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七章 思往事,易成伤
月色正浓,宫里却是冷清的寻不到一丝情意。
都说近临中秋的景致最盛,再怎么看下去,心境变了,就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意念了。
温临晚披着外袍,坐在月色如洗的庭院中,捧着阿秋沏的温白玉,忽然想起好些事来。
三年前,崔白府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她和白将离的婚事。
年关将近,本来就是很热闹的时候,暮禾也偏热闹,跟着市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向铺子。
那时她还是崔白临,为了年关的账本头疼,整天焦头烂额,早就把答应的婚事跑到九霄云外。
那一日她偶尔望向窗外,才发现早已白雪皑皑,冬日的景象把年关的喜庆衬托得越发临近。
隔了夜,那枝原本干枯的梅树竟然发了花苞,在雪中染上几缕猩红,说是孤傲,近看之下,倒也像哪家的孩子淘气了,甩了几滴朱砂,一路淌着过来,活泼的仿佛有了生命。
她忍不住搁下笔,走到窗边,细细的看起了梅花。
这几天,好像也没看见白将离……
“小姐、小姐!”暮禾抱着几匹布匆匆忙忙的闯进书房。
崔白临侧首,就看到她怀里那些红艳艳得布匹,不由得扯了扯唇角:“暮禾,这是在做什么?”
“小姐,过些日子不就是婚期,暮禾得为您准备呀!”暮禾眉开眼笑,把布匹放在了一旁的圆桌上,麻利的拉开一匹匹布:“小姐你看,这是杜鹃血,颜色极其细腻,摸起来也格外的柔软,还有这个,是名江的手艺,看起来也非常不错……”
“暮禾,你怎么比我还兴奋?”
“小姐,你终于说漏嘴了,你也是很兴奋的吧!”暮禾忽然偷偷的捂嘴笑起来,在看到崔白临眯的越来越紧的眼眸时,立刻正色道:“小姐,是暮禾太兴奋了,暮禾从未看过大场面,所以小姐千万不要看不起暮禾!”
“暮禾啊,你也该嫁了吧!”崔白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小姐,暮禾是一定嫁不出去的!”
“唉,我猜的果然没错,你的确爱慕白将离不是?”
“小姐,你不要吓唬暮禾了,暮禾是很脆弱的!”暮禾抱着布匹一脸哭丧,瞧见崔白临心情尚好,刚要继续哭诉,话还没到嘴边,就看到白将离站在门口,神色不明的望着她们。
她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垂下头,低声喊了一句:“姑爷。”
崔白临瞧见她那副狗腿的模样,终于忍不出笑出声。
“暮禾告退……”暮禾在任何时候都是识时务为俊杰的,把布匹放下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崔白临斜斜地靠在窗边,就那么静静的望着白将离,任窗外的细碎雪花飘在肩头,偶尔一片腥红的花瓣落下来,把她淡樱色的衣裳染出轻红,顿时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人家都说,新嫁娘总是格外羞怯。”白将离缓缓走到她身边,唇角含笑的望着她。
他甫从铺子回来,大氅上沾满了细雪,进屋遇到了暖气,便化做了水珠,颗颗分明,细细的附在茸毛上。
不知道怎么的,崔白临心思一动,竟然也徜徉出些极其柔软的心思来。她走上前,微微抬手,为他解开了大氅的系带。
“听闻东圃那遇上了缠人的主,你这么早回来,事情是都解决了?”她抬眸望着他,轻声问道。
白将离也没有回话,就这么盯着她,幽深的眸中闪烁着些不知名的情绪。这目光久了,看的崔白临有些赧然,几乎是恼意的嗔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
“临儿。”他忽然开口,轻轻唤着。
这声音也似平常,可崔白临这会儿听在耳边,总觉得他低沉的嗓音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醇醇的令人昏昏欲睡。
她微红着脸,看着他,忽然想起二人过些时日,便真要一生一世活在一起,扶持着彼此白头到老。这种意外的心情,她早些时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忍不住垂下眼眸,她正想别开脸,却见他抬手,长指锁住她的下颚,然后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温热的掌心蕴热了她的肌肤,她有些怔忡,不由自主的望进他的眸中。
“临儿。”他又低低唤道,眼神中都是数不尽的怜惜,“临儿,你可是真心愿意嫁与我?”
