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黑影如夜枭而落,整个府邸响起混乱而尖利的喊声。那些黑影,虽然目标一至是清语斋中的梓清,然路遇府中各人,亦不问青红皂白,手起刀落,便是一抹枉魂。
黑影凝重的看向郭氏,未几,眸中竟然有了淡淡的笑意,手里明晃晃的刀也被举起,刀尖滴血的指着郭氏,眼里一片杀机。
“呛”的一声,黑影手里的长刀抖出一阵轻吟,阻止了郭氏欲要往下说的话,“纳命来。”声音似乎被刻意的压低。
“太太。”青湖、莲露,一前一后将郭氏护在中间,两人俱是脸色苍白,但却都同时不曾退开分毫。
“哼,不自量力。”黑影长刀一指,首当其冲的青湖,发出一声凄历的惨呼,手捂胸口倒了下去。
郭氏与莲露齐齐发出一声惊叫。
纬幔之外的云淡连忙应声,“公子。”
“命令狼卫,杀无赦。”
即使是隔着厚重的帘幔,云淡都能感受到那砌骨的寒意,敛了心绪,肃声道:“是。”
帘幔之中传出一声“哗啦”水声,去而复返的风轻安静的立于帘幔之外,果然,未几便响起崔云骁的声音,“风轻进来。”
风轻拣了帘子进去,崔云骁已是一身齐整,满面寒霜,指了榻上梓清嘱道:“好生护着。”
“是,公子。”
崔云骁便撩了袍子,大步而出,与正急急冲来的香雅撞了个满怀。
“小姐呢?”香雅一把攥了崔云骁,急声道:“外面的那帮人十有八九是冲小姐来的。”
香雅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下颌,一张绝色风华的脸此际寒霜凌凛,不由得便有了少许的心安,想着,有这样的人在,小姐着实不用担心的。点了点头,转身便朝里走。
院子里,已是血雾弥漫,狼卫们在云淡传出的令后,一改之前的优柔,顷到之间便化身为狼,使出的刀与剑,不饮血不罢休,怒红的眸子血光一闪,便是一首飞天。那些来犯的黑影也是一身戾气,即使在看到同伴瞬间死于眼前,也依然是眼也不眨一下,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往里杀。
崔云骁冷冷的看着,看着那些越来我多的,倒在地上的黑影,唇角忽的便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他冲着一个身影勾了勾手。
青锋几个纵身落于他面前,“公子。”
“你去跑一趟。”他压低了声音,青锋住前,细细听过后,抱拳道,“小的这就去办。”
***
蓝少秋手里的短刃,迎住了黑影挥出的长剑,黑影似乎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坏他好事,眉宇一促,欲待收剑,再变招时,蓝少秋手里的双刀倒钩,却是一个诡异的变换,将黑衣人的剑控在短刃之下。
蓝少秋抬头迎着那双即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出的眸子,桃了眉头,冷冷道:“谢大人好雅兴,半夜三更不睡觉,学着做起这些不入流的事了。”
谢沐安双眸之中猛的便流过一抹慌乱,蓝少秋认出了他!再转眸打量四周,只看到今夜派出的那些死士已然不多,那些倒在地上的无一不是死相凄惨:或一剑穿心而过,又或身首异处,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刺得人几欲作呕,可杀戳却依然在继续,狼卫的手没停,死士们也没有后退。
谢沐安立刻便意识到,输了,真的是输了。也在这时,眼角的余光处,看到了依风而立的崔云骁,看到了他唇角嚼着的那一抹凉笑。他再次转了目光,迎向冷目而向的蓝少秋。王梓清,你真的有那么好?两个倾世男子如此为你不惜一切,为什么?
“她当真有那么好?”
蓝少秋撇了唇,一抹不屑与嘲讽挂于眉梢,看向谢沐安的目光忽然的,便多了一份怜悯,“谢沐安,你永远不知道,你错失的有多么珍贵。”
“是吗?”谢沐安桃唇,“可能吧,不是说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吗?”
