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是该立威了(三)
纳兰初雪吃得不安稳,毕竟她很少遇见这种有人为自己夹菜的事情,让她浑身不自在,想不通古人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事情,自己吃得未必合心合意,身边伺候的人又坎坎坷坷。
突然夏卿逸丢下筷子,捂住嘴紧锁眉关,然后吐出一块染血的锐利骨头,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租户居然想着薛初雪的事情将一块骨头吃到嘴里都没注意到,还割伤了舌头。
顿时间内堂里在旁服侍的丫鬟大为吃惊,琉璃先让人去寻大夫,再恼怒地瞧着徐翊华,埋怨对她说道:“徐姑娘,您为世子布菜怎么能这般不小心?”语调中隐隐有发难之嫌,她是世子身侧的大丫鬟,若是世子出事,她势必受牵连,再说这女人简直就是无语,布菜这种小事都能出问题,不受宠也是难免的。
夏卿逸顿时间也没了吃饭的心情,这事实在是丢脸极了,吃个饭都会出这种问题。
纳兰初雪也吓了一跳,忙起了身对夏卿逸询问道:“伤到舌头了?”她小心紧张地瞧着他,“我帮您瞧瞧?”
夏卿逸皱拧在一起的眉头微微释解开,然后对着纳兰初雪张开口。
纳兰初雪忙凑近瞧了瞧夏卿逸的嘴,果然,舌尖处有些割伤,好在伤得不严重。
夏卿逸则轻嗅纳兰初雪身上那股特有的清香,不属于胭脂水粉那种故意为之的浓郁香气,倒也感觉很安神。
徐翊华站在一旁揪心地瞧着夏卿逸,这事完全是她的错,她那时候真是鬼迷心窍,一直看着世子向世子妃和耳雅那边瞧去,让她嫉妒得要死,居然没注意到自己夹了什么进夏卿逸碗里。
耳雅瞧向徐翊华的眼神微微有些不以为然,似乎笃定她肯定会惹出一些问题,没在意,反而在纳兰初雪身侧对她提出建议:“世子妃,这种伤可以用清软膏,抹在伤口上,这药膏不会显得苦,药味也不会很重。”
纳兰初雪忙看向琉璃,毕竟这里她最熟悉,忙开口道:“琉璃,府内可有清软膏?”
“大夫马上来了……”琉璃不太愿意听从耳雅的建议。
“去拿,这么小的事情,叫大夫岂不是惹人笑话。”夏卿逸冷着脸对琉璃说道,整个人完全处于烦闷的状态。
纳兰初雪抿了抿绛唇不晓得怎么办,怎么吃个饭都能惹出事情来……
琉璃没办法,只能顺了世子的意去取药膏,又让差人莫要将大夫请来,省得又惹他厌烦。
徐翊华一瞧见小丫鬟取来清软膏,忙第一个走了上去,接过药膏,盈盈走到世子面前,对他说道:“世子,之前都是婢妾的错,容我为您上药,弥补之前婢妾所犯下的错。”
夏卿逸瞥了一眼徐翊华,没作声。
徐翊华则放下装着清软膏的白玉罐,洗净双手后,便让身侧的丫鬟打开白玉罐,她则用指尖沾了点颜色半透明的软膏,凑近夏卿逸轻声说道:“世子,请让婢妾为您上药。”
夏卿逸被靠近自己的徐翊华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气所熏得将头微微往后靠去,不过还是张开口。
徐翊华展露出一抹甜得腻人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探入夏卿逸口中,将药膏抹在他伤处,原本就该这样结束,但是她好死不死,居然故意挑逗夏卿逸一般,别有意味地用指尖在他舌头上画了个圈。
这一举动自然惹恼了夏卿逸,本就心情不好的他自然不肯留情面,原本让眼前这个女人为自己上药已经是给她面子,不过这得寸进尺的表现让他顿时间将一直压抑的脾气爆发,一把将徐翊华推开怒斥道:“你在做什么?!”
徐翊华错愕地跌坐在地上,她不晓得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了。
夏卿逸则指着琉璃呵斥道:“水。”
纳兰初雪顺手接过雯芹手中的茶壶,为夏卿逸倒了杯茶水,先试了试温度,再递给夏卿逸说道:“世子,茶水。”
夏卿逸含了一口茶水漱口然后吐在随后赶来拿着痰盂的金华,将口中的茶水吐在痰盂内,反复漱口之后,他才对琉璃说道:“将这女人拖去惩戒房去。”
徐翊华这才完全露出惶恐之色,跪倒在夏卿逸脚下对他哀求道:“世子,婢妾错了,求您饶了婢妾吧!”