她听了这话,瞧见他眸中的情谊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些日子过去,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对她的怜惜,丝毫没有往日的那种距离和恶意。
或许他失忆了,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初的白将离,那些仇、那些恨都随着他消失在大央,从此之后,便只有崔白府的白无将。
她忽然垂眸,把脸靠在他的掌心,低声念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倘若真心,那便是一辈子了。
“临儿……”他叹息,然后把她拥入怀中。
她终于抬起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窗外细雪纷飞,红梅数点。
她在屋内沉烟袅袅,许下了一生的梦。
年关近了,原本事情也多。
这天傍晚,暮色已经有些沉暗了,崔白临捧着账本刚迈进书房,管事就连忙接过账本,把她迎到一旁的花梨木椅前。
“我的好当家,您可得歇歇了,这些事情交给奴才就好,您得和姑爷好好培养感情。这男人啊,也亏待不得,您瞧年关已近,谁家的姑娘不是喜气洋洋、花枝招展的,就您还一身素服,这怎么能拴住姑爷的心啊!”
崔白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柔唇微扬:“管事啊,我在崔白府也有好些年了,从来没听说管事对账簿了解至深呐!”
“呃……老奴为了分担当家的难处,努力学好的!”管事的老脸颤抖了几回,终于还是咬牙,一甩头,“大当家无需顾虑,一切就都交给老奴,您就和姑爷去街市上看看布料,为自个儿和姑爷做几身衣裳。”
“府里不都做好了么,再添以上也只是花闲钱,崔白府的银子可不是这样花的。”崔白临接过一旁婢女送上的茶,顺着热气轻啜,又抬眸看了眼管事,“怎么,管事不会连我的衣裳都没做吧?”
“大当家,您、您……”您怎么这么不懂情调啊!这不是出去培养感情,拉拉小手稳固稳固嘛!
“噗,管事,您就别操心了,小姐这边有我呢!”暮禾捧着绣线篮子走了进来,一脸笑意,“这些事情小姐可不懂,不过,姑爷懂的!”
“暮禾,最近你可闲着啊?”
“小姐,暮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有空闲着,姑爷停了马车在外头等您,您还是快点去吧!”
“大当家,这些事情都交给奴才吧!”管事一脸期待。
崔白临放下茶杯,起身拍了拍裙摆,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两个人:“已是傍晚,那就别准备我们的晚膳了。”
“是!”
崔白临慢悠悠的走到后院,就看到后院的树下,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树上白雪覆盖,就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把那个男人的眉目,染的格外温暖。
他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向她,眉眼瞬间越发的柔和。
“临儿。”他朝她伸出手,微微一笑。
崔白临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怎么不在屋里等,天气寒,可别着凉了。”
白将离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垂首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在屋里,你怕是不会心疼了。”
“胡闹!”崔白临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朝外走去,只是这牵着的手,她也没松开。
白将离任由她牵着,缓缓迈步,唇角含笑的跟在她身后。
“今日是小年夜,崔白府上没这规矩,听说比龄的小年夜格外的热闹,我想同你去外边走走。”
“比龄的小年夜……”崔白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巨响,天空恍若被流光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色映了白将离一身。
她怔住,瞧着他在流光中,那挺拔清隽的模样。
这个男人的眼中,此时只有她。深邃的让人无法自拔。
“临儿,是我的美色太有吸引了么,不急,等成亲之后,我便日夜让你瞧。”
“……”这个男人果然失忆了!
她扭头,继续朝前走去。
说是到了时辰,比龄延安的护城河边都淌满了莲花灯,沿岸的烟火也都点燃,整个城池都被染上了一层喜色。
白将离牵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漫步走到河边,看着河水被红色的莲灯照映成夏日的芙蕖。
河边都是些未出嫁的姑娘,嘻嘻闹闹的把莲灯送出去,期待着哪家公子合了自己的心意,把灯拾起来。
“临儿,要不要也点一盏灯?”白将离俯身,把飘上岸边的一盏灯又推了回去,然后侧首看着她。
崔白临弯起唇角,瞧他灯火明灭中的面庞,心中忽然涌起些莫名的感动。
她连忙撇开头,把有些湿热的眼隐藏在黑暗中,然后佯装恼怒的开口:“谁要玩这些女孩子的玩意。”
白将离站起身,徐徐走到她身边,俊眸含笑,又寻着她的手,柔声道:“也对,你都要嫁做人妇,怎么能玩这些女孩家的东西,倘若你的莲灯被哪家公子拾去,我可要吃味了!”
