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外边, 太冷, 阿影会受不起。
夏疏影不说话,伸出手去接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陈述一般的说起:“静远的时候,你穿了一身白衣。”
陆修竹拥着她,手寻了她的手握紧,温热的触感,看来并未感染户外的寒凉,陆修竹放了心,笑着答:“嗯,看不见你的时候,以它来想念你。”可谁知,不过是饮鸩止渴,徒让自己中毒更深。
不过还好,终究又可以拥她在怀,不待她再问下去,他说:“现在你在我身边,于是我换回青衣,与你相配。”
青山白水,最相配。
夏疏影沉默,陆修竹以为她不会再答, 想再一次催她回屋,怀里的人儿却突然出声:“当日我若不去,你怎么办?”
一句当日,并未点明,可两人都明白是指静远的那一天。
公子狡黠一笑:“我那时在想,如果我真的重伤甚至失去功力,阿影就不会离开我了吧,真好。”
夏疏影几乎要被他气笑,挣脱了他的手,回身走向暂宿的客栈,净水的声音难得冷凝:“以后再受伤,你休想我再给你医治!”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可他的笑,却灿若春竹,温暖了这一整个冬季的寒冷。
夏疏影没得到他的答复,想走开却终是放心不下,孩子气地跺了跺脚,回头瞪住陆修竹,那个谁却笑得山明水净,轻轻的回她一个字:“好。”
满眼无边的宠溺。
他怎么会不懂呢,这个内敛的女子,这样隐晦地在问自己要一个承诺,承诺不再轻易让自己受伤,再不让她担惊受怕。
她究竟,是有多么喜欢他呀,才会这样专心为他,不管不顾。公子几乎要笑不可抑。
夏疏影终于受不住他暧昧的凝视,快步走进客栈。
在他身后的男子,又一次寒夜而立,这一次,满心满脸的笑意。
房里,夏疏影心不在焉地拨着灯蕊,哔啵声里烛火更旺:那个人,怎么老是喜欢站在雨雪里!
chapter 63
马上就过桃山了,一过桃山冰雪尽。
那个人说,多看一眼北国的雪吧,待过了这一程,再无雪的精灵。好好的,无端就让她生了出几分眷恋。
“嗯。”她低低的应。
从半山腰仰望山门的时候,夏疏影突然止了脚步。
陆修竹在第一时间敏感察觉,寻了她的手握住——这些日子,这个动作他早已做的自然,他问:“阿影?”
夏疏影再看一眼山门上的横匾,美丽光泽的紫檀木,上面俊逸大气的字体出自师父之笔:致远门。
陆修竹于是了然:近乡情怯,是每个久离家乡的人,都会有的心情。
只是这样一小会的耽搁,就见有人率领一干门人出来相迎——门人,也只能这样叫了罢,师父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立了一个门派,可是却也当真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可以依赖的港湾,让这些个从这里长大的孩子,即便在他已经仙逝后这么多年,仍恋恋着不肯离去。
留守这里的人里,以大师兄袁青山为首,却也没什么门派的意思,还只是一个大家庭,让世间无父无母的孩子,依偎着在这偌大尘世, 相互扶持着走。
大师兄已过了而立之年,行动间一派稳重,他向来和陆修竹交好,此刻连客套都省了,只关切的看着夏疏影:“十七妹可是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这样长的一段旅程。
夏疏影连日赶路,这时候是真的疲惫不堪,可是却只是摇摇头,一脸冷淡,一点都看不出归家的喜悦来。
袁青山宽容的笑笑,已经明白他们的小十七,还是离开时的那个脾气,一点儿都没变。
大千尘世,血腥江湖,多少人为了生存为了出人头地,几年间变化几种嘴脸,而他们的十七妹 ,却永远内向到冷淡,也善良到冷淡。
说话间已经进了山门,陆修竹看看她失了血色的小脸,温柔的笑:“阿影就去休息下可好?我向你保证,醒来时我一定就守在你身边 。”
夏疏影于是犹豫。
在这里,除了师父和陆修竹,其他的人对夏疏影来说,其实并不熟稔,从还没离开时就是。
大师兄于是回头,看着安静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妇人:“清季,你带十七去她的房间吧。”
转过头来对夏疏影报以一笑“你不会太陌生,还是你以前住过的那间屋子。”
那个叫做清季的妇人,是袁青山的妻子,并不美,却极让人产生亲近之情,她和善温婉的冲夏疏影微笑,上前几步伸出手要握着夏疏影的手为她引路,夏疏影却是避开了她的手。
chapter 64
李清季稍愣,丈夫的师父离世前她并未住在山上,而她上山时,夏疏影已经随陆修竹离开,是以她只是听丈夫说起,说他有个师妹,内向怕生的紧。
她抬眼看一眼自家的丈夫,随及了然此“师妹”就是彼“师妹”了,她大方的笑笑,温声说:“十七,我只是要引你去你的房间,这样,我不拉你的手,你随我走好不好?”