纳兰初雪也愣住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这样便要将人弄去惩戒房,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她侧目看向堂内的其他几个人,几乎一无例外面容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只不过有人遮掩得好点,有的人则根本不屑与遮掩。
琉璃她们便是不屑于遮掩的那类人,她们都是贴身伺候夏卿逸的人,而徐翊华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蒙受恩宠的“姑娘”,而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居然如同跳梁小丑般想要勾搭世子不成反而被训诫,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那几个大丫鬟根本对这种企图用这种手段爬上世子身的女人厌恶至极,怎么会同情她。
夏卿逸便是最厌恶这种得寸进尺的女人,他受够了这些自以为是的女人用各种方式各种方法勾引自己,若是他没了这个身份,她们还会对自己这般趋之若鹜?
这世上怕是只有她才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真心善待自己。夏卿逸回想起纳兰秋萱时,一张冷脸瞬时间浮上一抹柔情,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微微低下,眼角上扬的角度漾荡出一抹柔情似水的情绪,潋滟的光波在他低垂的眼眸内流转,记忆像是走马灯,将他们两人少得可怜的相遇情景。
而纳兰初雪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想来若是将徐翊华轰出王府她不会阻止,但是受惩罚的话,那就不同了,古人府内那些所谓的家法,个个都是能折磨死人的狠家伙,她忙走上前去准备对夏卿逸说些什么,耳雅瞧见了后,微微蹙眉,走了上去,想试图劝阻纳兰初雪。
只可惜纳兰初雪决定的事情,倒也很难有人阻止得了,她不落痕迹地躲过耳雅企图阻止她所伸过来的手,语调依旧温和却透着股别样的强硬地说道:“世子,此事怕是罚得太重了,将翊华送去惩戒房实在是……她也是因为想要得到您的喜爱才这般。”
徐翊华那嘤嘤的哭泣声戛然而止,震惊地瞧着纳兰初雪,她完全料想不到这个世子妃会为她求世子爷饶了自己,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夏卿逸被纳兰初雪的话一搅和,便又冷下脸,看向跪倒在自己脚边上的徐翊华,语调透着冷冽气息地沉声斥道:“现在不杀鸡儆猴,以后是不是后院那些女的就可以直接偷偷摸进我寝殿?”说到最后他猛地用手重重地拍在桌上,这一下震得桌上碗盘“嘭”的一声响。
纳兰初雪并没有被夏卿逸这下给吓到,而语调强硬地说道:“这并非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既然你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在后院养那么多女人,既然养了就应该预见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别发生了事情就推得一干二净,男人就该敢作敢当,别拿女人来出气。”
此话一出,堂内的气氛顿时间遂降至冰点,夏卿逸脸色差到极致,眉角微微抽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却又不得不发作,遂然起身,他扬起手,怒视纳兰初雪,当看着她那没有丝毫畏惧直视着自己的清眸时,不知道怎么他居然想起小时候的那个她也是这般不畏惧自己的身份地位,对他说教,回想起来少有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无论是谁都是恭恭敬敬,生怕惹恼了自己战战兢兢的。
一想到这里,夏卿逸高高扬起的手遂然间收回身后,冷漠地对纳兰初雪说道:“注意你的言辞!”说罢,便也拂袖离去,也没再提徐翊华的事情。
而纳兰初雪心底也暗暗长舒一口气,她心里可没表面上这般有底气,毕竟那一巴掌下来她还是得受着,不过之后便施展一回苦肉计而已,现如今倒也省了。
她低下头,伸手抚平裙摆处不起眼的皱褶,等夏卿逸出了内堂才再次抬起头,对琉璃等人说道:“还不快去伺候世子去,翊华这事子也没说要惩处她,此事便这般了。”又对痴坐在地上的徐翊华说道,“妹妹,姐姐也就只能照拂你到这里,以后可得小心,莫要在如此鲁莽。”
徐翊华如释重负,整个人顿时间软了下来,呜咽地抽泣着,点了点头,发出哽咽的话语声:“世子妃……姐姐,多谢您救了婢妾一命……”
耳雅在一旁脸色变了好几番,最后才整理好颜色走了上来,对纳兰初雪感激地说道:“世子妃您心底真好,妹妹们有福了,居然遇上您这般的好人。”不过视线落在徐翊华身上时,神色中竟隐隐有些烦闷,毕竟若是除了这没脑子的女人,自己便能独居柳夙宛,到时候做些什么事情也不会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而缩手缩脚,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世子妃究竟是真好心,还是别有心思?若是想要用这种方法虏获、收买后院姑娘们的心,这招数也太弱了,人心要真的这么容易被收买,那就太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