她嗔了他一眼,惹得他低低的笑出声。被她的眼神撩拨了,便趁她不注意,在她的唇边啄去一个吻。
白将离的模样在哪都是女儿家心仪的,同他走在街道上,总是有姑娘对他们指指点点。
比龄与大央对女子的审美迥异,自然要对崔白临指手画脚。入了耳的,都是些叹息。
她瞧着自己白皙的肌肤,有几分苦恼,“我上胭脂铺买些胭脂,不然今晚,我可受不住这些指点。”
刚要转身,白将离蓦然拉住她的手,搂着她的腰把她纳入怀中,低头抵着她的额,笑道:“临儿,我就喜欢你这般模样,她们看久了便知道,黑美人在我眼里,着实和煤炭没什么分别。”
崔白临愣了愣,不由的扑哧笑出声。
两人走在街上,瞧着些比龄的稀奇玩意,崔白临看着喜爱,便买了好些东西。
不知不觉,夜空又飘起雪花来,崔白临这才忽然想起,该去给他们置办些衣裳。
“前面便是冠名坊,我们去看看吧!”崔白临拢了拢披在肩头的大氅,看着白将离沉步走来。
这男人怀中都是些新奇的玩意,引人注目不说,还带着几分喜感。她瞧着瞧着,又忍不住笑起来。看他眼神一动,心里头怕他又做出什么恼人的举动来,她连忙止住笑,朝前头走去。
白将离倒也没说话,只是缓缓的跟在她身后,眸中尽是宠溺。
刚迈进冠名坊,掌柜就出来招呼了:“哟,这位姑娘,您想要什么布料,来看看,我们今年可是把大央的布匹都抢了过来,您瞧瞧这花色……”
掌柜的还未说完,就看到她身后的白将离,目光转了转,见到他怀里的那些小玩意,又咧嘴一笑:“小的眼拙,夫人怕是要给自家的小公子做些衣裳吧,瞧这位老爷,夫人不如一起给您夫君也做一件?”
“呵——”身后的白将离忍不住笑出声,看着崔白临有些恼羞的模样,才走上前,对着掌柜温和说道:“掌柜是明眼人,不过今日在下只想为我家夫人裁件衣裳,掌柜可有大央的明宣绸?”
“老爷可真是慧眼识珠,这明宣绸可是大央最好布料,颜色又讨喜,比龄的姑娘肤色暗,穿上它可不美,就要配着夫人这般白皙的肤色,便是最好的,看起来可是福气临门的兆头!”
“真的是福气临门啊?”白将离侧首,含笑的眸打量了崔白临一番,“掌柜的你可看清了,她不是一番尖酸刻薄的样子么?”
“老爷说笑了……”掌柜的识人无数,怎么会不晓得这对小夫妻正是甜蜜上头,拌嘴说笑便是感情正浓,于是连忙走到里屋,去取绸缎了。
老板这一走,崔白临就朝着他冷哼:“我倒是尖酸刻薄,你可愿意找一家温柔的姑娘,便别和我闹心了!”
白将离挑眉:“真的可以找呀?”
“你去找,你永远都别回来!”崔白临咬牙切齿的瞪他。
“我也想……”他轻轻开口,惹来她的怒视,这才俯身贴着她的耳郭,用着低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可我的心被拴在你那,想走也走不掉……”
这话随着温热的气息入了她的耳,她浑身一颤,蓦然红了脸皮。这风情的模样藏在白色的绒毛大氅中,越发的柔媚动人。
她正羞涩着,掌柜的从里屋走出来,她立刻上前,努力佯装若无其事,微红着脸指着正门摆着的杏色布匹,朝掌柜说道:“掌柜的,麻烦给我看看这种布。”
掌柜的把手中的明宣绸放下来,倾身去取那款布匹,又一脸赞叹:“夫人也是好眼力,这布料是从席海国运来的,席海国以杏色为尊,这便是席海国皇商进贡席海国后的布料,不过那布料我们可弄不到手,这是仿造的,却丝毫不逊色。”
她接过布匹,触手之感的确非常好,加上颜色又是她极其喜爱的,便把布匹放下:“掌柜,就用这匹布,”她扫了一眼白将离,哼了声,才说道:“给他做件衣裳。”
掌柜憨厚的笑起来,忙不迭的点头,张口问道:“夫人家老爷身量可是什么尺寸,夫人说来小的好记着。”
“尺寸不是量了才知道?”崔白临有些糊涂。
“夫人莫非不是比龄人?”掌柜的轻咳,解释道:“比龄习俗,女子嫁人,便以手臂为尺,这尺寸,可都是要由夫人量出来的。”
崔白临眨了眨眸,反射性的瞧了眼白将离。只见他慢慢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走到她身边,缓缓张开手。
“临儿,凡事都有第一次。”他含笑。
“夫人试试,熟能生巧。”掌柜的也在一旁附和。
混蛋,你们是串通好了的吧!