见他到得这刻,还在诋毁梓清,蓝少秋脸上的不屑与嘲讽渐渐变成一种杀势。手里的短刀,缓缓的一动,被锁着的剑便松开了。就在谢沐安讶异他此举时,蓝少秋却是一字一句,声音如冰碴的道:“今夜,凡是你加诸于她身上的痛,便用你的血,你的肉来偿还。”
“少秋,不用追了。”
蓝少秋抬头,不解的看着他,崔云骁将手里的剑对着月光晃了晃,森冷一笑,白白的牙,泛着寒列的光,“他会自己找回来的。”
蓝少秋顺着他的手看下去,便看到银亮的剑身处,一抹紫黑的颜色衬着那银光很是诡异。
“剑上有毒?”
崔云骁回首冲蓝少秋一笑,再次看了看院中,胜负早定的阵势,冷冷道:“留一个活口。”
“是。”狼卫们齐齐应道,很快便改变了手里的攻势。
“叠影。”
横冲里一抹矫健的身影突的横出,立于崔云骁跟前。
“你去调鹰卫,我府与谢府,要是飞出一只苍蝇,你们提头来见。”
“是。”
叠影应声,一个纵身,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云骁见过伯母。”崔云骁上前行礼。
郭氏点了点头,急声道:“清儿呢?清儿怎样了。”
“四小姐无碍,夫人请放心。”
郭氏闻言松了口气,身侧仍有兵刃交 加的声音,适才崔云骁的布暑,郭氏已然入耳,这会看着院中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闻着空气中污浊的血腥之气,不由紧蜒了眉头,咬牙道:“谢家欺人太甚。”
崔云骁桃了眉头,“伯母稍安勿燥,这笔帐总是要讨回来的。”
这边眼见得大局已定,前院便有丫鬟的轻唤声,“太太,太太。”
“莲露,你去看看。”郭氏吩咐莲露,眼角看到横倒在地的青湖时,眼里生起一抹悲伤,“这边事了,回龙溪时,记得给青湖的家人送些银两过去。
“是,太太。”莲露眼睛一红,强忍着心中的悲伤,转身朝前院走去。
不消片刻,领了惜香转向这边走来。
“太太。”惜香福身行礼,整个人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话也说得颤颤瑟瑟。
“老爷那边怎么样?”
郭氏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回去侍候着见吧。”
惜香连忙退了下去。
“你定是死也不肯说出主使的,对不对?”
那人眉毛一拧,一脸木然。
崔云骁笑笑,“其实不说也没关亲的?”
那人木然的脸上,不由便有了一丝龟裂的情绪,虽是极少,但却瞬间入了崔云骁的眼。
“想好,说还是不说?”
那人脸上猛的便起了一层不屑,似是在说,不过如此!
崔云骁笑笑,“云淡。”
云淡自人群中走出,恭身立在崔云骁身前。
“是。”
云淡领命,返身而去。
黑衣人猛的便意识到崔云骁的打算时,张了嘴便要咬藏在牙齿中的毒,眼前一白,下颌处一阵剧痛。
“唔……”
“现在死,早了点。”
***
皇宫—凤仪殿
太子随在如意身后,走了进去,宫灯沉沉,大红的锦幔,虽是艳丽如火,却无故的带了一层说不出的伤感。
“母后。”
如意走到榻前,小心的扶了皇后起身。
“文征,这么晚,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上前一步,左右看了一眼,皇后挥了挥手,如意带着左右侍侯的人退了下去。
“云骁派人送了口信进来,有人夜袭四小姐府。”
皇后挑了眉头,看着太子。“他的意思是?”
太子挑了兆眉梢,“椒淑殿……”
皇后摇头,轻声道:“她腹中怀有龙胎,动不了。”稍作沉吟后,唇角扬了抹笑道:“不过,顺势斩掉她几根爪子是可以的。”看着太子,“你的意思呢?”
