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一夜之间
第二天慕依白迷迷糊糊的醒来，摸了摸枕边，空空的，她睁开眼，身边没有人，不过，厨房传来切菜的声响，慕依白忍不住咧着嘴乐，她掀开被子准备起床，看到自己身上的斑斑红点时，又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听到动静，黎墨然从厨房走了出来，慕依白见他过来，刚要羞涩的低下头，却听他冷漠的开口：“把这个吃了。”他扔过来一盒东西。
慕依白捡起来，她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拿着药盒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哆嗦着开口，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墨然，你。。。”
“昨天。。。只是一时冲动，为了你好，也为了下一代着想，吃了吧，如果你要我因此而补偿你，要什么你开口，只是别因此威胁我娶你。我们不要弄到那一步，我不会娶你的。”
为什么昨夜的种种温存，一觉醒来就变成如此尖刻的伤害，忽然之间，天昏地暗。即使此刻她真的觉得混沌不堪，可是还是抓住了什么，他说，为了下一代。。。
“你跟踪我？”
黎墨然不置可否。
“你不相信我，即使。。。即使经过了昨晚，你还是不信我！我已经那样做了，难道不能证明么，谁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有什么结果我都愿意承担！黎墨然你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可以信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她第一次对他喊，声嘶力竭的叫喊，他怎么可以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辱人的话，她不顾女孩子的羞涩去迈出那样的一步，仍是唤不回他的信任么，那么她还能如何呢。。。她已经把自己完全给了他！可是他的话是那样字字带刺，她却不觉得疼了，只觉得整个身体都空空的，巨大的绝望啃噬着她的心，她静静的等着，多么渴望，他说，他信了，他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她多想他能抱抱自己，多么渴望。。。
可是黎墨然始终没有说话，她平静的起身，穿衣服，她故意直接掀开被子，将身体曝露在他眼前，她的身上还留着他们昨夜欢爱过的证据，他的心里却忘得一干二净了。
从她起身，穿上衣服，披上外套，走出门去，黎墨然始终站在卧室的门边，没有移动半分，没有回过头看她，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一句挽留。
慕依白漫无目的的走着，寒风凛冽，她不停的发抖，她紧了紧大衣，可是从心里往外的寒意怎么也掩不住。她走的很慢很慢，他没有追来，没有。
一开始她怕他追出来，会找不见她，只是在公寓附近绕圈，可是她错了，他没有追出来，也不会追出来。她没有在停留，漫无目的的走，竟是来到那片海边，这是她第一次在冬天看海，海风吹来，很冷很冷，海边没有人，一个都没有。只有寒冷的风呼呼作响，吹着海水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岸边。
她在沙滩上坐了下来，骤然发现，这个地方，是如此熟悉，还记得，他们刚刚在一起时，吵架那一次，他也是坐在这里，她回过头找他，他说，他打算数到一千，如果她不回来找他，他就从这里走进海里面，让她后悔，内疚。想到这儿，慕依白竟是笑了，他就是这样，总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那么他的呢？她从来都不知道。现在即便是自己真的葬身于这冰冷的海水中，他会怎么样呢，眼前又浮现出他冷漠的样子。。。他也会那样淡然处之么。。。
想起那样一首歌，“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反复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爱真的需要勇气，墨然，我也会茫然，也会不知所措，也会累，辞掉工作，离开家乡来到这里，也需要勇气和决心，你不是才说过我就是你的天涯海角么，怎么一转眼，我们又咫尺天涯了呢。我该怎么做，最怕你突然说要放弃，你知道么。。。
好累，慕依白蜷缩着，任海风拼命的吹打着身体，她木然的看着面前的海水，望了很远很远，身体是空洞的，脑海也是空的，她就这么呆呆的坐着，坐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被冻僵。
慕依白勉强的站起身，可是何去何从，她不知道，回去么？自己跑了出来，又自己跑回去么？回去，他还会逼自己吃药么？他们之间，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俞央的电话。
“喂？”
电话接通了，慕依白竟是不知说什么。
“慕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多少年的朋友，俞央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
“俞央，我该怎么办。。。”