崔白临哑口,清美的面容又浮上红晕。
这在大庭广众之下,要、要……
“临儿。”白将离又唤着她,眸中的情感却是再也不隐藏了。
她心中动容,终于抛下了心底的结,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这个男人,千真万确是属于她的了么?
男人回抱她,上颚顶着她的发,轻轻地、轻轻地说道:“妾手罗带绸,环君不能休。”
她身子一颤,终究是埋首与他怀中,唇角弯起一抹笑:“愿得此生老,相行渐白头。”
小年夜的雪缓缓的落着,她在那儿,把誓言轻放。
小年过了,这才感觉,婚期真是临近了。
等到她坐在镜子前,任暮禾把珠花金钗插在发间,她才真真切切有了这种感觉。
“暮禾,你说,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幻觉?”她瞧着镜中妆点艳丽的自己,恍惚的问道。
“姐姐又在胡思乱想了。”暮禾笑盈盈的用拢子把最后一缕长发盘好,柔声说道:“小姐终于要嫁人了,暮禾也万分的高兴。能见到小姐幸福,便是暮禾的幸福。即使这是幻觉,暮禾也要陪着小姐一起。”
“看起来暮禾你真是迫不及待的做陪嫁丫头啊!”
“九皇女,暮禾其实想回大央,您能不能放过暮禾?”
“暮禾你又口是心非了!”
“暮禾永远都是跟着九皇女的!”
和暮禾拌着嘴,心情倒是舒缓不少,不知不觉,门外的爆竹声就响了起来。
她的婚事不同其他,就算是府内成婚,省了许多规矩。崔白府就额外添置了一个院子作为他们的婚宅,也不张扬,自家人图个欢乐。
崔白临踩着鞭炮的余灰,忽然想起远在大央的父皇。
若是几年前,她万万想不到,终有一天她嫁人,却不是牵着父皇的手,任父皇把她交付与那个男人。
或许这早已经成为奢望,就连今天,她也是觉得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如此遥远。
由暮禾搀扶着,她在大伙的欢呼中走到男人的身边,看着他大红色的衣摆,又不由自主的湿了眼眶。
男人恍若明白,从宽大的衣摆下寻着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两个人执手到老,其实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当这个诺延许下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毒誓。
倘若夫妻分离,这便是誓言的结束。
从此之后,所有的牵绊,都化作土灰。
如今,他主动握住她的手,他可曾明白,这于她,便真真是一辈子?
酒酣之处,都图个尽兴。
坐在床沿,等着夜深人静,偶尔鸟鸣,白将离才被人搀扶着回来。
人是给送进来了,送的人却一股脑的全跑了,怕是心虚,都不敢进屋里来。
崔白临透过霞帔,瞧他步履不稳的样子,就要起身去扶他。不料还没有站起来,他却按住她的肩头,靠在她的颈边,低低的笑:“临儿,凤冠霞帔可都是要我亲手解下。”
带着酒香的气息扑上她的颈窝,竟然起了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她还没来得及缓神,就见他长指挑起她的下颚,不知什么时候,他早已经把盖头放了下来。
这男人,早些时候她细细打量过。
云淡风轻、清隽温润,却从没有过这般模样。
如今他的眉目稍染了□□,这一眼望去,竟然让人比平时多了几分心悸。
可只是片刻,他抽身站了起来,眉目间风情已去,又恢复了平日里清隽的模样。
崔白临有些迷茫,不解的望着他。
只是她不知道,龙凤双烛摇曳,那灯火明灭中又见她的面容。胭脂点唇,云鬓顾盼,自是风情万种。倘若他不抽身,也是心笙摇荡,总觉得自制薄弱了些许。
他径直走到桌前,取了酒杯,为他们各自斟上一杯。
这酒深红却又清澈,恍若带着丝丝缕缕的色泽,握在手中,恍若又牵起了那长长的花绸,给了两个人一生的羁绊。
他端起来,走到崔白临面前,把她娇媚的模样深深的印入眼中,然后柔声说道:“临儿,饮下这杯酒,你我便算结了誓言,从此之后,过尽千帆皆不是。”
她听了这话,心中才真真切切的有了知觉。相识多年,恐怕能够触及到他的时候,只有这段时日了。
微微动容,她伸手接过酒杯,却见他唇角弯起一抹不知名的笑意。
“临儿。”他轻轻唤着,伸手握住她的柔荑。
红袖交缠,她有些怔忡。
“临儿,你可知夫妻之道?”他俯身坐下,在她身旁低笑。
“夫妻之道?”她看了他一眼,随即瞥开眸子,俏脸微红,抿唇不语。
“那么,先喝了酒吧!”白将离挽起她的手,“自是交杯酒,从今往后,便要携手相待。”
崔白临接过酒,指尖有些微微颤抖,想着合衾酒入了肚腹,二人便真的要相扶到老、执手白头。
白将离等着她平复了情绪,才抬起她的下颚,见她睫羽微湿,恐怕是新嫁娘心思细腻,总是往深处想,到了现在,心绪浮动,百般柔弱。
“临儿。”他又唤了一句。
崔白临顿了半晌,终于是抬了眸,顺着他的手把酒递到唇边,眼神带柔的轻声说道:“若是要携手相待,我自然是满心欢喜,如今说了这些话,我便不会食言。”
说完,仰头把酒喝了下去。
白将离俊眸含笑,也就着她的手饮下那杯酒,然后替她取了杯子。
“临儿,为夫有件事想同你说。”他的声音忽然低沉起来。
崔白临听了他的话,这语气间,倒是像有些叹息。她看着他的缓缓起身,竟然、竟然当着她的解起了衣带。
“你、你、你……”崔白临结巴了。
“临儿,为夫宽衣解带是不想伤了你的手。”白将离垂眸,唇角的笑容却是越发的洋溢。
“什、什么?”崔白临不懂他话里的玄机,不知怎么的,身体忽然涌出几分燥热。
白将离徐徐走上前,俯身摸了摸她的脸,叹息道:“方才我才知晓,总管在酒里下了药,这时段,约莫是要发作了吧!”
