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边白露已隐约可见，里头还无消息传来，只见一桶桶干净的热水抬了进去，出来的全是鲜红的血水。
内殿的一众妃嫔都收起了初得知黎修仪得子时或愤恨、或恼怒、或不屑的眼神，只有渐渐笼罩的惊恐和血腥之味。天微亮的时候，稳婆与众太医一道，抱着刚出生不久的二皇子跪在帝后面前哑着哭腔道：“修仪娘娘…去了~！！”伴随着襁褓中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心中一沉……
六十六 蹊跷
允徵接过稳婆手中的襁褓，那小人儿因着月份不足的缘由看着瘦小异常，哭声亦是微弱。
刚才还好好的与我闲谈的人儿，就这般去了？！那番恬静，本宫想着日后多多与她品茗闲谈，却就这般没了？！在这后宫之中，果然是人命薄如纸~！！瞬间心如死寂。
腹中的孩儿在此时忽然开始剧烈的踢打，绞痛穿遍了全身，忍不住出了声响。
沈姐姐与潋淑媛最先察觉，沈姐姐将焕宇交与乳母，急忙过来扶着我的手询问：“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的地方？”潋淑媛身子多有不便，只能急急的唤了林良玉来：“林大人快来看看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
青羽与碧桃亦是惊慌，扶住我的肩膀，林良玉为我搭脉后，转而向满面询问的允徵回话：“回禀皇上，贵妃娘娘还在孕中，不宜见这些个血腥之事，多半是惊吓着的缘故，又熬了一宿，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允徵看了看襁褓中的皇子，又看了看我，终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湮儿早些去休息吧，莫要熬坏了身子，之虞亦回去吧。”又看看沈姐姐怀中的焕宇：“碧郡也带着焕宇回宫休息去吧，别累坏了。”
看了看伤心过度的皇后，允徵叹气道：“众位嫔妃也都散了罢了，明日再做定夺。”
各宫的人都默默无语的告礼退了出来，外头的天气麻麻亮的感觉，与沈姐姐相视一眼，又看了看潋淑媛，便坐上暖轿，各自回宫去了。
回到嬿汐宫中，进了内宫寝殿，除去了繁重的礼服，换上家常衣衫，殿内暖烘烘的，昨儿个晚上并未回来，可见宫中奴才并未偷懒。
早有人回来传了话，鱼儿端来了小厨房熬制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几样小菜，还有一碟凤腌果子狸与现烤的饼子、奶卷子。
就着小米粥吃了几口清爽的小菜和一小块奶卷子便觉得没了胃口，嘱咐青羽她们用些，便回寝榻歇息去了。谁知这迷迷糊糊的一觉竟睡到了晚上才醒。
昏昏沉沉的起身，碧桃在我床榻边的小几子上借着烛光绣着什么，见我醒了，扬声招呼外头伺候的宫人进来，为我梳洗。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侧首问：“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的话，现下是刚用过了晚膳的时辰，小姐这一觉睡的实诚了些。皇上来过了，见小姐昏睡，召了林太医来请脉，说小姐只是疲劳过度，坐了一会儿这才走了。”
将漱口水吐了，拭了拭嘴角，将帕子递了出去，这才穿上厚些的外衣，坐到了花厅。
鱼儿奉上热热的马nǎi子来，道：“娘娘可否觉着想吃东西了？青羽姑姑已去小厨房传膳了，娘娘就用些吧。”
接过马nǎi子就着勺子喝了口，暖和了不少，点头道：“那就传吧，嘱咐多备些碗筷，你们随本宫吃上些，一个人用膳怪没什么胃口的。”
“是~，”鱼儿领命下去了，不多时，宫人们就将膳食摆了满满一桌。青羽、碧桃、鱼儿与小连子是我宫中信赖又得宠之人，小连子要看着外头，我便嘱咐青羽命小厨房送去一份赏他，其她几人便随我用了些。
撤了膳食赏了下头的宫人，又换了些新进的果子与茶点。遣了其他宫人退下，抚着越发圆滚的肚子看向青羽：“黎修仪如何？”
青羽几人低头叹气：“人已经去了，太医院束手无策。如今，娘娘该称其为淑容娘娘了，皇上晚膳前的旨意，进封王氏鸢儿为淑容，赐号黎。二皇子的赐名焕偲，以让皇子谨记生母。”
“二皇子如今在何处？”“回禀娘娘，皇上下旨，由中宫皇后娘娘代为抚育二皇子，如今皇后便是二皇子的母妃了。”
心中忽然觉的哪里不甚对头，一时半会儿又理不出头绪，看向她们几人问道：“皇后抚育二皇子可是皇上的意思？”
“回娘娘，听宫人们说是皇后娘娘自请抚育二皇子的；说黎淑容乃是同族，现下去了，作为中宫皇后自然责无旁贷，膝下又无子嗣，定会对二皇子视如己出，皇上也便允了。”
我抬头看向青羽，细细回味之下，她脸色亦是一惊：“娘娘莫不是觉得……？”
