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夭夭一笑点头,“那香已失传,只是见书里有零散记录的,却都不成法。我试了多种配料与制法,现在终于得了。”
  “真的?!”三太太喜得便凑到熏炉前去,细细嗅入。不过片刻,即面如红桃,喘息之间早已微微娇意,“这香究竟怎样个制法?”
  夭夭一笑,“取沉香一两,细研了;再取鹅梨十枚,研了取汁。然后将沉香细末与鹅梨汁放于纯银的盏中,再将银盏隔水放在甑里头,放在火上反复蒸。待得梨汁收干,这‘帐中香’便成了。”
  .
  夭夭出了相府,这才静静敛眉。相爷的女儿段宝珠上个月被封为贵妃,如今是正得宠之时。段家的未来都寄托在这位贵妃娘娘身上,段家上下自然都会想尽了办法让段贵妃先拔头筹,生个儿子出来承继大统。
  三太太巴巴地多买了几饼帐中香,定是要巴结这位贵主儿的。
  夭夭心里明白:她制的“帐中香”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卖给绿珠,她是想借绿珠之手将香料卖给段贵妃、卖进宫里去。
  如果秦流璟的阴谋真的已经得逞,如果皇帝有可能染了怪病,那么她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倘若秦流璟真的登上皇位,这个天下还将有多少人受害!
  只要段贵妃会在侍寝时燃起此香,便必能挽救皇帝。
  只盼皇帝能重整雄风,盼段贵妃能生出皇子。或许,秦流璟的气焰才能得到压制。
  邪不侵正,她定不会再让常家这样的惨案再现!
  正文 幻蝶
  “常家之事,怎么会处理得这样不谨慎!筹谋那样久,竟还是被他们抢了先机!”流璟书房,邱长天与流璟对坐。窗外芭蕉荫影一片一片投入窗纱来,遮住两人面容。虽然是在交谈,却没见他二人口唇稍动。
  邱长天皱眉,“夭夭怎么可能会听见?你我始终在用传音入密之法交谈,她一个丫头怎么可能听得见?”
  长天睨着流璟,“难道花家的女子,果然如传说一般……?”
  流璟垂下眸子去,转头望窗外一株盛放到妖异的桃花。
  邱长天叹息了声,“那常云鹤却还侥幸活着。三天后就是他迎娶花家大女的婚礼。”
  流璟转眸过来望长天,凤目妖娆,目光滑如丝缎,“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邱长天薄唇一勾,“这一次,我们定会抢到他们前头去。”
  .
  “哟,夭夭姑娘这些日子没到小王爷身边伺候去,心里不快便都撒气到咱们身上么?咱们受主子的气,那是天经地义;却没义务受夭夭姑娘你的气!”雪月抱着手臂睥睨着夭夭面上涌起的苍白。
  夭夭咬唇,“雪月姐姐,夭夭只是想请几天假回家乡一趟。”雪月是流璟身边的大丫头,丫头们之间的事儿,流璟全都放给雪月管理。
  雪月笑,“怎么都是女人,女人那点子手段彼此都清楚。你请假回去干什么?想效仿当年杨贵妃的例,以退为进引起小王爷的注意,让他再将你追回来去?”
  夭夭垂下眸子。
  女人,就因为都是女人!为什么她们总是自作主张将她看做是一样邀宠的?就算这个世上所有女人都巴不得秦流璟的宠幸,可是她不要,不稀罕!
  夭夭愤而抬头,却愣住。她见到一只桃色的蝶,盈盈飞落在雪月颊边。雪月自己却毫无所查一般。夭夭轻呼,“雪月姐姐,你颊边……”
  雪月一怔,急忙捂住颊边,“起了片桃花癣罢了,用得着你这样张扬!”
  桃花癣?
  “雪月姐姐,你这几晚为小王爷当值?”夭夭攥紧手指。
  雪月面上一红,“是又如何?要你管!”
  夭夭垂下眼帘,“雪月姐姐,听我一句忠告:远离小王爷。就算身份难免,也请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雪月恼羞成怒,“哟,夭夭姑娘你可以呀!只许你跟小王爷日夜相处、同出同入?你以为你是谁?!你也是个丫头,跟我们一样;你不是娉婷郡主,更不是未来的王妃——凤翔公主!”
  夭夭垂下头去。蜘蛛织就了蛛网,却都是飞虫自己一头撞上去。
  “雪月姐姐,轻原谅我方才多言。只求你,允我假期回家乡去参加堂姐的婚礼。”
  常家二十一口已经命丧黄泉,常云鹤却还活着。她要去看他,确定他不受流璟所害!