夏疏影看看李清季,又看看陆修竹,陆修竹走近夏疏影,握住她的手,稍稍斜了 身 子 靠近夏疏影,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阿影,这是大师嫂,这里,是有师父的地方呢。”
夏疏影脸色微红,然心里终于放松,手却下意识没有松开,她闭上眼睛呼吸,南国潮湿的空气一如从前。
松开了他的手,她冲李清季点点头,露出一个浅若无物的笑,算是答应,也算是答谢。
夏疏影转身离开,陆修竹的眼神一直追随,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袁青山冷眼看着,却没了一直以来的温和笑容,硬声道:“小四,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照顾十七的!?”
一句话,大师兄的威严毕现,现下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弄竹公子却只能噤声。
“师兄……”俗话说长兄如父,袁青山又比陆修竹大了接近十岁,他们素来亲厚,自师父走后陆修竹对他的感情就亦父亦兄,极是敬重。
“算了,进屋谈吧。”袁青山叹气,他又何尝忍心这般呵斥责备。
房内,袁青山严肃道:“阿影的病,恐怕,我也没办法医治。”
陆修竹一凛,急声道:“师兄你……”你不是近年来医名日盛?
袁青山瞪他一眼,继续道:“你也知道,阿影医学天赋极好,又得师父真传,她对自己得病尚且无策,我又有何能?不过是能医得了平常病症而已。”
陆修竹一瞬心灰,满怀的希望,就是最以医术见长的大师兄能够有办法,能医治阿影的病,而现在……
永远温润的玉在一刻间失了全部光泽。
袁青山看着陆修竹一瞬死寂的神情,心里说不出是暗爽还是心疼,暗爽的是终于替十七出了口恶气,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做的事,心痛的却是,这个人,可是自己向来最看重的师弟呀,看他这副神情,又怎能不心疼。
于是……不逗他了罢:“不过……”
话音未落,陆修竹猛地抬起头,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紧了袁青山,是山中饿狼见了食物的专注,专注的让人心寒,袁青山心头一悸,不由想苦笑。
师父,我算是明白,为何连您都会说让他们随缘了……
chapter 65
陆修竹目光如炬眼神犀利,一瞬不瞬的盯着袁青山,似乎是要透过眼睛看进他的内心:“不过怎样?”
袁青山明白他的焦急,却故意家常一样的悠闲:“哦……不过啊,前两年我收了个孩子,禀赋异常,专攻偏方,我想,也许他会有办法罢。”
神采重新染上陆修竹的双瞳,那个被世人尊称为弄竹公子的风华男子又回来,他手握成拳头,抵在唇间,沉吟:“所以,师兄刚才,是故意那么说?”故意,说自己对阿影的病无策。
“呵呵,”袁青山讪笑,“我这不是,想开个玩笑。”
话毕,袁青山心里有些忐忑,这要在平常,陆修竹肯定是要睚眦必报的,什么江湖上传言的公子如玉温润谦和,那压根全是浮云好吧!自家兄弟什么脾气他能不知道么?
可诡异的,陆修竹竟然真的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他只是收了唇间的手,认真道:“我要见见那个孩子。”
袁青山心下大定,却又笑得诡异:“现下,他只怕是在十七的房里。”
阿影房里?难道也是个女孩?这样想着,陆修竹眯了凤眸去看袁青山,语气威胁:“师兄,我可记得,阿影是回去休息的。”
袁青山答话不及,门外急急忙忙跑来一个陆修竹眼生的师弟,应该,是他们离开后袁青山新收留的孩子。
那个师弟倒是极不怕生,冲着袁青山和陆修竹就嚷了起来:“大师兄,二师姐来了,直冲了十七师姐的房间去了!”呃、、难得难得,十七师姐上口上的这样快,几乎没有一点生疏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