后靠着柜台歇息。余同华扭头望了一眼傅恒,见他鼻腔里还流着鼻血,从怀里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傅恒没好气的接过,擦了擦鼻血顺带又醒了一把鼻涕,这才开口道:“臭小子,下手还真够狠的!”
其实余同华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他的战绩都不在面上,幸好六哥方才还记得他是商人,他还得靠这张脸去混口饭吃。他捂着胸口,“你也不赖!”
二人相视一笑。
有时候说话不一定能解决事情,就像他们偶尔干上一架,兄弟情谊反而越发深厚。
余同华起身抱来一坛酒,扯开盖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傅恒,“给!”
他接过酒坛,也喝了一口,“掌柜的,的确是好酒!”
掌柜这才战战兢兢地从柜台底下爬出来,晃了晃手里的那包钱袋,道:“二位爷,慢用!出门的时候记得帮老夫关上店门就行了!老夫不打扰二位爷了!”
待掌柜走后,余同华道:“六哥,这么久了,你都不去看她……”
他抱起酒坛又喝了一口,“大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余同华自然知晓六哥旨在何意,不过他要的并不是六哥对他的道谢,如今他要有所交代的人不是他而是瑾瑜。举杯消愁愁只会更愁而已。
“我跟她……不可能了。”傅恒苦笑道,眼中早已蓄起一层水雾。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从未见过流泪的六哥,他别过头,“为何?”
“总之你只要知道这件事就行了。”傅恒长呼一口气,有些话说出来比想象中更艰难。
余同华揽过酒坛,“为何到了门口都不进去?”
“相见不如不见。”
二人不知在酒馆里呆了多久,只觉得外边的月色正好,二人相扶着走出了酒馆。余同华拎着小坛子酒又喝了一口,开口唱道:“明月几时有……”
傅恒只觉得胸中抑闷,也开口接了上来,“把——酒——问——青——天。”
清冷的街道因两人的歌声而变得不再孤寂,这时有人探出窗子骂道:“大半夜的唱什么唱?要奔丧的赶紧回家去奔,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余同华整个人已经醉得有些糊涂,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便四处张望,“你……说什么?说谁……谁奔丧呢?”
“毛病!”那人见是俩酒鬼气呼呼地关上了窗子继续蒙头睡觉。
“这人怎么说……说话的!六……六哥,走……走咱揍他去!不……不给他点颜……颜色,他不知道咱……咱的厉害!”余同华说着便要冲上去。
傅恒却拉住了他,嘻嘻笑道:“咱……铁定是打不过人家的,你……瞧我的!”
……
结果二人大半夜的被人从街头追到巷尾,好不容易躲在了一道巷子里,才见着那人拎着还没来得及穿好的裤子骂骂咧咧地从巷子前走过。
余同华长嘘一口气,瞪了六哥一眼,“都怨你,没事砸人家窗户干嘛?”
傅恒嘿嘿一笑,“刺激!”
被人追了一晚上,俩醉鬼现下都清醒得不得了,在巷子的另一侧似乎有琴声隐隐传来,时而婉转时而悲戚。二人对视了一眼后,一致朝前迈出脚步,这就是所谓的默契,俩人相视一笑,皆不言语,惟恐吓退了那奏乐之人。
湖边杨柳依依,月光下的湖面微波凌凌。一条华丽的船只停泊在岸边,琴声从里间传来。此时那曲子已换成了苏轼的《水调歌头》。
二人并未进去,只是在岸边欣赏这琴声,当今能弹得如此精湛之人并不多。情至深处,傅恒忍不住轻哼了起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二位爷,我家主人有请!”曲毕,一小厮从船舱中走出。
余同华扬眉,“凭什么你家主人请我们进去,我们就非得进去?”
小厮笑道:“我家主人说了,二位爷都是儒人雅士,定不会有失礼数。二位爷,里边请!”
“你家主人还说了些什么?”傅恒觉得这奏乐之人,似乎是特意将他们引来,亦或许他知他们会来便早候在此处。
小厮躬身道:“主人还说船中的酒菜早已备好,只等二位爷开席了。”
余同华的肚子适时咕噜一声,他的肚子已经告知人家,他的确饿了。他讪讪地望向傅恒,“六哥?”
傅恒淡淡一笑,“如此盛情,我们又怎好拒绝?”
跟随小厮进了船后,待坐于餐桌前,余同华捂着肚子咽了咽口水,傅恒望了他一眼,一脸的不争气的模样。
余同华嘟囔道:“肚子他不听使唤啊!”
内舱布置得简朴却又不失华丽,看来这家主人的品味确实不一般,比起眼前的佳肴,傅恒更好奇的是这船舱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不一会一个中年男子在小厮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二人忙起身道:“不知您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坐下来后,摆了摆手,笑道:“一个瞎子罢了,有什么好称呼的。你们就叫我瞎老三吧……”
“可是……”余同华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会是个瞎子,他的目光澄澈,没有任何浊物。
瞎老三倒是不介意,闻声转头道:“不是所有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清世间万物。”
“是我们冒犯了,还望前辈莫要介怀。”傅恒道。
“尽跟我这瞎子说话了,来,坐下吃啊!”瞎老三招呼道。
见主人都已经拿筷子了,余同华便也不客气,卷起袖子就开始干正事儿,今晚真的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