“本宫只是猜想，黎淑容忽然早产辞世，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六十七 谁未曾歹毒过
青羽低头细细回想之下面色越来越沉，叹息道：“如若真如娘娘所想，这人心，未免太过歹毒了些。”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身处后宫之中，谁未曾歹毒过，只是有些歹毒是为形势所逼，为求自保；有些歹毒，却只为自己的一己私欲，罔顾她人性命。
“还有一个多月本宫便要生产了，这一个月内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万不可生出别的事情来。”几人肃穆道：“是~！”
点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看着碧桃道：“如今这个时辰，林大人怕是在太医院中，你著小连子去请了来，只说本宫请林大人请平安脉。”
见着碧桃出去嘱咐，我移到美人榻上，撑着腰侧身卧着发起呆来。心中却将昨晚的情形细细缕了一遍，越发证实自己的猜想，只是苦无证据。
正在发呆的时候，外头的小连子传：“林大人~！”抬眼看着进来的人，林良玉沉稳的气性越发重了，见了礼，林良玉便上前为了请了脉，只说：“娘娘身子虚弱了些，心思不要用的太过，恐伤了腹中骨肉、亦伤及自身。”
我点头，命他坐在了不远处的圆桌之上，碧桃著人上了茶点，又让宫人退了下去，林良玉稍稍用了些茶，便直视着，等我开口。
许久没有这般安静的与他相处，细想之下近些月份亦很少相见，想是避讳了些。
用手中的帕子拭了拭面颊，掩过这份心思，看着他开口问道：“今儿个劳烦大人连跑嬿汐宫这几趟，辛苦了~！”
“这是微臣应该的，娘娘不必记挂在心，多多保重身子才是。”看着他不卑不亢的神情见言语却满是关心，我亦不再客气，直奔我想询问之事：“昨儿个晚上，黎淑容的事，本宫觉着有几分蹊跷，这才请来了大人问问。”
“娘娘有何疑虑不妨直说~！只是黎淑容与娘娘并无交集，如此关怀此事，还是要护着身子。”
我点头笑着说声多谢：“本宫记得昨晚二皇子出生之时，你来禀的是母子平安，如何才一刻钟的功夫黎淑容便见红了？”
“二皇子降生之时，微臣亦是尽了全力，依稳婆所述，黎淑容本该无甚大碍，只是早产身子虚弱了些。却不知为何，才一刻钟的功夫里头的稳婆便叫嚷着黎淑容见红了。”
我抚着美人榻边上的穗子，缓缓的问道：“大人可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娘娘的意思是？”“本宫想请林大人帮本宫一个忙，不置可否？”
林良玉点头允了，我又道：“黎淑容见红之后的症状，是否有何不妥之处？或被人下手所致，本宫想请大人在方便的时候为本宫查验一番。只是一样，定要护好自身万全，莫要身陷险境，本宫日后可还要多多仰仗大人。”
六十八 碧桃
次日青羽带着皇后身边的喜鹊回来复命，说皇后娘娘谢了我的美意，东西都收下了，也万要娘娘照顾好自己个儿胎。
我笑着应承，又命碧桃拿了一锭金子赏了喜鹊，这才送了她出去。
抚了抚肚子，苦笑道：“明明知道她没什么好的心思，还要应付着，未免累人了些。”青羽为我拿来了小被子盖在我腿上，弄平展了：“娘娘如今越发孩子气了，都是要做母妃的人了~。”
笑了笑，接过鱼儿递过来的话本在翻了几张便觉得没甚意思，唤了鱼儿过来：“你去棠樾宫中，看看沈姐姐可有空闲，如若有空，便请来与我下棋吧。”
鱼儿领命出去了，我看了看窗外：“外头今儿个可是下雪了吗？”
“小姐，这几天的雪刚停了，今儿个并未下雪。不过冷风吹着外头亦是难受，又有不少雾气，恐怕各宫娘娘都是闭门不出。小姐此刻遣了鱼儿去请襄贵妃娘娘，怕是难为人呢~！”
“不妨事，若真真儿不能出门，沈姐姐亦不会勉强，侯着罢了，”便又埋头看起了话本子来。
大约半个时辰，都未见鱼儿回来，将话本子一撂，才想唤了青羽来问问，就听着外头宫人问安的声音：“襄贵妃娘娘金安万福~！”
碧桃为我去了小被子，才要起身，沈姐姐就进来了，让我别起身了，又让宫俾除去了厚厚的裘袄，这才坐了下来。
眼见她跟前的宫俾不是宛如，眼神询问之下，沈姐姐笑道：“总归是不放心她人照看焕宇，这天气又不能带了出来，就留宛如在跟前顾看；这是兰意，妹妹安心。”
唤兰意的宫俾上前跪拜：“奴婢兰意参见锦贵妃娘娘，娘娘金安万福~！”
我点头看着沈姐姐：“细看之下果然是个伶俐人儿，也很懂规矩。以后伺候沈姐姐万要尽心尽力，少不得你的好处。起来吧~！”
青羽将棋盘搬了进来，众人拾掇的空当，沈姐姐拿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起来。
“妹妹这里果然都是稀罕物件，这套棋子儿，恐怕就是前些日子西域进宫的琥珀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