太子笑了笑,“母后常说云骁武可安邦,文可定国,想来定是谋略过人。”
皇后点头,“那就一切照他说的办吧,只是这个人情想来不是白欠的。”
“这不算人情,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皇后看着太子的眼,便有了欣慰之色。她一直觉得太子仁心宅厚,太过重情,极为担心将来,这会成为他的软肋,此刻听到太子如此说,心中大定。
“文征,椒淑殿的那位,母后会帮你处理的。”皇后似是累了,往边上斜了斜,轻声道:“你去吧,全力配合云骁,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
“是。”
太子缓缓退了出去,如意提着宫灯走了进来。皇后这般醒来,反而到是睡不着了,这些日子只要眼一闭,眼前便是那些很久以前的事,饶来饶去,既使是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如意,皇上在椒淑殿歇了几日了?”
如意小心的挑了挑大红的烛花,轻声回道:“皇上连着七八日都是歇在时椒淑殿。”
皇后轻轻的应了声,未几又道:“那个叫冰儿的宫女最近怎样?”
“听底下的宫人说,很是骄奢,已经责罚了好几位椒淑殿的宫人。”
皇后笑了笑。这就是人性吧,居下位时,尚能安守本份,可一旦被赋予了某些小小的权势,便会浑然忘记曾经的那个自已!
“让你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如意转了身,上前帮皇后掖了掖被角,“已经准备好了。”
皇后点头道:“好,两边同时进行吧,找个合适的人去接近冰儿。”
***
梓清将那根银管取出,递到崔云骁手里。十指相触时,想起醒来时香雅的话,不由得脸便红了。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没碰她。
崔云骁接了,却是递到华欢的手里。“你看看,可还有异。”
华欢接过,离着鼻端轻嗅,“没事了。”
崔云骁取了那纸,缓缓展开。
“云骁……”她抬头担忧的看着崔云骁,却看到那双常年凝冰的眸子里,有着水光一闪而逝,再想细看时,里面已干干净净。
“清儿,我要回王府一趟。”
梓清点了点头,没有问纸上写的是什么。
“我将狼卫留在这。”又喊了风轻上前嘱道:“你好生守着四小姐,今夜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神色俱是一紧。
蓝少秋凝重道:“你去吧,这里有我。”
崔云骁再次看了看梓清,深吸一口气,转身便往外走,对站在院里的狼卫道:“你等听从蓝掌柜调遣。”
“是,公子。”
***
英亲王府
崔云骁不加理会,只对跟在身后的青锋道:“好生守着。”
“是。”青锋瞥了那婆子一眼,在角门里站定,与此同时,叠影一个纵身,飞身跃在屋梁之上,目光如狼的警守着四侧。那婆子连忙屏了声退下。
“二公子。”曲嬷嬷听了响声,披了衣裳出来,看清楚是崔云骁后,神色一肃,“可是要见公主?”
“嬷嬷。”崔云骁上前,“我才急事找祖母。”
曲嬷嬷连忙返身,打起厚重的门帘,请了崔云骁进去,一边轻声道:“公主,是二公子来了。”
大丫鬟木桐披了件小衫,扶着安庆长公主坐起,一边扣衫上的扭子,一边打起了厚重的帘幔,“二公子,公主请您进来说话。”
“嬷嬷。”崔云骁压低了声音对曲嬷嬷道:“嬷嬷,你去取了太医院研制的十香醒神丸来。”
曲嬷嬷不由得抖了抖眼皮,怔愣的看向崔云骁,崔云骁却是一个转身,撩了帘子进了内室。曲嬷嬷连忙去翻那个药箱子,找了青花瓷瓶装的十香醒神丸跟着往里走。
“这么晚了,骁儿来有事?”安庆长公主喝了口紫薇递上的热茶,醒了醒神,看着崔云骁道:“可是为了那个女人?”