药、药?
她现在燥热不安、浑身无力,是因为被下了药?
混蛋!
什么药?
“为夫这么秀色可餐,恐怕临儿会把持不住,衣裳撕起来,真怕伤了你的手。”他倾身,薄唇贴上她的,气息之间,带着炙热的□□。
这药也不知是总管从哪里弄来的,药效极其的迅猛,她还来不及抽气,整个人就不由自主的攀附在白将离的身上。
他大爷的!
真是忍无可忍啊!
她咬牙切齿的咬上他的唇,心中记恨。
明日等她起来,定要好好的整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不过现在是怎么回事,白将离不用这么自觉吧?
她手中触摸到他光滑匀称的肌理,又忍不住懊恼的□□。不出片刻,这□□被男人吞入肚腹,拉扯着她,沉沦于欲海之中……
不得翻身啊!
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落日黄昏,回廊处都点起了灯。
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毫无力气,只能撇头,看向坐在桌前绣花的暮禾。
“暮禾……”她唤了一句,入耳的声音都极其低哑,让她恼羞起来。
混蛋!他连怜香惜玉都不明白么!
“小姐……”暮禾听见她的声音,连忙起身,抿着唇过来扶她。
暮禾伺候着她沐浴更衣,等到晚膳送上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沉暗。
她懒散的抬起筷子,还没碰着菜,门就被推开,接着一个杏色的身影就迈了进来。
男人瞧见她的模样,俊眸含笑,转了个身走到打好的热水旁把手拭净,这才撩了袍坐下,缓缓开口:“临儿,你还好……”
“你住口!”
话未说完,便被崔白临恼羞的打断。
“你倒好,竟然和总管一同设计我!”
白将离抬手为她布好菜,才气定神闲的开口:“总管也是一番好意,怕你过于紧张。”
“哼,他是一番好意,这就不知分寸了,那你呢?”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她用筷子戳了戳嫩豆腐。
“我自然是为你好,毕竟途中……会有些疼……”
“你、你、你!”
他娘咧,她肚子又疼了!
“临儿?”瞧她额上又冒出层层细密的汗珠,白将离眸色微恼,连忙把她抱入怀中,不动声色的按住她的脉。
“你可别气我,你若气我,保不准我就要死在你跟前了!”她气虚,还不忘瞪他一眼。
“好,我不气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白将离哄着她,暗自却皱起眉头。
临儿体内的蛊虫越发的猖獗起来,近些时日,心绪一动便疼痛难忍。
他思量了半晌,耳边却传来她轻轻地吐纳。
“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忽然在她怀里坐起身来,双臂缠着他的颈项,水眸闪着异彩。
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白将离没来得及琢磨,就被她着模样撩拨的有几分失神。
“说话不算话?”崔白临以指描绘着他的眉眼,挑起秀眉。
“不,临儿说的是。”白将离眸光沉暗,抬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
“这就好……”她笑起来,抱着他贴的更近,早些时候的是羞怯都抛诸脑后,“我可没见过你男扮女装的模样,为了解我心头之恨,你就扮作我的丫鬟,跟我出去三天吧!”
结果……结果……
她愤怒的趴在床上,看着又一日暮色尚起。
混蛋!不带这么以□□人的!
他娘咧,要是不从了她,她就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