“你得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啊！你要急死我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他一直都不相信我，很多次我都以为我们可以回到从前了，可是一夕之间就全变了，这样不停的反反复复，我真的好累，俞央。。。”
话筒那边，静默了一会儿，传来俞央运气的声音：“慕依白，我只想说，当初是你决定了跟他在一起，你就知道的，他是个病人，和他交往你肯定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的，抑郁症本就是多疑，自卑，没有安全感，你现在后悔了么？”
“你别总抑郁症抑郁症的。”慕依白还是不喜欢别人说黎墨然。
“你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不说他就不是抑郁症了么，我不说他就好了么，你别自欺欺人的了慕慕，你总是抗拒这个事实，反而对你们不利，你不能拿他当正常人那么对待。”
慕依白不说话了，俞央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是却是有些道理，他是个病人，她怎么忽略了呢，他是病人，他情绪化，他反反复复，他悲观，不坚持，可是她不是病人，她怎么能随着他的情绪而动摇了呢，她怎么会心生了退意！她答应过他，无论如何再也不会离开他的啊！
“俞央，我先挂了啊！”
“喂？喂？”俞央挂了电话，发起呆来，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这么能折腾啊，烦！
慕依白拔腿往回跑，可是坐了太久，冻了太久，她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只凭着一个信念，努力的往回跑，她答应的，再也不离开他，赶她都不走了，她答应过的，即使吵架她也不该就这么跑了出来。墨然，等我。。。
咣——！
几乎是破门而入，因为跑了太久，慕依白停下来喘了口气，跌跌撞撞的往屋内走去：“墨然——”
客厅没有，厨房，卫生间，书房。。。这个时间，慕依白看看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3点半，这个时间，难道在睡午觉么？他没有午睡的习惯啊。
她蹑手蹑脚的推开他卧室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忽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想惊声尖叫，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黎墨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他的手腕搭在床沿边上，白色的床单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红，他就那样安静的躺在那里，像个破布娃娃一般，失去了生气。
只是一瞬间的晃神，慕依白立刻就冲了过去。先包扎？先探鼻息？先打急救电话？还是。。。
从来没有一刻，她如此的慌乱。。。慕依白稳住心神，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等着急救人员来的时间里，她拿出急救箱，用纱布帮他简单包扎了。然后坐在床头，轻轻的把他扶起来，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因为失血他的体温显得略低，慕依白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温暖着。
手腕上的血透过纱布又渗了出来，慕依白紧紧的握紧他的手腕，他的手臂上杂乱的分布着一些淡淡的疤痕，是他们第一次分开前，她给他的伤，这一道，是此时她给他的伤。
她紧紧抱着他，仍是觉得这样的无助，俞央说的对，当初，她就知道的他是病人，可是她还是坚持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的足够的心里准备，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坚定，就凭着那样一分孤勇，此刻才发现，是如此势单力薄，他几句凉薄的话就将她的心防击碎，而此刻，他静静的躺在她怀里，就足以毁灭掉她的世界了。
“墨然。。。”她想说，她再也不走了，可是这句话是这样似曾相识，她说了，却没能遵守，她还能说什么。她紧紧的抱着他，又怕抱太紧伤到他，她低下头把脸埋在他的脖颈，贪婪的吮吸着他身上的青草香：“你不能有事，墨然，你不能有事。。。”明明是如此在意他的，却是伤他最多的人，都是她的错，她终于明白了，他们之间这样的反复，不是因为黎墨然是个病人，而是因为她，因为她的心没有她想象的坚强，她的信念没有她想象的坚定，她是那样怯懦，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不停的畏首畏尾，摇摆不定。他悲观厌世，自我封闭，他怀疑她，试探她，可事实上，他早就认定了她，她就是他的命。可是她却不是这样，她还会想逃，还会不停的给自己留后路。
她轻轻抚着黎墨然的脸，低下头啃咬着他的唇，胡乱吻着他的脸，他的眼，他的眉毛。。。再给我一次机会，墨然，别离开。。。
黎墨然没有大碍，送来的比较及时，做了急救，检查了身体各项体征，输了血，等着醒来。
慕依白一步也不敢离开，抓着他的手，死死盯着他。这一次她自私的没有通知任何人，她真的太害怕再一次失去他。她开始对他说些话，自己也不会觉得太难捱，说他们高中的趣事，大学的事。
