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张嫂默默地抹了一下眼泪，难受地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对不起少爷，我没有告诉您……其实是花姐，我才会到海边别墅去照顾您……”
原来，张嫂像疼自己的亲身孩子一样照顾着敖绍宸，全然是因为——
他的母亲。
此刻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是怨恨还感激。既然关心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肯见他。
“她到底怎么了？”许久，敖绍宸清冷的声音响起在空气中，脸上毫无表亲。
张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性眼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脑部……”张嫂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可是天不遂人愿。
敖绍宸忽然冷笑一声，“难道这就是她所受的惩罚。哈哈……”说出这样的话，天知道他有多么心痛。
张嫂摇摇头，慢慢地解释着，“这么多年来，其实她一直恋着你，想着你，她怨恨当初自己没有能力把你留在身边。后来，你去了国外，她答应了敖家人，只要他们好好地培养你，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所以，即使你满世界地找她，也无济于事。后来，她发现自己得了眼癌，她跟我说，幸好当初没有把你拖累在身边。少爷……”说到最后，张嫂泣不成声。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她的行踪？却惟独将我蒙在鼓里？”敖绍宸背对着张嫂问道。目光落在了远处夕阳西下的山峦。
张嫂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将眼泪吞下，声音有些颤抖，想解释什么，“少爷……”
“哈哈……”他忽而打断张嫂冷笑得更加厉害起来。扶着栏杆，直到，笑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卓炎和沈晴雨匆匆赶来。在看到敖绍宸这个样子的时候都是吃了一惊。
走到张嫂的身边，卓炎坐下轻轻地拍了拍张嫂的肩膀。即使不用说，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明白过来。
沈晴雨害怕地站在敖绍宸的身后，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痛彻心扉的样子跟着疼痛。
手术室的灯忽然灭了。
大门打开。
等候在外面的人随着医生将病人推出都迎了上来。
而唯独，敖绍宸，高大的身影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他满眼腥红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儿，那便是他的母亲——
他一直寻找的母亲。
“医生，她怎么样了？”耳边是张嫂焦急的哭腔。卓炎询问着医生情况。
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摇了摇头。
什么话也没说，叹了口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癌细胞已经扩散的脑部的情况下，其实这种病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可能。”这是护士的声音，“随着花小姐晕倒次数的频繁，生命已经在走向衰败。做好思想准备吧。”
这样的情况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
敖绍宸的手心在颤抖。他紧紧地逼视着洁白的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一个声音从心底而生。
她一步一步靠近，医生和护士们都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有着干涸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一个脆弱的声音响起在冷硬的空气中。床上的人儿吃力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敖绍宸的手。一张苍白的脸上依然残留着最初的风华绝代。
张嫂捂住嘴，在卓炎的肩膀哭得泣不成声。
敖绍宸却是没有再流一滴眼泪。他冷冷地想一句冰雕一样站在病床前面。
“宝贝……”
那是记忆中最最熟悉的称呼。可是二十年前，那样的包容与疼惜已经远离。哪怕他一次一次地放声呼唤，最终还是被她遗弃在黑暗的角落。
“既然能够为了过上悠哉的生活，抛弃自己的孩子，为什么现在又不好好地疼惜自己，过着舒坦的生活？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要这样一副模样。”
他冰冷的质问到最后变成了无奈的低吼，每一句每一字，都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刺进了听者的心里。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的人，更痛。
“宸……”沈晴雨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角，男人冰冷而狰狞这一双黑眸。
床上的病人手，伸出的手终于缓缓地垂了下去。
“妈妈知道，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她几乎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时间，要是有什么要交代的要说的就赶快吧！”主治医生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情形了。这种，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
护士们偷偷地抹着眼泪。医生深深地叹息着。
原来是绍宸的母亲，当初见过，那也是三岁时的记忆，那时候沈晴雨还是个咿呀学语的小娃娃。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能感觉到敖绍宸心底的痛楚。
她轻轻地松开他的手，目光和床上的女人对视。
然后，缓缓地走了过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沈晴雨缓缓地俯身，将耳朵贴在床上人儿的嘴边。
倏然，她愣在那里。
喧闹的走廊里，忽然变得安静无比。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几乎能够听见。
可是，就在那一刻，敖绍宸的母亲停止了呼吸……
“妈妈……妈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躲着我？你可知，我一直一直在找你！”他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却始终没有再流一滴眼泪。
“花小姐……花小姐……”，哭声荡漾在整个走廊里，张嫂整个人已经瘫软到地上。
“……”卓炎愣愣地望着敖绍宸，此时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才好。
护士门有些手忙脚乱，眼前不断有人来回跑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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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光灯倏然划开。
敖绍宸像是被浑然惊醒了一般。
可是目光聚焦的那一刹那，母亲已经悄悄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沿着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流了下来。
他看着她的病床在她面前推走，脸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隐隐跳动，手心在身侧紧紧地攥起。
闪光不知不觉间灯多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一些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卓炎发现得及时，连忙打电话找来医院的保安将空间恢复清净。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形已经是一盘混乱容不得半点搅和了。
病床在视线中缓缓推走，敖绍宸高大的身子后退一步，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
沈晴雨眼里是泪水，是心痛的怜惜。
缓缓地走了过去，在敖绍宸的身边坐下，她说：“你妈妈说，即使你恨她也好，怨她也罢，她不后悔生下你，也不曾后悔当初做出的决定将你交给了敖家。这样，你才有明正言顺的身份，你才能想别的孩子一样接受着良好的教育与生活。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儿子，却从不曾给自己机会好好地瞧过，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沈晴雨淡淡地叙述着刚刚听来的一番话，她转脸认真地望着身侧的男子，“她还说，希望我能够代替她好好地照顾你，希望以后你会有更加幸福和快乐的日子。”
敖绍宸的肩膀因为沈晴雨的话不断地颤抖起来。
可是已然倔强得不说一个字，不发出半点声音。直到张嫂和卓炎将医院里的一切处理妥当，敖绍宸毫无知觉地签了字。
许是刚刚的媒体发出了消息，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敖家人包括老太太和仓北野的母亲敖颖。
沈晴雨一见到老太太就扑过去哭了出来，“奶奶，怎么办？奶奶……”她心疼的是他——
敖绍宸。
老太太知道让他们母子分离这么久不见面她有着绝大部分的责任。可是她也不知道，花允会得眼癌。二十年的时间，她不曾出现在绍宸的生命里，要不是刚刚看到电视上的新闻，她几乎要将这个女人忘了。即使当初，他的儿子因为这个女人，丧生在车轮底下……
有些痛，未有时间和忘记了才能抚平。
“绍宸啊……”
老太太被敖颖扶着走到敖绍宸的身边。他刚刚签完字，就那样带着怨气背对着老太太。
老太太心里自是自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即使当初那个女人有千般过错，她终究是她的儿子爱过的女人，是她孙子的母亲……
“妈……”敖颖提醒着老太太不要这样谦卑地对待敖绍宸，提醒她不要忘了当初哥哥是怎么离开他们的。对于花允的恨，不会因为她的死而消去半分。
而敖老太太，此时此刻心痛的不是其他，而是她的孙子敖绍宸。
“绍宸啊，公司的事情最近不要去管了，交给小野吧。”老太太无力地说了一声。忽然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这一点点的事情竟然让她力不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