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夭夭皱眉，“云鹤，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我跟小王爷一起出去，我们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见不得人！你们做的事情当然见不得人！”云鹤激动起来，“还有碧瞳，难道你不觉得半路遇见他，以至你买下他……这件事怎么就那么凑巧，就仿佛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样！”
烛光跃动，照亮云鹤的脸。那张脸因为怒气而泛白，却也似乎笼着一层寒霜。
“云鹤，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鹤咬牙一叹，“秦流璟通敌叛国！我的内线在北燕宫中找到了他献给北燕皇帝的舆图，上面将大秦北线防备全都标得清清楚楚！”
“什么！”夭夭惊颤，“可是你有什么证据说这舆图就是流璟给的？”
云鹤咬牙，“我这里还有一封秦流璟与北燕皇帝亲笔签订的盟约！他们约定，北燕从外攻入，秦流璟在国内接应；一旦两家合力拿下大秦，那么他们将划江而治！”
夭夭握住图则，指节苍白。
这图则她见过，在王府书房里，她见流璟亲自一笔笔画出这张图！
怪不得流璟舍柔然大漠不去，非要来北燕京城；怪不得流璟进了北燕京城，便急着进宫去！
大秦皇帝要数位宗室子弟一同应考，虽说是为了让流璟夺得人心，其实这何尝不是皇帝对流璟起了嫌弃之心！民间都笑说，大秦皇帝有五位，东南西北四家藩王敢与皇帝分庭抗礼，想来皇帝怎么愿意将藩王的儿子再扶上皇座！
所以流璟会记恨皇帝，所以流璟真的可能以江北半壁江山作为代价，与北燕合兵，以拿下皇位！
夭夭难过，走到窗边，望窗外无边夜色。心里无声地说：流璟，这又是何必？你的鲛人族人此时大祸临头，就算你能拿到大秦的皇位又能如何！一个皇位，能否换回千千万万的生命，能否唤回永久埋于黄尘的笑颜？
“云鹤，你想怎么做？”夭夭转身望云鹤。大姐就是被北燕探子杀死，她明白此时的云鹤定然是万般愤恨！
再加上常家二十一口的惨案……这个世上有谁比云鹤更想除掉流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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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5、杀他
云鹤攥紧手指，“我爹生前便一直提醒皇上防备北燕。这不仅是因为北燕始终蠢蠢欲动，更是因为北苑王爷封地就在北方边界，一旦他们两方联手，我大秦必亡。就因此，我爹被北苑王猜忌，以丁忧之名夺去官职，多年不许叙用。”
云鹤在灯火里坚定扬眸，“我爹虽死，他的遗志不灭。只要我活着，便一定要扳倒北苑王，绝不让秦流璟登上皇位！”
夭夭一颤。
云鹤抓住夭夭的手，“我知道这段日子以来，秦流璟想方设法讨好你。可是夭夭，你要明白，此事不仅事关你我，更是关乎大秦社稷，关乎天下黎民！”
“难道你忍心为一人，而让百姓遭受涂炭！”
“夭夭，我知道你会帮我，对吗？”
夭夭咬住手指，只觉身子被掷入冰窟，寒颤不已。
云鹤叹息，“你临离开大秦的时候曾经配好香药，分发各州县。你以为这样便可以制止国中那木人的怪症，以为用这种办法就可以拦住秦流璟再害人，就能减轻他的罪孽，是吗？”
“但是你却错了——他知道你配香，他便已经改变了方法，你的香药已经全都失效！他转而利用蛊术来操控木人，香药无法起效——他不但要继续害人，他更要连你的苦心一并摧毁！”
云鹤俊逸星眸里寒光闪烁，“那个碧瞳，就是最好的罪证！”
“碧瞳？他怎么了？”
云鹤咬牙，“看见了碧瞳那双诡异的眼睛了吧？他是乩童！”
乩童是扶乩占卜之时，与神祗有缘、能够与神祗沟通之人。乩童都是身怀灵异，据说是上天留在人间的媒介。（扶乩：大家知道请笔仙吧？笔仙的起源据说就是扶乩，原理与程式类似。）
“秦流璟利用碧瞳这样的乩童，使邪术控制人心，让活人全都变成他手里控制的木头人！一旦战事起，木头人不怕死、不怕疼，将成为他手里无往不利的鬼兵！”
云鹤叹息，抓住夭夭的手，望她绝望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姑娘，我明白你想帮他少做孽。你以为你用香药救治了木头人，不让怪症多害人，他便会少一笔罪孽——可是你不知道，他反倒利用你的善意，让他的蛊术越发入脑、入心。”
“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各个州县都已经给朝廷上书，说要惩戒你！说你的香药非但不能救人，反倒让病情并不严重的更加昏迷……夭夭，秦流璟已经将怪症嫁祸于你，他让人以为是你的香反而为毒！”
夭夭怔住。她的确是想帮流璟减轻罪孽，一次次杀戮，虽然现在夭夭相信他有苦衷，可是毕竟杀戮本身便是罪孽！却没想到，竟然没用……
“若不除掉他，朝廷便会捉拿你，将这桩罪记在你的头上！”
云鹤又逼近一步，“难道你能忘了你爹的死？难道你忘了你大姐的死？别忘了，这世间的妖精都有惑心之术，焉知他对你的一切，不是在给你灌迷汤！”
“为国，为民，为了给你的亲人报仇——夭夭，别告诉我你不去做！”
“这个世上，只有你能杀了他……夭夭，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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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6、虚影（3000＋）
流璟与碧瞳一夜未归。
天明，夭夭避开云鹤，独自走上北燕上京的街道。她要去找一个人。夭夭相信，一定是冥冥之中有缘，所以才会让他们在初入北燕之时遇见那位老妈妈。
一路打听下来，路人俱是摇头。夭夭茫然走入上京奉国寺。北燕原始崇信萨满，后来佛教传入之后，北燕人便也将佛教立为国教；萨满教反倒因此而点点败落下去。*
奉国寺里香火鼎盛，佛像高塑金身，其中一尊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更是高高从半空慈悲俯瞰世人。夭夭遥遥听香客们说起，这尊观世音菩萨最为慈悲灵验。
夭夭虔诚在观音菩萨驾前跪倒。
其实无论萨满也好，道家、佛家也罢，其实可算得殊途同归：它们都是凡人借以与上天、与神灵沟通的一种渠道。红尘寂苦，凡人难离苦海，所以便会将所有美好的愿望都通过这种形式传达给上天，以求解脱与幸福。
香烟缥缈，有小沙弥请夭夭入经舍。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含笑稽首，“女施主已不该求。求了，也无因应。”
夭夭一怔，“难道真的是信女罪业太过？”
老和尚叹息摇头，“并非是罪业太重，实因女施主不该入此轮回。就比如这日光映上墙壁，墙上留下身影一般；女施主此生只能来过，却不会留下任何果报。”
夭夭只觉凄楚。燕过尚且留声，她却不过只是一片虚影……*
夭夭抬眸，望老和尚，“大师，信女只有一事求大师开解：有形无魂、有魂无形、形魂俱灭这三者之间，信女是哪一种？”
老和尚微微吃惊，随即叹息摇头，“有形无魂，也算在这生来过；有魂无形，也总会有所寄托；只有形魂俱灭的，才会即便入了轮回也只是一片虚影。”
夭夭行礼而出。高高抬头望青天之上飞过的鹄鹰，只觉心底一片通透：没有悲伤，当人的悲伤到了极致的时候，心中便已经连重量都全部失去，只剩一片通透之感。
形魂俱灭，怪不得她生来便是不祥。