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苏瑞手捻着几颗面色发黄的米粒,微皱着眉。那伙计走过来,一个手掌便拍了过来,将苏瑞手中的米拍回了米桶里。
  “咦,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苏瑞只是冷眼瞧着态度倨傲,嚣张不可一世的伙计。几个掌柜已经开口怒骂那伙计。伙计却是瞧了苏瑞一眼,以为她是来找茬的,便道:“她是什么人,我一看便也知道。不想买米就走吧。反正这里的米也是你们买不起的。”
  当时,那个伙计眼力不好,只是瞧着苏瑞穿着粗布衣裳,却不知她身上的衣裳是师瑜谨做的,也没瞧见旁边穿着锦衣的掌柜们,便认定了苏瑞没钱可以买了。
  那几个掌柜被伙计这话惊得愣住了。眼瞧着身旁未说一个字,面色平静的苏大小姐,又瞧了眼这个伙计,都在心底暗自叹声,也有看好戏的成分在。
  苏瑞倒是瞧了那伙计一眼,微微笑了笑。
  “敢问小二哥,这里的大米价位如何?你倒是告知我一声,看我带够银两了没?你敢说的出,我肯定买得下。”本来还是莹莹笑意,话锋一转,却是冷眼相对。“但若是你说出的,我兜里刚好够银两,你就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那伙计听这话,倒是被惊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回过神,便信口开河了。身旁几个熟知这个大米价位的,同是中南店面的伙计都被这价钱吓了一跳。
  却见穿着那粗布杉之人默默从兜里扔出一张银票,朝着那几个伙计微笑着,而后,收敛了笑意,冷着脸,让人把这几个伙计全扔出中南店面,鄙夷地瞥了他们一眼,就拂袖而去,连他们的哀求也装作没听见。
  从那几个伙计嘴里,最终还是问出了辞工掌柜的所在。那掌柜偏生谨慎,知晓了苏瑞正在找她,收拾家当,便开始潜逃了。到苏瑞找到那人家里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不过,这正好也告诉她,这事果真不简单。
  她用完膳,便又去了一趟那逃走的掌柜曾经住的地方。她仔细瞧了那地方。不能不说这掌柜果真心思缜密的很。
  不过,再小心的人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苏瑞仔细翻找屋里的东西,终于从床板缝间搜出烧毁了大半的手信。
  “这是……”
  虽然这封信上的内容完全瞧不见了,但是末尾落笔处,却有个盖章,应该是个私章。
  苏瑞举着那信,瞧着。皱着眉头,心底暗自思忖着。私章上的纹路,却好似在哪里瞧过。她这样想着,便将残缺的信藏入手袖中就回去。在回去的时候,刚好瞧见了那归来的女人。
  女人正站在府外的石阶前,身子歪斜着依靠着府外的石狮子上,闭着眼,似乎在享受暖阳的拂照。连她站在她的面前也没觉察到。
  苏瑞只是伸手,执着手巾,轻轻擦去女人嘴角溢出的血。女人似乎被这一细微的动作惊醒,睁开眼,见到她,还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当日那个冷着脸说出那话的女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回来了啊,我还正想找你呢。什么时候回去啊?药材我可是准备齐全了。万事具备,只欠你这个大活人了。”说到这里,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虽然很快变消失了,但苏瑞还是一眼便瞧见了。只是女人不想说,她也装作没瞧见。
  昨日那个梦到底还是影响了她,令她想通了些事。
  有些事,即使你现在不知道,日后还是注定会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与其知道后纠结难受,不如学眼前这个人没心没肺,这样也是好的。只要这变数的最后结果是师瑜谨平安无事,她怎么样也无所谓。
  “恩。这里的事也要处理好了。再等一日吧。还有些琐事,处理好了就可以启程了。”
  她也不问女人刚才那血是怎么回事。她在心底大概估算了下,零零总总,女人在她见到的时候,吐了四次血。
  女人接触到她那有些疑惑的眼神,还是那句话。
  “天气太干燥了,体内虚火太多了。”
  她背着双手,站在女人身后,凝视着女人走进府的背影。微微侧着头,仰头望了一眼天穹。真是天气干燥的原因么?