  正文 婚夜
  夜色幽蓝,花府门前红灯高挂。夭夭望着络绎不绝出入于府门的宾客,心内荒芜之中却也多了一丝欣慰。
  所幸流璟没来,这里一切都无异状。
  得不到的人,若能远远守护他,也是一份幸福。
  “给你粥不吃,偏要钱?真是不要脸!”花府门前高搭喜棚向乞丐施舍着粥饭,有管家当阶而立,傲慢呵斥着一位老乞丐。
  老乞丐佝偻下腰身,“自己肚子饿不要紧,家里的孩子病了,急等着钱买药啊……管家行行好,再施舍几文钱吧。”
  管家一努嘴,几个健仆拎起扫帚便过来打。夭夭见状急忙奔上前去护住那老乞丐。
  顾念着家中的病人,即便自己饿死了都不重要……这种心情,她最懂!夭夭仰头望那管家,“今晚府中办喜事,你却还打人,小心府里会发生不好的事!”
  那管家一怔,认出了夭夭来。
  夭夭将荷包里的铜钱几乎倾囊赠予老乞丐,这才走向府门去。那管家迟疑着扯住夭夭手臂,“今晚府中办喜事,你不能进去!”
  夭夭闭住眸子。她是不祥之物,也难怪。夭夭深吸口气,“我去看一眼大姐姐就走。我娘要我送一份礼来,多少是一份心。”
  那管家犹豫了下,终是忌惮夭夭此时已是北苑王府家人的身份,放了夭夭入府。
  花家这些年越发阔气起来,亭台环绕、花木葳蕤。夭夭深深吸了几下鼻子——怎会觉得花府内有菊花香气?
  此时是夏日,如何会有菊花?更何况花府是办喜事,怎会选用这丧事用的菊花!
  夭夭努力循着那一线菊花香向前去,三弯两绕来到了花幼芬的绣楼前。秀丽雅致的三层小楼,八角飞檐都挑着红纱宫灯,在夜幕的掩映之下仿如娉婷美人。原来今晚这座绣楼便是权当洞房使用。
  正当夭夭努力搜寻鼻息之间时断时续的菊花香时,忽然听得绣楼之上便是一声惊恐的尖叫!
  惊叫声惊动了府中众人,众人一窝蜂跑进绣楼去,登上三楼,进入洞房,全都惊愣在当场。夭夭二叔花有财疯了样哭喊起来,“啊,天啊——”
  夭夭推开前面挡路的人奔向前去,这才惊住——龙凤彩烛照耀之下,红帐低垂的床榻上一片血迹!
  本该坐在榻边盖着盖头等着新郎来的花幼芬不见踪影,只见新娘大红喜服包着一堆黑黢黢的焦炭!
  “啊——”当场便有女眷尖叫起来。
  不过却也奇怪,被烧过的似乎只有新娘的身子,周围被褥等物全都完好,竟然就连那件大红喜服都根本没有烧灼过的痕迹!若是有人放火,岂能这般!
  “有谁进来过?”众人震惊之中,新郎常云鹤提剑大喝。本是清雅如月的男子,这一刻红衣在身,更是血涌双瞳!
  夭夭遥遥望着常云鹤,只觉沧海桑田全从心尖掠过。
  正文 何忍
  守门的家丁和丫鬟都说没人进来过;一群家丁也在楼上楼下四处搜寻,报曰门窗均销着,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这便奇了!
  不多时滨州县捕头带领一众捕快而来,仔细勘察过,一时间却也不得要领。
  “这事儿,恐怕不是凡人所为啊……”有人狐疑开,“大家闻闻看,这里本是杀人现场,满地鲜血,可是怎么会没有血腥之气,反倒萦鼻都是香气?”
  香气!夭夭只觉心中一凛——木头人出没的夜晚,总会漾起莫名香气;若是木头人被火烧着,是不是也会变成眼前这般的焦炭?!
  难道是大姐也早已染了怪病,被流璟变成了木头人!
  “老爷,老爷!”之前大门前那管家挤过来,身如筛糠一般抖着,“老爷,我知道、知道凶手是谁了!”
  “凶手是谁?”花有财肥胖的身子霍地立起,一把拎起那管家的衣领,“还不快说!”
  “说呀!”众人也跟着喊。
  管家惊惶地犹豫了下,却猛然转眸过来望向夭夭,“就是她——”
  人群惊讶散开。
  花有财眯着眼睛凝望夭夭,良久,问那管家,“怎么会是她?”
  常云鹤的目光也越过众人,凉凉落在夭夭面上。似乎带着一点迟疑,却更多的是惊恨!
  那管家紧张地闭了闭眼,“老爷,方才在大门口,她就曾扬言,说咱们府上今晚会发生不好的事!”
  “小姐这样离奇丧命,根本就不是人力所为,而是被她带来的祸事!”
  另有宾客也惊叫起来,“原来是那不祥之物!凶手就是她!”
  众人惊慌声里,夭夭只觉心内一片死灰。
  她只抬眼,遥遥地看人群那端的常云鹤。这多年来,无数次幻想有一天能站在常云鹤面前,却没想到,终有这样的机会,却是这样的血瞳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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