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焦氏掐指一算,惊道:“去年初秋之时,夫君与少夫人不是去了温泉山庄么?隔了七八日才回来,那时候我正养病,老夫人外出烧香拜佛,老爷要上朝,整个苍家就只有……”她眨眨眼,哎呀着道,“怪不得那段日子都没有见过桑姨娘,原来是与外人暗通款曲去了。”
桑依依尖叫:“不是,我没有。”
焦氏装模作样的捂了捂嘴角,“到底有没有,问一问你身边的丫鬟就是了。”
桑依依道:“我没有贴身丫鬟,她们也与我不亲近,你问谁也问不出实情来。而且,就算丫鬟说了,你能保证她说的是真话?你能保证丫鬟没有被有心人收买?”
杜青墨在一边笑道:“没错。但凡是深宅内院的女子,轻易不会与陌生男子见面,更别说私相授受了。”她继而对苍嶙山道,“夫君,桑姨娘的性子如何你比我们都清楚,她又是你最疼爱之人,你应当相信她。”
桑依依深情的凝视着苍嶙山,那脉脉含情的眸子几乎要把自己的心肝都捧在对方面前,任何人看着都要化了。
苍嶙山看看她,再看看孩子。他当然相信她,可是周围的人不相信她,苍家丢不起这个脸。
陆公子叹息一声:“依依,你也让我相信你,你说过你会等,等我功成名就之后就接你和孩子一起认祖归宗。你说过我们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桑依依摇着头,那破碎的伤心印染在脸颊上,她哭诉道:“陆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蔑我?”
陆公子抱着孩子,笔直的站在了屋子中央,他闭上眼,口中缓缓吐出一串话。那些话如一道惊雷劈在了屋子中央,把每个人的面色都照耀得惨白惨白,而桑依依已经如形如鬼魅,身子摇摇欲坠。
他说:“依依你背脊的正中央有一颗豆大的黑痣,得了伤寒之时,那颗痣就奇痒无比,你会让人一遍遍的抓挠它;你的左腰纹了一朵罂粟花,白日里只看得出一点简单的纹路,到了晚间,在烛光下会显出粉色,若是情动,则变成了妖异的媚红。你说过,那花还是苍少爷用特殊的药水让人纹上的。
你的锁骨相当敏感,只要咬着它,再平静如水的你都会春.潮泛滥;与你翻云覆雨之时,太轻了你会无动于衷,太重了你会忍不住掐对方的臂膀肩胛;对了,情到深处的那一刻,你不会闭眼,反而会茫然的看向周围,比如窗外……”
“不!”桑依依大叫,疯狂的抱住了苍嶙山,“他听人说的,我从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夫君你相信我,我没有,真的没有……”
苍嶙山起初还是怔仲,待听到一半人已经陷入了回忆,陆公子说道桑依依情动之时,苍嶙山的震惊已经无以表露,心痛、茫然、不敢置信,还有被背叛的绞痛,被隐瞒的愤怒一层层叠加,几乎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给吞噬。
他抓住桑依依的手臂,看着这爱慕了多少年的女子。她那么清冷,那么高傲,那么的不可一世,她是皇城无数纨绔子弟倾慕的对象,是他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伤害,舍不得辜负,舍不得忽略哪怕一分豪的,最爱的女子。
她是他少年时期,唯一一个想要白头偕老的人!
她……背叛了他。
苍嶙山觉得心口有一把火,唬得冲上了天空,要把他整个身子都燃烧了起来,那么大的心火,那么狂的烈焰。他浑身发烫,眼角泛着赤红,嘴唇张张合合,目光呆滞的盯着她,仿佛要借此冲进她的身子里,看清楚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她对他的真心有几分,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以前那般为他守身如玉,贞洁如一!
布满血腥气的屋子里,一个忠诚正直的书生,一个口是心非的女子,一个疯狂在即的困兽,还有一群看似无关却心思纷杂的外人,一同将这大喜临门的小院给扭曲成了风雨欲来,即将分离崩塌的是非之地。
杜青墨掩藏在黑暗之中,一双咄咄有神的眼静静的注视着那痛苦挣扎的两人。
她轻声道:“夫君,你别忘了,桑依依最爱的人是你。只要她爱着你,你也爱着她,就算背叛了又有什么关系。想想你们过去的风花雪月吧,想想你们许下过的誓言,想想她对你的倾心以待,想想她为你付出过的一切,她的身子是你的,她的心也是你的,一时的错误不能改变她对你的真心……”
苍嶙山动了动,抓着桑依依的五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最爱的人,伤害他最深;
她已经不是他的人了,她的身心都给了另外一个男子,她不再是他一个人的;
她的爱到底有几分真,她在别的男子怀里承欢之时是否想过他?在对别的男子敞开身躯的时候,是否考虑过他的感受?甚至,在背叛之后再一次面对他的时候,她是否将两人做过比较?她知不知道,他的心被她捅了一个硕大的血窟窿。
过去的日子,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桑依依在践踏他的尊严!
