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比起当年清丽纯洁的少女,三年甜蜜温馨的婚后生活为她如玉容颜上更增添了一抹妩媚,目光流转间,清灵的眸光轻易就软化了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二十一岁的凤镜夜,比之三年前深沉莫测的少年,岁月让这个男人越发的内敛持重,像是越久越陈,愈陈愈香的红酒,不经意间,就已经拥有了足以令人心折的力量和气势。
  男人,总会是因为责任和担当而成长。
  三年前,婚礼后不久,迹部谦曜病情恶化,景颐最终还是知道了父亲的病入膏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景颐没有生气,没有哭泣,甚至没有任何异常,每天陪伴在迹部谦曜的病床前,依旧是他最喜欢的笑靥如花的模样。
  她会为无力起身的迹部谦曜读一份报纸,会在他面前为他整理一份花束,会在父亲不愿意配合治疗的时候笑着哄他吃药。
  迹部景吾被她赶去处理集团事务。
  “哥哥去忙,父亲忽然病倒,那么重的担子就到了哥哥身上了呢!父亲这里我会带着哥哥的份一起照顾,哥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这也是父亲希望的?啊,对了,记得一定要经常过来看看哦,父亲嘴上不说,但是每次醒过来看到我们两个都在他身边,还是会很高兴的。”
  依旧是明澈的不见一丝阴影的笑靥,干净地如同满月时洒落满地的月光。迹部景吾咬咬牙,用尽全力将她抱在怀里,唇颤抖许久,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最终,还是在助理的催促下匆匆离开。
  凤镜夜看在眼里,眸色沉沉。
  他的女孩儿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想哭,但是,在这种时候,她知道她的家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们不想看到她的眼泪,不希望她痛苦,更不想那痛苦是由自己亲手加诸在她身上的。
  景颐一直在笑,温柔安静。她珍惜每一分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刻,静静地珍藏每一刻父亲和哥哥都在的时光,他知道,景颐一直在记日记,自从迹部谦曜的病情曝光,已经写满了两个日记本。
  事无巨细地记录下她最后得到的来自生身父亲的爱。
  不是不心疼。
  可是这个坎,只有她自己才能迈过去。家人对景颐来说意味着什么,凤镜夜是最清楚的人。
  他只能在她累了的时候将她搂入怀里细心安慰,在她守在迹部谦曜床前睡着的时候,为她披上一件衣服。
  他的女孩儿,正在长大。
  无论他再怎么想,这份涅槃的痛楚,也只有她自己承受。
  凡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死亡的脚步。
  那年冬天,迹部谦曜终于还是离开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凤镜夜和迹部景吾正在迹部财团总部忙的焦头烂额,一代掌舵者的突然离世,让这个庞大的财阀不可避免地陷入混乱。
  景吾太年轻,他刚刚18岁,即使再怎么优秀,也有太多人不服。
  他和迹部景吾一起分秒必争,总算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情况控制在一个还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就在这个时候,传来的迹部谦曜的噩耗。
  凤镜夜清楚地看到,迹部财团年轻的继承人一瞬间苍白下去的脸色。
  赶到医院的时候,迹部谦曜已经离去,在最后的时刻,只有景颐陪在他身边。
  当他们推开病房的门,曾经叱咤风云的迹部家主已经闭上了双眼,渐渐僵硬的手中还握着景颐的手,唇角一抹笑意安然,如释重负,幸福而又满足。
  景颐握着父亲的手坐在床边,听到他们进门,慢慢转过身。
  那是凤镜夜第一次在景颐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寂静,安宁,清澈的眼底染上一层极干净的悲伤,纯粹彻骨。
  “景颐……”他想走上前去,将她搂进怀里,却在下一秒被震在原地,再也迈不出脚步。
  景颐笑了,唇角微翘,颤抖的唇瓣是春日里被雨水打湿的花瓣,非常漂亮的笑容。大颗的眼泪顺着如玉的容颜滑落,掉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氤氲出一片水渍。
  他的女孩儿,在笑着流泪。
  “哥哥,镜夜,爸爸说,他很爱我。”
  “他说他去见妈妈了,这不是什么坏事,所以要我不要哭,要替他高兴。”
  平静的声音,隐含着细细的颤抖。迹部景吾终于回过神来,沉默地走过去,伸手将妹妹环在怀里。
  一脉相承的血液紧紧依偎,景颐像是找到了最后的依靠,平静的不正常的声音也终于带上了声嘶力竭的哭腔。
  “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纤长的手指抓住迹部景吾的衣服,死死地攥在手里,银灰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想要尽力让眼泪不要落下来,“怎么办,我忍不住,眼泪根本止不住……”
  迹部景吾收紧手臂,将妹妹死死搂在怀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爸爸直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都一直在跟我说对不起……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怨恨当年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告诉他我原谅他了,我没有办法说我不介意当年的事情……”哭泣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大,景颐哭喊着抬起头,终于让他们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脸庞,银灰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无措和自责,“我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叫他一声爸爸!怎么办,他会不会走的不安心……怎么办……”
  迹部景吾昂贵的手工衬衫被景颐抓出深深的褶皱,迹部景吾沉默良久,一直任由景颐哭泣发泄,只有右手,一直拍抚着怀里濒临崩溃的妹妹。
  许久,他说:“景颐,你爱他么?”