  她在江南的府邸中修养了一日。中南苏记铺现在暂时关了店面,也不是长久之计。苏府的庞大的开销有一小部分还是来自于这家店铺的。现在店里缺的是人手。更重要的是,还缺少一个没贰心的掌柜。她亲自出府,蹲在街上,寻觅她眼中的合适之人。
  虽然时间很急促,她还是暗中打听了下她在街上临时见到中意的人选的家底和人品,她要求的不多,只要这人家底清白,对苏府肯忠心就行。对于中南苏记出了内奸,她暂时还没什么思绪。只是这幕后之人想要破坏她苏府的求财之路,她是万万不允许的。
  期间,几个掌柜闲着无事,便聊着江南哪出的小倌最销魂,最好看。她都在一旁喝着酒,不发一言。几个掌柜想拉着她去窑子里逛逛,她都委婉拒绝了。
  “当家的,您不是连男人都不想吧?反正现在大家伙都没事,咱们就去那溜达溜达啊。”
  苏瑞摇摇头。
  “不了,你们去吧,别害我了。要不,我请客吧。”
  她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就给他们。
  几个掌柜也是性情中人,眼尖得很。瞧着苏瑞话中有话,他们几个儿都掩着嘴,偷偷笑了。
  苏瑞也没责怪他们。一想起师瑜谨在她临行前那怒视不安,频频叮嘱的可怜模样,她自己倒是先笑了出来。
  她自己也并非没欲望,只是若被师瑜谨发现什么,回府的时候还要与师瑜谨闹矛盾。何况,这窑子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若被缠上,说不了还要费工夫才能脱身。
  她站在江南这处最有名的红柳巷子中,朝着几个掌柜道别。转身想走的时候,偏巧有个人迎面撞了上来。她瞧了一眼倒在她身上的人一眼,是个男子。看男子身上的穿着,好似是楼里的人。男人脸上掩着面纱,看不清楚模样。伸手倒推了她一把,便急急忙忙从她身上起来,往更里面跑去。
  她转身凝视着男子跑掉的方向。几个身材壮硕的人追着男子逃跑的方向而去。
  这个男人似乎她以前见过。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摇摇头,不再多想,从充斥着浓重的胭脂粉味的巷子里离开了。
  当她处理完中南店铺的事,江南的事也告一段落了,带着女人回宁州苏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苏府家丁一行人都委婉劝她再留一日,走夜路不太安全。她转头望了女人的方向。女人微微朝她一笑,没说什么。
  她就当女人同意上路。她要的是师瑜谨可以早点脱离苦海。在江南的这些日子,宁州那边一直有人将师瑜谨的情况告知她。她知道师瑜谨每晚都会半夜醒来。信里提及到师瑜谨的肚子越来越大,人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师瑜谨的情况很不妙。若师瑜谨出了任何事,她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安分地活在这个世上。
  而在船上的时候,她又见女人嘴角开始冒血了。女人目光炯炯,直直地盯着她。她没走出这屋子。在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瞧了女人一眼,淡淡地开口。
  “说吧。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的。不用犹犹豫豫的。”
  在回去的路上,她不是没瞧见女人时不时抬眼望她,却在她转身望过来时,蠕动的嘴唇便停止了,也没再开启过。只不过,这次,女人倒是开口了。
  女人眼神有些冷渗,脸色阴沉沉的。她似乎怕隔墙有耳,示意苏瑞附耳过来,直接在苏瑞耳边缓缓说出另个事情。
  苏瑞听完女人的话,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愤怒。她有些不相信。
  只是当女人从药箱中拿出个药瓶,打开那个药瓶,让苏瑞看完一切的过程后,苏瑞微微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底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女人坐在她的身侧,却明显看到苏瑞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冷笑,配着脸上那双眼睛,看起来是暴风雨前来的平静,女人有些吓到,挑了下眉,她听到苏瑞扭过头,淡漠地问了一句。
  “你说这次,鹿死谁手?”
  女人依旧坐在屋里,没应这话。或许那人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答。然后,她看着苏瑞推开门而去。在苏瑞推开而去之前,她告诉苏瑞,她的名字。
  牧归,我叫牧归。
  她看着苏瑞推开门时,动作停顿了下。她以为苏瑞不会应她,没想到苏瑞倒是扭过头,突然问了她一句话,让她楞了半天。
  她说,是迟暮而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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