屋子里,也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桑姨娘背着少爷偷了人,那孩子自然就不是少爷的骨肉了?”
苍嶙山猛地扭头,死死的盯向陆公子怀中的孩童。
他伸出手:“把他给我。”
三三回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齐齐凝住,不由自主的看向那浑然不知世事的新生子。
陆公子那古板的面容一愣,护住了孩子,道:“他是我的儿子,凭什么给你。”
苍嶙山上前一步,挣脱开桑依依的拉扯:“他是我女人生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儿子。你把他给我。”
陆公子摇了摇头:“我要带走他,我不会把我的亲生儿子放在苍家给你们这些人侮辱。”抬脚,就要绕过苍嶙山走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本就气势凌人的苍嶙山突然暴起,五爪猛张朝着陆公子的胸口攻去。那陆公子本就有防备,疾速的左侧过,脚步一错,人已经滑向了门边。苍嶙山收势不住,手指深入梳妆台中,手臂再一用力,就将百来斤重的台桌掀了起来,对着陆公子死劲的砸了过去。
胆小的丫鬟已经捂着耳朵尖叫。
门框被砸出一个缺口,陆公子从那桌下钻出来,还没看清周围的形势,肩膀倏地剧痛,闷哼一声,右臂已经无力的垂了下来,孩子在空中一扬,已经被苍嶙山高高的举起。他再霍地一脚,把痛得头昏眼花的陆公子踢出十多丈远,狠狠的飞向了外厅的墙壁上,震耳欲聋中,破碎的砖头四处飞溅,灰白的尘土里更是包裹着男子的血沫。
陆公子单手捂住心口,从墙壁上缓缓滑落,咳出几口血肉来,脸色迅速的呈现出青白的死气。
“哇———”婴儿的啼哭震撼云霄。
陆公子跌倒在地上,发出更大的痛哼,鼻中,眼角纷纷有血珠流了出来。他费力的抹了一把,固执的死死的望向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继续伸出手:“把孩子给我。”
苍嶙山走过去,一脚踩在他那只手的肩胛上,用力。
陆公子身子再一沉,两只手都无力的挂在了身子侧边,他一口的血水,大吼道:“苍嶙山,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苍嶙山冷笑一声,倏地举高了那痛哭中不断振动的孩子。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桑依依惊慌失措的大叫:“夫君,你要干什么?”
苍嶙山转过头,极其冷漠地道:“干什么?自然是杀了这个孩子。”
“你疯了!”桑依依扑了过去,拼尽全力的要去争夺自己的骨肉,那些高傲自持,冷漠冷心的表现都被激得支离破碎。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刚刚结束怀胎十月,产下麟儿的娘亲。谁要杀了她的孩子,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她不停的哭喊,艰深惊叫,捶打着他,撕咬着他,奋不顾身的要去夺回自己的儿子:“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能够杀了他!你怎么能够这么的狠心,你不能这样对待他,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嶙山,我求求你,把他放下来,不要这么残忍……我的孩子……”
苍嶙山对桑依依的嘶喊无动于衷,只说:“事到如今你还准备骗我?”
“我没有,他真的是你的儿子。你要相信我!”
陆公子气急攻心的喷出一口血,咬牙切齿道:“依依,你怎么能够让我们的儿子认贼作父!”
桑依依柔弱无依的晃动着头,仿佛已经承受不住事实的真相般:“苍儿不是你的骨肉,是嶙山的孩子。你我,你我……根本……”
“你还要狡辩!”陆公子蹒跚的爬了起来,每一步都在摇摇欲坠,“你当初说过,只要产下麟儿,就愿意跟我去天涯海角。你这些都是谎话吗?既然不愿意跟我走,何必说孩子是我的?何必对我许下诺言,当初又何必千方百计的引我与你双宿双飞?”
桑依依死死的揪住了苍嶙山的衣袖,半个身子都要依靠对方支撑着才不会倒下:“我没有说过,你冤枉我!”
陆公子怒目切齿,半响,仰天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咳血,那一口口的血沫四处飞溅着,那东倒西歪的身子顽固的挺直在天地之间,他几乎是字字血泪地自嘲:“枉费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居然忘记了婊.子无情,哈哈哈!我愚蠢,居然相信一个青楼女子会为我生下孩子,我愚笨,不但相信了她,还对她倾以真心,心甘情愿的被她欺瞒,我有眼无珠啊!”
说者心酸,闻者落泪。
那二姑娘冷不丁的问:“我越听越糊涂了,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肉?”
桑依依一顿,陆公子已经止住笑声:“到底是谁的孩子,滴血认亲不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