崔云骁摇了摇头,见曲嬷嬷跟着进来,在一侧站定,崔云骁指了木桐与紫薇道:“你们退下。”
“是,二公子。”木桐与紫薇退了下去。
安庆长公主脸颊便抖了抖,与此同时,心也跟着莫名的紧了。她凝惑的着向崔云骁。崔云骁低了头,半响无语,再抬头时,却是红了眼眶。他将那藏于胸前的纸张取了出来,恭敬的递到安庆长公主跟前。
“狗贼。”一声怒喝响起,安庆长公主一手拍了榻,一手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纸,嘴唇哆嗦过后,却是眼一翻,整个人朝一侧歪了下去。
“祖母。”崔云骁连忙上前扶了安庆长公主,曲嬷嬷手忙脚乱的倒了青花瓷瓶里十香醒神丸,塞了一粒到安庆长公主的嘴里,又端了一侧的茶水就着唇边,喂了下去。
稍倾,安庆长公主悠悠醒转,看着身侧酷似其父的崔云骁,想着枉死的澹儿,抖了抖嘴,捂着唇,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澹儿,你死得好冤啊。”
“来人,给本宫更衣,本宫要进宫。”
***
谢府
谢绍锋看着脸色呈青紫色的谢沐安,急声道:“如何?失手了?”
谢沐安咬牙,强忍着胸口的窒闷感,回道:“崔云骁调了狼卫护府,全军覆没。”
谢绍锋“啪”一声,跌坐在椅子里。脸色一片苍白,抖了手,去拿桌上的茶,却是怎样也端不起那茶。
“可曾知会你外祖父?”
谢沐安点了点头,“我在撤回时,已着人去回报。”
“眼下,可如何是好?”谢绍锋抬了头看谢沐安,“崔云骁即在那府里,那么玉玲珑的事便是真的,那么……”
“父亲。”谢沐安咬牙道:“既使是有玉玲珑那又如何?”
谢绍锋抬头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双眸无光,茫然的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钱府得到回报的钱少傅,在送走了报信人后。便脸色灰白的坐在大堂之中,那原本半麻半黑的发,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跟着一寸寸的变白。
门外很快跃进一抹身影,拱手道:“老爷。”
“去召集府里的死士,再去请了大少爷来。”
“是。”
未几钱志云睡眼惺松的赶了过来,不满的抱怨道:“爹,这么晚了,你老人家有事就不能明天说吗?”
钱少傅恨恨的瞪了钱志云一眼,冷声道:“立刻收拾东西,带着知松离开上京。”
“什么?”钱志云愕然道:“爹,您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深更半夜的……”
“不想死,就赶紧去收拾东西给我走。”钱少傅猛的喝声,打断钱志云的话,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就会生了这么个东西。摇头再摇头,恨恨道:“只拿银票,其它的一律不带。”
“钱禄。”钱少傅高声喊了句,管家连忙走了进去,恭身道:“老爷,人都到齐了。”
“你拨出一部份人,让他们护着大少爷和孙少爷,另一拨人留下,等我吩咐。”
“是。”管家转身走了出去,在那群人里挑了桃,指了数十名身材高大的出来,“你们护着大大少爷和孙少爷。”
“是。”
钱志云抱起睡梦中的钱知松,在数十名死士的护卫下,准备趁黑出府,却不料钱府的大门,才刚刚开启,便有如蝗的箭雨迎面而来,幸亏那些死士身手敏捷,将他一把推了进来。大门“哄”的一声合上。
钱少傅摆手,手里拿着那支箭,站立良久,最后看了眼在钱志云怀里睡得正香的孙儿,咬牙道:“线禄,让府里死士全都杀出去,替孙少爷杀出一条血路。”
“是,老爷。”
管家返身,走到那些死士身前。“当年你们都是将死之身,是老爷让你们活了下来,十几年了,府里锦衣玉食的供着你们,现在是你们回报老爷的时候了。”
“我等明白。”那些死士齐声道:“但请管家吩咐,我等万死不辞。”
“好。”钱禄高声道:“护着孙少爷出府,为钱家留一根苗。”
“是。”
府门再次哄隆隆打开,没有如雨的箭,屋前黑暗如墨,却不知在那片墨色中,等待的会是什么?