  景颐愣愣的抬头,看着哥哥,轻轻地点了点头。
  “即使当年他抛弃你整整十年,对你不闻不问?”
  景颐再次点点头。
  “为什么?”
  景颐沉默,似乎自己也没有想明白,最后轻轻地开口:“他毕竟是父亲……”
  迹部景吾深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只要你还当他是父亲,还爱着他,他就会很开心了。”
  迹部景吾挨着她坐下来,黑色的眼睛深深看进景颐银灰色的瞳仁:“他曾经跟我说过,只要你能在他走后依旧幸福,能够开心肆意地生活,他就能走得安心了。我是他的儿子,他当年犯下的罪,我会替他赎。他亏欠你的十年,我会用今后的日子来替他还给你。”
  “景颐,你可以哭,可以难过,但是一定要记得,你还有哥哥。哥哥在这里,即使他和母亲都不在了,你也还有亲人在身边。”
  “有我在,景颐不会是孤儿,永远不会孤苦无依。”
  凤镜夜安静地站在门边,静静地守护者他的女孩儿,没有出声,没有离开。
  那是只有血脉相承的亲人才能互相治愈的痛,在这个时候,迹部景吾比他更能够安慰伤心的女孩儿。
  他选择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的伤痛,看着她的眼泪,以一种沉默而坚定的姿态,护卫着她的心伤。
  “镜夜?”隐含着担忧的呼唤叫回了他的神志,凤镜夜回过神,发现自己竟坐在沙发上看着景颐出了神。
  看着景颐满是关切的眼睛,凤镜夜轻笑着将她搂进怀里。
  那些都过去了,景颐的眼睛澄澈如初,仍旧干净的不染纤尘。
  那是他最初的温暖和救渎。
  景颐乖顺地窝在他怀里,脑袋靠进他的颈窝,享受着他温柔地拍抚,安静而温存的气氛让她几乎想要睡过去。
  修长的手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景颐清醒了过来,抬头正对上凤镜夜温柔深情的眼。
  “今天感觉还好吗?累不累?宝宝有没有折腾你?”
  屋内没有开灯,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给屋内各处染上一层金红的色彩,清润的嗓音似乎也是因此而带上了缱绻的温暖。
  景颐顺着他的手臂将手叠放在他的手上,笑着摇了摇头。
  掌心的温度熨帖着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宝宝。
  已经四个月了呢,他们的孩子。
  景颐轻笑,还记得当初她忽然晕倒,凤镜夜焦急地将她送进医院,当被医生告知喜讯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忐忑和焦虑。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这位年轻的父亲完全不见了平日的深沉稳重,傻乎乎地愣在那里许久,才忽然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欣喜地几乎流下眼泪。
  凤镜夜垂眸,含笑看着景颐在他怀里出神地想着什么,唇角的笑意满足而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爸爸桑终于领便当了,一路走好……
  话说,大家想要他们第一胎是男是女?这个让人很为难的问题啊,我个人倒是一直觉得凤镜夜很适合养女儿。
  想象一下凤镜夜温柔地搂着宝贝女儿喂牛奶,哄她睡觉,这真的是……让人无法抗拒啊~~~~
  ☆、旖旎
  晚饭后,凤镜夜靠在沙发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卧室里只开了落地台灯,昏黄的灯光在宁静的夜里总是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景颐光着脚进了浴室,凤镜夜看着她晃晃悠悠打开门,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怀里抱着毛茸茸的浴衣,可爱到极点。自然而然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凤镜夜单手插兜,悠悠然跟着她进了浴室。
  自从得知景颐怀孕的消息,凤镜夜就将家里所有可能发生意外的隐患统统消除干净。地上遍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梯拐角之类的地方更是多设了裹着皮草的扶手,所有尖锐的棱角被包上皮革或布帛,浴室里更是全部翻新,请来知名的设计师重新设计,他自己也是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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