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许孺彬眸色一闪,猛收回神来,看着于乐的目光里,顿时多了一层探究之色。
  人民医院很快就到了,许孺彬收敛心思,果断地抱着于乐下车,因为张默事先打过电话,早有担架在医院门口等着,许孺彬连忙把于乐放到担架上,本想跟着担架过去,又想起杨哲还没过来,脚步一顿,跟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张默停好车,捂着肩膀进来,看到许孺彬浑身是血地站在医院大厅门口,眉头皱了皱,说:“你也受伤了?”
  许孺彬摇头,“血都是乐乐的。”
  张默一挑眉,脸上闪过一丝惊色,许孺彬看着他说:“你肩膀受伤了吧,先去包扎一下吧,我在这里等阿哲他们过来。”
  张默流了不少血,脸色也是煞白,听张默这么说,他没推辞,点点头,匆匆找医生包扎去了。
  没一会儿张进忠就背着杨哲进来了,许孺彬连忙扶着杨哲,让张进忠把人背进急诊室。
  杨哲的确只是晕血,放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灌了点糖水就睁开眼了。
  一睁眼就看到张进忠瞪着滚圆的眼睛盯着他看,杨哲似是没什么精神,只是无力地瞥了张进忠一眼,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张进忠挠了挠后脑,俯下身看杨哲,见他脸色还是不好,便问:“阿哲,怎么样?头还晕吗?”
  杨哲摇摇头,一边喘着气,一边轻声地说:“我没事。”
  声调中充满虚弱,张进忠瞪眼看了看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坐下身子,又站起来,想了想,终于说:“看你好像没什么事了,那我先去看看乐乐那丫头,孺彬在那边看着呢,据说是得缝好几针。”
  “等等!”杨哲嚯地睁开眼,叫住张进忠,把被子一撩,探身就要坐起来。
  “她在哪里?伤得严重吗?”
  他手上还扎着针,这么用力一起身,冷不防拉歪了扎在手背的针,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把针连胶带一起拔撕掉。
  张进忠怔了怔,扶住杨哲,“你干什么?你这还没缓过来,还是再躺一会儿吧!哎!对了,你什么晕血了,小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个毛病?”
  杨哲这哪里是单纯的晕血,他自八岁那年见了满稻田的血红后,对一切红色的东西都会感到莫名的恐惧心慌。
  杨哲摇摇头说:“我没事,带我去看看于乐。”
  他双腿还在打着颤,软软地,站都站不稳。
  张进忠托扶着他,皱着眉说:“得了吧,你这样路都走不了,还是躺下歇会儿吧,乐乐那丫头肯定没事,皮外伤罢了,伤口缝好了就没事了。”
  杨哲不肯,坚持要去看,张进忠大手一按,他被迫坐在床上。
  “行了,你歇着吧,我去看看,你别乱动,等我回来。”
  杨哲被张进㊣(4)忠猛地往床上一按,头脑嗡嗡一震,眼前一阵发昏,只得闭上眼睛先缓缓,还来不及说什么话,睁开眼的时候,张进忠已经开门出去了。
  他没辙,只能靠在床头,手指挤按着发疼发晕的太阳穴,等着张进忠回来。
  于乐那条伤口一共缝了六针,许孺彬在边上,亲眼看着医生一针一阵穿抽过去,听着丝线拉扯的声音,他忍不住心中发紧,好像那些丝线也同时穿过自己心尖似的。
  缝完伤口后,医生简单清理了一下,见许孺彬一副紧张之色,还以为他是于乐的亲属,便指挥他替于乐穿衣服。
  许孺彬一脸尴尬,愣了愣,红着脸替于乐把衣服披上,然后又把被子盖好。
  医生又嘱咐了一下,大概是要注意伤口感染,伤在背上要小心翻动身子,不要把缝好的伤口绷坏了之类。
  许孺彬都一一应下,待医生走后,他搬了把凳子在床头边上坐下,望着于乐怔怔地发着呆。
  可能是伤口在疼,也不知道于乐是不是醒着,她慢慢伸出手来朝后背抓去,又好像是手伸动的动作牵拉到伤口,她疼得嘴里直抽气。
  许孺彬凑过来,抓住她的手,放回被子下,“乐乐,醒了吗?伤口疼吗?”