一层层的人倒下,那些箭矢已将钱府的大门布满,仍不断有新的箭矢而到。
“停下。”钱少傅抬手,那些住外冲的死士便停了脚。随着他们的停脚,那些箭也停下,似乎只要他们不出府门一步,便无事。
“爹,怎么办?”钱志云抖了唇,就差哭了出来。
“回府。”
***
椒淑殿
皇帝正欲喝斥惊扰美梦的宫人,却在听到宫人回说,长公主求见时,脸上的盛怒一扫而光,起身道:“更衣。”
正张了手让宫人更衣的皇帝,不由得眉目一凌,冷冷的看向冰儿,冰儿不由得便瑟瑟的抖了抖,拢了衣裳上前,想要服侍皇帝穿衣。
“不必了。”皇帝冷声道。
冰儿的脸越发的白了,还想再说什么。皇帝已是穿衣完毕,外边的太监总管喊了声,“起驾。”
由始至终,皇帝都没再看冰儿一眼。直到皇帝看不到身影了,冰儿才颓然的跌坐在榻上。这时,帷幔一撩,惠妃在五月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冰儿,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惠妃挑了眉角,唇角勾了抹讽笑,“长公主是什么人?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可妄议的么?”
惠妃摇头,“冰儿啊,原本还指望着你能帮本宫一把,想不到……”惠妃捂了唇,轻笑几声,喊了五月,“夜深了,本宫乏了。”
却只看到眼前划过一片繁复,未几,整个殿便空空的,只剩下她一人。冰儿起了身,呆呆的坐在地上,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过了许久,周围又恢复了寂然时,一抹小小的身影靠了上来。
“冰儿。”
冰儿这个名字很久没被宫人叫起了,乍一听到,冰儿震了震,转了头看向那抹身影,“是你……”
***
御书房
皇帝神色凝重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安庆长公主,跺了跺脚道:“皇姐,你起来,起来说话。”
安庆长公主摇了摇头,满面戚色的,她几乎是泣不成声,满头华发在这片温 润的光里,显得那样的悲凉。皇帝看着跪伏在地的长姐,这双手扶着他走过多少的风风雨雨,此刻却用来支撑着那个跪拜自己的身子。喉头一痛,紧跟着,“扑通”一声,皇帝在安庆长公主跟前也跪了下去。
“皇上。”安庆长公主抬头,看着这个自幼便被自己庇护的弟弟,眼里的泪再次滚滚而下,“澹儿,他死得冤啊。”
跪在一侧的太监总管便频频的给曲嬷嬷递眼色,曲嬷嬷挪到安庆长公主身侧,轻声道:“公主,先起来说话吧,皇上还跪着呢。”
安庆长公主扶了皇帝,二人同时缓缓而起。
跪了一地的宫人紧跟着也直起了身,便有小宫女上前奉茶。安庆长公主看了眼殿中的众人,皇帝摆了摆手,太监总管一声,“退下。”宫人便缓缓而出。
皇帝接过,就着莹润的夜明珠的华光,眯眼看去。
“狗贼。”皇帝一声断喝,但听“啪啦”一声,御案之上所有物什被皇帝盛怒之下一扫而光。“联要灭他九族。”
安庆长公主已是捂了脸,坐于一侧,泣不成声。
“来人。”
太监总管小心的踩了步子进去。“皇上。”
“传大理寺卿吕正奇,刑部尚书张闻,嘉亲王韩成佑进宫。”
“是。”
太监总管擦了把额上的汗,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传这么多人进宫。皇帝却仍是余怒未消的来回踱着步子,额际青筋一突一突的跳着,“狗贼,当真是可恶至极。”
安庆长公主拭去脸上的泪,看着皇帝,沉声道:“皇弟,椒淑殿的那位,如何论处?”
皇帝不由便窒了窒步子,椒淑殿?谢沐真!脸上生起一抹沉痛的颜色。安庆长公主长叹一声,缓缓的低了头,“惠妃怀有龙子,不若先在偏殿安置吧。”
皇帝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长姐网开了一面。
不消多时,皇帝深夜召重臣进殿的消息,便在宫里传了开来。
凤仪殿,皇后却是一反众人,呼了如意道:“本宫累了,除却圣上,谁来也不见。”
椒淑殿内,正自睡得昏昏沉沉的惠妃,突的便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都已被汗染透,腻得难受,又听到外院有细细碎碎的窃窃私语声,不由蹙了眉喊五月。
“怎的这般喧哗?”