“墨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之间有这么多可圈可点的回忆。”
“呵，你那时多酷啊，总是待人不冷不热的，对了，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吧，我们上中学时，有一次，李美今中午找我到她的座位说话，她跟我说她喜欢你，让我帮她，我答应了，可是后来我想，我当时答应的那么痛快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她的，我是不是很坏，原来我那时心里就那么怕你被哪个女生给霸占了去。我远远的看你坐在窗子边上看书，阳光照在你的身上，暖暖的，我的心里也暖暖的。墨然，你那时真的很好看，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一样。即使你只是我的同桌，我都觉得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她们喜欢你，却整天忐忐忑忑的找茬跟你说话，可是我却能每天离你这么近。”
“一定是我太坏了，我那时跟萧明在一起，还有这样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所以我受到了惩罚，一定是这样。。。我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墨然，那时候你跟苏落在一起，我生气，我以为我是气你不当我是朋友，没有告诉我，现在想想竟然是嫉妒啊，我看见她牵你手，就是这样。”她轻轻牵起黎墨然的手，将脸贴着他的手背，“我都气死了，她怎么可以呢，那时候我都没有牵过你的手呢。”
“墨然，你知道么，你真的很好，很多时候，我看着你，总觉得你是那样美好，温暖，这样的你，怎么会是属于我的呢。那样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很多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你像天使一般，不沾凡尘，呵呵，可是在哪听过一句话，说再伟大的人也要亲自上厕所。也许听到你病了的消息后，就像是看见了天使上厕所，突然让我觉得，有种失落感，有种从理想到现实的落差。我没办法想象，你会自卑，会嫉妒，会小心眼，会疑神疑鬼，没办法想象这些，而当他们真的发生，我就慌了。。。”
“墨然你听得到我讲话是么？你听的到吧。我爱你，墨然，不论你是天使还是俗人，我都爱，快点醒来吧。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在这里等着你。。。”
。。。。。。
他的手，在她的双手中，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她红肿的眼睛，她望着自己，眼中都是浓浓的深情，他想说，他听见了，他动了动唇，却听她先开口说：“墨然，你醒了。”
他努力抬起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她却不期然的昏倒在了他的手心里，他的手碰到了她的额头，滚烫。。。
“医生，不是说只是受了风寒，怎么会还没有醒？”黎墨然抓住来查床的医生问道。
“别急，别急，病人本身体质较弱，再加上受了比较严重的风寒，因此高烧有些反复，等体温降下来一些就会醒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看着她憔悴不堪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黎墨然！如果不是这家医院有你姐姐的熟人，你死了我们都不知道是么！”一个穿着高雅，气质不俗的中年贵妇人，闯了进来，不是黎墨然的母亲又是谁。
黎墨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看着慕依白，发愣。
黎妈妈看到儿子吓了一跳，后面的话一下没说出来，他竟然瘦了这么多，眼底青黑，头发凌乱，下巴上散落的胡茬，也未剔去，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没了魂一般。黎母短暂的心疼后，是更深的愤怒，她指着黎墨然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为这个女人不止一次的寻死觅活，现在又弄成这样，你真是好样的，黎墨然，你简直丢尽了我们的脸！”
黎墨然仍是没有反驳，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严厉：“妈，这里是病房，请不要自己先丢了自己的脸。”
黎母从未见过儿子对自己这般态度，即使从小的分离，致使他跟他们不亲，也只是冷淡，不曾像现在这般与自己顶撞，她尽力的克制自己的怒火：“黎墨然，我跟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澳洲那边的公司将来还要你去接手，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你被她害的还不够么！”
“那是你们的公司，我的事业在这里。” 黎墨然不假思索的回应道，顿了顿又说， “妈，这里是病房，没什么事就回吧。”
“你——”黎母被他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摔门而去。
她没有害我，是我，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