  于乐小声嗫喏了一声,听不清说什么,眼睛没有睁开,好像还没醒的样子。
  许孺彬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不睁眼睛,边摇头笑了笑,要起身坐回椅子上。
  “别走……”于乐却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口,她这会儿没什么力气,许孺彬一动,衣袖差点抽出去,她于是抓得更紧,但又因为使了劲肌肉一阵抽疼,她不由皱了眉头,又呼了一声:“疼……”
  ☆、第八十五章 各怀心思
  许孺彬连忙顿在原地不敢再动,于乐本攀着他的袖口,他不动,她边慢慢往上抓,先是勾住他的小指头,然后抓住他两个手指,最后把自己整个手都放进他掌心里。
  她的手软软的,小小的,冰凉冰凉的,握在手里那么轻,很需要人呵护的样子。许孺彬失神似的看着她,不由地蜷起手指,把她的手包进手掌。
  低头细看,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嘴唇不安似的蠕动着,好像还没有清醒过来。
  许孺彬摇头轻笑,怕弄醒于乐,不敢动身子,伸脚把凳子钩过来一些,放到贴靠着病床的位置。
  刚坐下身,听到于乐喃喃地又说了声:“别走……”
  许孺彬温柔地看着她,见她眉心轻蹙,并不太好受的样子,连忙叠声说:“不走,不走,我不走……”
  于乐好像听到了,眉头舒展了一些,微微钩了钩唇,手一拉,许孺彬不想害她牵动伤口,就顺着她的力气,由着她把他的手拉过去,压在脸庞下。
  掌心里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许孺彬静静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般华美,随着呼吸的节律上下扇动,好像从他的手掌里吸收到什么安慰的感觉,她动了动嘴唇,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腮帮子上还有泪水的残渍。许孺彬不由轻笑,目色愈发温柔。
  就这么由着于乐把自己的手按在脸下,许孺彬默不作声地坐着,偶尔为她把被子掖动一下。
  他只是看着于乐,没注意到身后的门边站了一个人,也不知站了多久,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病床上看样子睡得香甜的于乐。
  张进忠从杨哲那边过来,远远看到张默站在门口,便扬声喊了一句:“默,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张默飞快后退一步,回头看着张进忠,笑了笑说:“小点声,她睡着了。”
  许孺彬听到外头的声音,心知是张默和张进忠来了,一时有些犯难地看着被于乐抓住的手,下意识想抽出来,可又怕惊醒于乐。
  张进忠嘿嘿一笑,挠挠头,探脸往门里一看,只看到许孺彬的背影,正好把于乐的身子挡住,倒是看不着两人拉着手。他缩回头,压低了声音说:“孺彬一直陪着呐?”
  张默笑得诡异,点点头说:“走吧,刚缝完针,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万一吵醒了,那么长一道口子,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得疼死她。”
  张进忠深以为意,觉得许孺彬在边上看着,肯定不会有问题,就钩着张默的肩膀把他往走廊里头拖。
  张默笑呵呵地由他拖着,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张进忠一直把他拖进楼底拐角下,一看到他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看看他敞开的衣领里,露出的缠着纱布的肩膀,一股火气腾地烧了起来。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别乱来!别太贪!你怎么就是不听,上次差点打起来,这次更严重,直接就动刀子砍起来了,下次你是不是要等人一刀捅死你,你才知道收敛?!”
  张默依旧是笑,抬手拍拍张进忠的后背,笑嘻嘻地说:“忠哥,吸口气,吸口气,瞧瞧你,脸都憋红了,别紧张嘛!这次就是个意外。”
  张进忠瞪直了眼睛看着张默,“啪”地拍开他的手,“别给我扯淡,吞了人多少钱,马上还给人,把这事给我赶紧了解了!”
  张默“嘿”地笑出声来,别开脸看着身后漆黑的阴影处,眼底碎碎地闪着一些寒光,语气却还是装得淡然,一字一顿地说:“嗯,是得了解一下,欠了什么就还什么。”
  张进忠是一根脑筋,没听出张默语气里的一语双关,只当他真的知错了,不由宽慰地拍拍他完好的一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往后有什么难事可以找忠哥商量,你年纪还小,血气方刚的,不要冲动之下,做了错事。”
  张默呵呵笑着应下声来,借口说自己伤口疼,有些累了,便先行回家休息了。
  张进忠回了杨哲病房,想要把于乐的情况给他说说,却发现这家伙居然睡过去了,嘴唇抿得紧紧的,脸色还是苍白虚弱,看上去这次见血,的确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张进忠暗叹一口气,大概也能猜到他这是心病影响,把脚步压轻了,退出病房㊣(4),关好门离开。
  于乐其实在缝针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她抓许孺彬的手纯属故意,看到许孺彬的第一眼,她就动了心思要和他玩个游戏。不要怪她心思深重,她不过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了,还有张默和张进忠,美人计一贯就是最毒辣的计谋,英雄难过美人关,她要把这四兄弟搅和得乌烟瘴气!许孺彬和张进忠或许挺无辜,可是,于悦难道就不无辜吗?她受这样的腿伤又何其冤枉,几乎是一辈子的痛,这口气,她可得好好替她讨回来。
  第二天早上六七点左右,于乐转醒过来,不过稍稍挪了挪,后背上那道伤口就一阵火辣辣的疼,她猛吸一口气,乖乖僵趴着,不敢再乱动。
  面下手指动了动,好像许孺彬因为她的一动已经醒过来了。
  真没想到许孺彬竟然是个心软的主,善良温柔地过了头,一整夜都任她抓着手,这么压了一晚上,整只手还不得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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