“皇上突然召他们进宫做什么?”惠妃眉眼一凝,看向五月”,出去打听一下,长公主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是。”五月匆匆退了出去。
惠妃正斜斜的靠在榻上,见五月去而复返,急声道:“打听到了?”
除非是……惠妃脸色一白,抬了头看五月,“五月能不能与府里联系上。”
惠妃点了点头,未几又道:“让人去凤仪殿看看。”
“是。”
这一夜 ,上京城中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不消多时,皇帝深夜召集重臣进宫的消息便传了来,就在那些皇亲贵戚,重官权臣揣度到底出了何事时,便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带了兵马朝钱、谢两府围了上去。
***
谢府
谢绍锋咬了牙对一干人等一再叮嘱,不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宫里的那位,只有保住宫里的那位,他们才有可能拼出一条活路。
各房齐齐应诺,虽然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众人人心惶惶之时,有下人来报,说是府门之外,亮起了通天火光。
谢绍锋连忙带了谢沐安走了出去。
便见谢府门外,数百身着劲装的汉子,人手一把火把,将黑暗的夜扯开了一个豁亮的口子。在那片火光里,梓清浅笑安然,迎风而立。
“王梓清。”谢沐安咬牙,急欲上前,却在他的步子跨出府门时,“笃”的一声,一枚利箭破空而来,停在他脚前半分。谢沐安猛的抬头,便看到一丈之外,蓝少秋手持弯弓,怒目而向。
“谢大人,能给你走的路很少,看仔细了再走。”
“你……”谢沐安手指着蓝少秋,胸中一股腥味翻腾,“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紫黑的血。
“呵呵。”梓清浅浅一笑,踱步上前,走至谢府三步之外,才停住,笑吟吟的看着谢府众人,“谢大老爷不用担心,中毒也是死,砍头也是死,总之都是一个死,你担心也是白担心。”
“贱人。”
梓清摇了摇头,“论起贱,有谁贱得过你谢府之人?”不待谢沐安开口,梓清已是寒声道:“谢绍锋,你当年纵妾行凶,弑杀正妻,你为一个女人,妄顾纲理伦常,你不贱吗?天底之下有比你更贱的吗?”
“王梓清,你到是想怎的?”
“哼。”梓清冷哼一声,双眸咄咄的看向领头之人,谢沐安,扬头寒声道:“我来,看你九族如何被夷。”
梓清的话声才落,便听得远处,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不待多时,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领了数百兵士,齐齐朝谢府而来。
“本官奉旨,拿下私通汉成国的谢府之人,无干人等一律回避。”
“老爷。”钱氏颤了手,紧紧的攥着谢绍锋的袖子,“怎么办?去找真儿,让真儿救我们。”
谢绍锋回了头,目光平静而肃杀的看向钱氏,“不许牵扯进真儿,听到没。”
“可是……”
钱氏在看到谢绍锋浴血的眸后,点了点头,她恨恨的抬头看着几步这遥的梓清,咬牙切齿的骂道:“王梓清,你不就是爬上了崔云骁的床 吗,你这贱人,你一定不得好死。”
边上的蓝少秋听着钱氏的话,不由得蹙了眉,手里的弓再次的紧了紧。梓清一把按了他的手,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
“她……”
梓清笑道:“且让她骂好了,无妨。”
“你……”
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听着二人的这番对骂,不由得蹙眉,大手一挥,喝道:“拿下。”
钱氏看着那抹身影,不由恨从心起,咬牙道:“都是为了这个贱人。”猛的便挣脱了身侧的官兵,扑向疯疯颠颠的兰依,又是抓又是咬的喊道:“贱人,你这个贱人……”
“好,我不吵,我不吵。”兰依乖觉的依在谢沐安的怀里。
钱氏恨恨的瞪着二人,指着谢沐安,“孽子,孽子啊。”
谢沐安神色复杂的抬头看着钱氏,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到了脸色复杂的梓清,不由撩了唇道:“王梓清,你便是将我挫骨扬灰,我也不会爱你分毫。”
谢沐安不觉愕然,良久,终是摇头长叹,再无言语,只死死的护着怀里的兰依随行在官兵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